第55章 男主他不是人
巫舟猜得不错,不过两日的功夫,得到消息的武安侯快马加鞭亲自过来了这处远离京城几百里的私宅。
武缮舟除了是世子,还是他的嫡长子,出了事,他这个当父亲的自然不能不管,更何况还可能是除了性命之忧,那几个下人找不到世子,没了主心骨,也不敢隐瞒,报到侯府,武安侯告了假之后亲自过来了一趟。
只是来的途中听武缮舟这一年在私宅养了一个男子,顿时那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
是个男子也就罢了,竟然还是个残废。
武安侯将可能的情况分析了一遍,自然而然将这养了一年的公子当成了男宠。
这一年来,武缮舟并非整日待在这私宅,他每个月只有几日待在这里,平日还是在京为主,让武安侯一时没发现对方的异样,若非那几个下人怕兜不住来报,他还真想不到自己一向进退有度的嫡长子,竟然在外养了这么一位男宠。
可等到了山上的别院,一踏进.去,立刻吩咐带来的近卫开始地毯式搜查,并随之让人去将那养着的公子带过来。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竟是将他那嫡长子好好的世子之位不要,这一年来借口推了不少世家的联姻要求,先前他还以为对方真的是以年纪为由同意再等等,这倒是好,竟是先玩起男子来了。
管家带着人耀武扬威推开别院的门时,巫舟正陪着阎云承坐在池塘边晒太阳,他翻着白肚皮,迷迷瞪瞪的,将睡未睡之际就听到凌乱的脚步声,他哆嗦了下,爪子揉了一把脸,就睁开了眼,翻个身,迅速朝着来人的方向看过去:“汪?”这么快?
从京城到这里可有几百里,看来这武安侯对前身还真挺看重的。
也是,前身为了将阎云承拿下,一年前开始与二皇子合作。
前太子被废,二皇子成了呼声最高的下一个太子人选,这一年来,二皇子水涨船高,自己这世子又与之交好,对他们侯府也是件好事,加上本来武安侯对这嫡长子就不错,如今听出了事,赶过来这么快倒是也得通了。
巫舟却是忍不住仰起头看了眼阎云承:武安侯先前对他多有照顾,如今他失势之后,对方改投二皇子,这本来也没什么,可这二皇子正是害他如此的罪魁祸首……巫舟不知阎云承是如何想的,怕是不舒坦就对了。
更何况,当初前身能陷害到男主,除了对方当初的确心思太过纯善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对武安侯的信任,信是借着武安侯的名义发出来的,他自然没有警惕心,结果等待他的……却是那等下场,想想就齿冷。
巫舟果然感觉到阎云承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时,眼眸阴郁沉冷,他莫名抖了抖,翻了个身,爬起来,两只前爪搭在了阎云承的胸膛上。
感觉到胸口一软,阎云承低下头,就对上了狗子软乎乎的眼神,他冷硬的心稍微平缓了些,但表情还是淡淡的,摸了摸狗子的脑袋,捏了捏耳朵,视线重新转了回去,继续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面荷花摇曳,微风送波,景是好景,可接下来怕是有一场硬仗要,就看谁先沉不住气了。
“阎公子,侯爷要见你,跟奴才走一趟吧?”管家虽然看不起对方,可如今世子还不知生死,只要世子没厌弃这人,对方都有可能翻盘,管家是个人精,态度不好不坏,但那眼神却让人极为不舒服。
巫舟朝着管家呲了呲牙:“汪!”
管家脸色不好看了,狗仗人势!刚想训斥两声,阎云承望着水面看也未看他,淡淡道:“他想见我,就自己过来。”
“你以为你是谁?竟然让侯爷来见你?”管家皱眉,想嘲讽一番,到底望着对方戴着面具静坐在那里矜贵的模样,眸子转了转,对方这么不识抬举,他何必得罪人,干脆报给了侯爷,看侯爷怎么治他。
管家让来的近卫看着,很快去禀告了去。
武安侯闻言皱眉,脸色也沉了下来,可想到生死未卜的嫡长子,对方怕是唯一的知情者,沉着脸还是过去了一趟,他倒要看看他那混账儿子在府里养了个什么东西,还没如何架子倒是不。
可等随着管家到了近前,远远瞧着坐在池塘边的凉亭里,侧身对着他的清贵男子,武安侯脚下的步子猛地一顿,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
别人或许认不出来,可前太子可是他自看着长大的,甚至前太子的武功有一部分路数还是出自他手,武安侯对前太子太熟悉了,即使过了一年,对方瘦削了不少,可这模样……
武安侯急匆匆快走两步,眼底带着亮光,他这一年来一直在寻前太子的踪迹,可遍寻不到,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在他那……等、等等?
