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基层小吏业务强!
东市主记是东市的二把,管着写立券书之事,就在一层的署理公事。
所以,樊千秋和吴文进入市楼之后,就径直走向右侧第一间的主记室。
东市令是长安县下的一级衙署,总共有大官吏二十一人。
在大汉,朝堂典章中对官和吏并无严格的界限,两字多数时候可以混用。
但是具体到了某一个府衙里,官和吏的区别还是泾渭分明的。
六百石及以上称为官,四百石到百石称为吏,斗食和佐使则是不入流。
东市令只有一个官,那就是六百石的东市令。备注:汉朝官名和府衙名相同
其余的吏员按品秩从高往低排,职权划分得非常细致。
四百石的主记一人,乃东市令佐贰官,掌管文书券约之事,市令不在,可代行其责。
二百石的主算一人,掌管钱粮赋税的支出,类似后世的出纳和会计。
二百石的缉盗一人,掌管犴室和整个东市的缉盗治安之事。
百石的啬夫八人,分掌东市八个区的具体事务,欺辱淳于赘的窦衷就是百石啬夫。
百石的市门司马八人,掌管八个城门的开合警戒,还要登记入市货物商品的多少。
再往下就是一些书佐、计吏,他们都是斗食吏,已经是不入流了。
更下一层还有市门卒和市卒的什长伍长,他们就是更低一级的佐使。
以上这些官吏和不入流,不管品秩高低,都能领到一份俸粮。
在他们之下是市门卒和市卒,都是从黔首中征来的,只有口粮没有俸钱。
当然,这是官面上的排法,黔首见了市啬夫这样吏,也得屈于其权威,称其为使君或者上官。
樊千秋跟着吴文走进了主记室,发现此处十分逼仄。
因为是楼中阁,所以就连屋顶更矮到了极致。
樊千秋身形高大,头顶离天花板只有一拃长了。
这横宽不过四步的阁被分成了三个部分。
左右两间耳室,各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书佐正伏案书写,识字的人混到这个田地不知是好还是差。
中间稍大的正室里,则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主记,他的头发也已经花白了,正在翻阅中的竹简。
吴文刚才在路上就告诉过樊千秋,此人叫丁去疾,当这东市主记已十年了,是一个不通情面之人。
()(e) “人吴文问使君安。”吴文站在门口心地请道,看样子对此处很熟悉。
“嗯?富昌社的吴社丞啊,你来东市有什么大买卖吗?”丁去疾竟嘲讽道。
“不是什么大营生,也就是买些常用的物件。”吴文道。
“陈通,你来给他们二人写券约吧。”丁去疾头也不抬地道。
“谢使君”吴文心答道。
丁去疾挥了挥,很是不耐烦。
樊千秋看着吴文这卑躬屈膝的样子,觉得有些滑稽。
丁去疾品秩为四百石,比昨日耀武扬威的公孙敬之还要高一截,但在大汉政治器中也不过是螺丝钉而已。
而且,看起来也没有太大的实权,竟然能让吴文如此恭敬。
官和匪之间,还真是天壤之别啊。
这丁去疾似乎不喜私社之人,这让樊千秋生出了一些好感。
吴文不知道樊千秋心中所想,他再次拱行礼,就引着樊千秋坐到了右侧耳室里。
长案对面的老书佐陈通,并未话,转身翻找片刻后,摆出了一大一两块竹牍。
他擦去竹牍上的灰尘之后,又在笔上蘸满墨水,才抬头看向二人。
“出贳者何人?”
“清明北乡大昌里公士市籍贾人樊千秋。”樊千秋流利地回答道。
“赊借者何人?”
“清明南乡富昌社。”吴文答道。
“赊贳之物为何?”
“石棺五具,每具赊2000钱,合0000钱。”樊千秋答道。
“石棺售卖市租为两厘,合200钱,可带有?”
“带了。”樊千秋完掏出两串大钱,放在了长案上,这是淳于赘最后一点私钱了。
书佐拿起那薄薄的劣质半两钱,对着身后的窗户辨认了片刻,才收入了身边的木质贝函中。
“赊借者何时款讫?”
“明日,元光三年八月二十三。”吴文答道。
“拖欠三日不付,当赔000钱;五日不付,当赔3000钱;十日不付,倍之”
所谓倍之,就是双份。
这个违约的代价太高了吧,樊千秋有片刻都在想要不要做些脚,让富昌社违约。
“任何一方篡改文书或不交款货,按贼律处置,你二人可都知晓?”老书佐问道。
()(e) “我等晓得。”吴文连忙答道,樊千秋也跟着点头。
老书佐问话的时候,中的笔就没有停过,他不断在较大的竹牍上记录着交易的信息。
他问完这最后一个问题时,上的笔恰好停下来了,这案牍工作的熟练程度让人瞠目。
确认无误之后,他先在大竹牍下半部分一字不落地誊抄了一遍,而后又在那竹牍上誊抄了第二遍。
后者就是留在市令档房里的副本了,若是他日有纠纷,这副本可为证据。
“你二人核对一遍,若确认无误,老吏就剖券了。”陈书佐将两块竹牍推到二人面前。
吴文见过多了,所以草草一眼就确认无误了,樊千秋是第一次见,所以就多看了两眼。
蚕头燕尾的汉隶排得整整齐齐,墨色清晰可见,一目了然。
樊千秋对大汉帝国基层官吏的业务水平又有了新的认识,古人恐怕比后人更加聪慧啊。
可惜啊,再好的基层官吏,不跑不送,也难得升迁吧。
“我也无疑意。”樊千秋将竹牍推了回去。
陈书佐从案下拿出一把锯,将较大的竹牍按锯齿状锯成了两截,分别交到二人上。
故意按照锯齿型来锯,想必是用来核对券约的吧。
“人谢过陈书佐。”吴文答道。
“谢过陈书佐。”樊千秋有些激动,这是他做成的第一笔交易,也学会了如何在大汉完成交易。
樊千秋和吴文站起来,就准备离开了。
临出门时,丁去疾突然将他们喊住了。
“为何富昌社一夜死了那么多人?”丁去疾问道。
“这”吴文有些卡壳,而后才道,“都是意外身故。”
“私社死人都意外,可没有一次是意外的。”丁去疾嘲讽道,“何人死了?”
“周、周社令。”吴文道。
“嗯?”丁去疾那浑浊的眼睛锐利地缩了一下,而后视线就转到了樊千秋的身上。
“若没有记错,你叫樊千秋?”丁去疾问道。
“正是。”
“一个月都难卖出一具石棺,这次一口气卖出去了五具?真是咄咄怪事。”丁去疾干笑了两声。
樊千秋被丁去疾看得有些发毛,浑身都觉得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