下一瞬,武安侯的脸色白了下来,这私宅如今只有对方这一人,他那混账儿子养在府里的……是前太子?
武安侯到了凉亭下,这一步怎么都踏不上去了。
他的嫡长子将前太子给当成……养了起来?就算前太子被废,可那也是皇子,皇子皇孙,更何况,这些时日,他观皇上的模样似乎是想寻对方回来。
武安侯浑身一凉,就在他惊犹未定时,男子慢慢转过头,半遮面的面具,只露出一双冷淡的凤眸以及凉薄的唇,可那熟悉的感觉让武安侯几乎是瞬间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手脚一软,无声倒吸了一口凉气,突然单膝跪地,行了大礼:“臣见过……大皇子殿下。”
他自从封侯之后,除了见到皇上,很久没行过这种大礼了,如今,他却是心甘情愿的,如果消息传到皇上耳中,他那逆子怕是命都没了。
阎云承并未理他,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转向了那满院的荷花。
而随行在后的管家以及几个近卫都傻了眼,近卫还好,他们只是跟着侯爷过来寻世子,并不知晓世子养了一个人在私宅里,瞧自家侯爷都跪了,也跪了下来。近卫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可管家却是清楚的,原本还想着借侯爷杀杀这人的傲气,结果……大皇子?
他再蠢也听过大皇子,是大皇子……那不就是前太子?
管家腿一软,也噗通跪在了地上。
武安侯跪下之后,一直没听到大皇子开口,额头上一滴冷汗垂落下来,就在他硬着头皮算再开口时,头顶上方终于传来了一道没任何起伏感情的声音,像是彻底看淡了世事,对世间了无留恋:“侯爷若是来寻世子,那就寻错了地方。六日前,世子为了逼我就范,下了药之后,赶走了这几位老奴,我中药神志不清,翌日醒来世子已然失踪。”
阎云承的声音没有起伏,可随着一字一句道出,武安侯听一句心凉一下:这逆子……真是要气死他啊。
武安侯一张脸黑青,尤其是想到初见时殿下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先前没多想,殿下刚刚坐的……不会是轮椅吧?他记得这管家逆子养在府里的是个废人……
武安侯眼前一黑:不会连殿下的腿也是那逆子所为?
武安侯浑身发凉,如果此事是真,就算是寻回来,这逆子……怕是也活不成了。
更何况,这会儿武安侯哪里还有心思寻什么人,猛地一连磕了三个响头:“殿下,是老臣管教无妨,老臣……会给殿下一个交代的!那逆子一旦出现,老臣必定亲自绑了送到殿下面前,是杀是剐,悉听尊便。只是殿下……您要保重身体,老臣先去唤了大夫前来,替殿下诊治一番,皇上……还在皇城等着殿下回去父子团聚啊。”
武安侯声情并茂的一声,吓得巫舟一哆嗦:要杀要剐,这是亲爹啊!
他默默用爪子盖住了脸,先前还不觉得狗子有多好,现在他真希望一直狗下去。
与千刀万剐相比,狗子让人安心多了。
巫舟看明白了,男主这是在以退为进反而拿捏住了武安侯的命门,对方将这件事抛出去,就算武安侯怀疑世子的失踪与他有关,也不敢再提上一二;更何况,武安侯怎么可能不在意自己儿子的命,今日在这里的都是武安侯的心腹,至于那几个奴才,他也有办法让他们开不了口,只要男主不将这些事出去,是是杀是剐悉听尊便,却也只是男主一句话的事。
男主这轻飘飘的两句话,完全将被动变成了主动。
武安侯这些话的时候,阎云承并无所动,可最后一句,他仿佛听了进.去,这让武安侯松了口气,再次磕了头,立刻去让人唤随行的大夫过来。
先前信中之言世子失踪出事,武安侯怕当真有个万一,将府里的大夫一并带了过来。
未曾想,倒还真用上了。
却不是给世子看病,反而是给世子善后。
阎云承见好就收,戏演足了,等武安侯心谨慎地站在一旁,他终于让大夫检查了双.腿。
等大夫确定双.腿怕是难以复原之后,武安侯那脸色惨不忍睹。
阎云承不再理他,直接自行推着轮椅,抱着狗子回去了。
武安侯想跟,对方只是看了眼,武安侯就不敢了。
武安侯怎么想巫舟是不知道了,反正不会好受就是了,不过,他等门关上之后,瞧着阎云承敛下的眼,好奇地低下头瞧着阎云承的双.腿。
他的腿明明是好的,这几日,他是见过对方行走的,可刚刚大夫看得时候为何……
巫舟猜测对方怕是用了办法,如此也好,阎云承想复仇,势必是要回京。
到了京城,一个废太子可能会有重新复位的可能;可一个残废太子可就没了。
反倒会让二皇子放弃警惕心。
果然,晚膳是武安侯亲自送过来的,等门一关,直接再次跪了下来:“殿下,这次……是犬子罪孽深重,老臣自知罪大恶极。可老臣恳请殿下一定要想开,无论如何,先回京,老臣……”
“侯爷不必了。”阎云承断他的话,淡漠地转动轮椅到了窗棂前,拨弄一株兰花,“我已经成了这幅模样,就算是回去又能如何?不过是徒增烦恼,让……父皇见之难受。”
“可殿下……”
“不必多言,我倦了,侯爷回吧。”阎云承直接下了逐客令。
武安侯只能先离开了。
巫舟趴在阎云承的腿上,默默用爪子摸了摸鼻子,今晚上武安侯只有一句话对了,他儿砸的确是“犬”子。
巫舟能明显感觉到阎云承情绪的低迷,先前的话他是故意给武安侯听,他双.腿是好的,自然不存在会让阎帝难受,不过是推托之词。
可出来,阎云承的心情怕不会太好。
父子真的情深吗?如果情深,一年前阎帝就不会那么废了阎云承的太子之位。虽当时的确事情闹得很大,可冷静下来,太子是何为人,不信阎帝不知晓,可对方还是这么做了。
在阎云承看来,那过往的父子情深就是塑料父子情了。
巫舟豆丁眼转了转,突然软软汪唔一声,爪子搭在了阎云承的手臂上,仰起头,巴巴的眼神可怜兮兮的,喉咙间发出咕哝声,朝阎云承汪一声,再朝着膳盒汪一声,叫声又软又惨,咩咩呜呜的,仿佛在:饿~求投喂。
阎云承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指腹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耳朵,轻笑了声,倒是推着轮椅过去桌前,将膳盒里的膳食端了出来,三荤三素,还有一碗粥。
阎云承拿出一个碟,捡出来狗子能吃的,放在他面前,至于那碗白粥也一并放了过去。
他自己却并未动筷。
巫舟这几日与他相处,自从出事之后,阎云承胃口就不怎么好,不过,狗子自然有狗子的狗办法。
巫舟直接在粥碗端过来的时候,一脑袋直接扎了进.去,吭哧吭哧地拱进碗里,只露出一条尾巴,四肢爪子使力,吃得香喷喷的,边吃边哼唧哼唧的,那动静破了房间的沉寂,让阎云承瞧得忍不住直头疼,怕蠢狗自己把自己闷死了。等巫舟喝两口,就将他脑袋给捞起来,结果瞧到对方那满脸都是粥渍的模样,简直没眼看。
刚给他擦干净,蠢东西又吭哧吭哧继续……
阎云承最后没办法,敲了他的脑袋一下,将碗放到一边,直接拿来另外一个干净的碟子,倒了一些:“我一口,你一口,不许再乱吃。”
狗子端坐在那里,哈赤哈赤地吐舌.头:“汪!”听不懂!
阎云承眼底露出一抹笑意,拿着木箸吃了一口,看狗子要探头,立刻按住了,等他吃完这一口,才许狗子吃。
狗子立刻舌忝了一口粥,刚要第二口,阎云承立刻止住了。
狗子委屈巴巴的“汪唔”一声,阎云承眼底的笑意更浓,神情也愈发温柔耐心。
这样一来一往,狗子吃得多,阎云承为了教对方也吃了不少,比平日还多。
等一人一狗用完了晚膳,巫舟瞧了眼几乎被一扫而空的桌面,咧嘴吐了吐舌头,深藏功与名。
这边一人一狗相处和谐,武安侯这一晚就彻夜未眠了。
他想来想去,只能硬着头皮写信回去了。
这件事是瞒不住了,但他还是暂时将武缮舟将大皇子禁锢的事瞒了下来,只自己无意间寻到了大皇子,只是大皇子情况不好……这个不好,就是对方的双.腿残疾。
等写完了信,武安侯坐在窗前一整晚,才咬牙招来心腹,将信八百里加急送入京。
阎帝接到信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信递到他手里的时候,他刚要歇了,听是武安侯的加急信,皱着眉让大太监呈了上来。
可等看完,阎帝愣住了,坐在龙榻上恍惚许久。
当年他突然知晓那件事,的确是震怒生气的,可将对方暂时罢黜太子也是一时冲动,当时刚好太子写了一封奏折,洋洋洒洒数页,都是反对他当时的一件决策。加上这些年,太子虽然都是为民请命,是个好的,却不知委婉回旋,与他顶撞数次,甚至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让他这个皇帝下不来台。
几件事撞到一起,他就干脆借着这件事想敲对方一番,借机改改他那个性子,否则以后继承了皇位,明明是好心,却只会被误会。
阎帝目的是好的,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贬太子出京之后,对方并未前方封地。
他只当对方是闹性子,让他出去散散心,见识见识江湖的险恶也可,他一直没怀疑对方出事,因为这一年来,每个月都有信寄回来,让他安心。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最优秀最引以为傲的皇子,竟然……就这么出事了?
阎帝呆坐在龙榻前半宿,最终连夜起身去了御书房,写了一封圣旨,召大皇子回京。
让身边的心腹太监亲自去传旨。
巫舟接下来两日过得极为舒心,一则是大概要回京了,男主心情大概不错,对他愈发温柔;二则就是……狗子终于不用只喝蔬菜粥了。
先前宅子里只有他与男主时,男主只会熬粥,一日三顿,他喝的都快忘记自己是只狗了。
武安侯愧疚,从山下请来了最好的厨子,一日三餐,堪比御膳。
巫舟吃得肚子圆,在这种幸福中,等到了宫里来宣读圣旨的大太监,召阎云承回京。
巫舟想也知道,阎云承势必是要回京的,但他不能处于被动,也不能自己提出来,还要光明正大地回去,但他不能开这个口,有个人却是能。
这个人自然就是武安侯了。
阎云承先前再三拒绝对方,武安侯因为前身的事,愧疚不敢贸然再劝,只能寻求援助,而当时在凉亭时,阎云承唯一有情绪波动的,就是提到阎帝的时候,武安侯自然而然只能求助阎帝。
如此一来,阎帝亲自下了旨,阎云承回京光明正大,且他在试探,试探阎帝的态度。
阎帝这次派了身边最得力的太监总管,且圣旨细数拳拳父子之情,最后表达了阎帝的思念之情,已在京城为其备下府邸,特许回京。
阎云承一年前出事被废,因为先前是太子,并未封王位,是以依然是大皇子,先前也是住在东宫,自然没有府邸。如今阎帝点名给他准备了府邸,代表的意思很明显了,只要他一回京,怕是立刻就会重新加封。
圣旨之下,阎云承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同意启程回京。
巫舟等坐上回京的马车,摇摇晃晃间,忍不住抬起头看了眼闭目养神看不清模样的男主,这一切都在对方的掌控间,武安侯为子还债,自然出于被动,为了武缮舟只能为其所用;阎帝如今既然写了那么一封圣旨,态度也很明显了,对方很内疚,愧疚之下自然对其只会比当太子的时候更好。
最重要的一点,京中除了二皇子,以往那些王爷皇子都示男主喂劲敌,可这次回去之后,对方这模样,怕是那些人的目标立刻就会转移到二皇子身上了,如此不费吹灰之力,就给二皇子拉了一波仇恨……
巫舟想清楚了,默默了个寒颤,这一朝回京,怕是将会有一场腥风血雨等着了。
他突然庆幸自己如今是一只狗子了,否则,以男主此刻的心机与警惕心,还有那隐藏的不可估量的能力,怕是不会相信任何靠近的人。
他如今不过是借着便利,可一旦变回来……
巫舟默默用爪子蒙住了眼:突然想想,这金手指还是挺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