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一章 诸位卿家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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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冬腊月。气温非常低,众大臣走在入宫的路上,一边在明面上表现出要恢复朝议的积极,一边却又在暗地里抱怨假期结束大多数人宁可皇帝年前病一直都不能痊愈,让他们可以继续混日子。“负图兄”马文升走在前面,却是程敏政快步跟上来。马文升先是往四下看了看,确定鸿胪寺的人没留意这边,才一边走一边问道:“有事不能等到朝会之后再?”程敏政道:“还是先为好,听你又上了请辞的奏疏?”“嗯。”马文升也没隐藏。这回答一出,连走在旁边的刑部尚书王轼都不由往马文升身上看一眼。而走在后面的林瀚听到了也装没听到程敏政道:“陛下病愈,估摸着朝上就要有所变化,要是你这边退下去,只怕是要天翻地覆了。”佀钟却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般,笑道:“克勤,这对你来,不是好事吗?”俨然已经将程敏政当成政敌一般。程敏政狠狠瞪了佀钟一眼,这才对马文升道:“今日朝上,一切都要隐忍,看陛下怎么。凡事可不要强出头。”“怎么个意思?”马文升不由皱眉问道。程敏政却当没听到一般,又转身跨步往翰林院几人那边走过去。他虽已是阁老,却好像有意要跟阁臣保持距离。马文升回头看了看,似有所思,而后不顾佀钟和王轼的问询,只是摆摆表示不方便交谈。朝议开始。不出意外的,张周又没出现在朝堂上,这倒是让在场大臣颇感意外。因为近乎所有人都知道张周人在京中,且都知道张周因为蓟州和西北两场大捷,进一步巩固了自己的身份和地位,这会应该是出现在朝堂上耀武扬威之时,却是当了个隐身人,好似这两场大胜跟他没什么关系一样。“咳咳”奉天殿内,朱佑樘神色仍旧显得很憔悴,在君臣的基本礼数之后,以咳嗽做了开场。司礼监掌印太监陈宽赶紧走过去,递上去帕,而朱佑樘只是接过去捏在上,又放在椅子的扶上,抬头看着在场大臣道:“诸位卿家辛苦了!在朕养病这些日子里,幸有尔等在,朝堂秩序才井然有序,朕心中感念。今日朝议之后,午膳就留在文华殿内,朕再让人准备了一些东西,你们出宫时带上便是。”大臣一听,心这是好事啊。上来皇帝又是赐宴又是赐东西的,似乎好久没得到这种待遇,毕竟以户部为首的朝廷财政衙门天天在哭穷,而西北打仗又连年耗费皇帝自己的荷包“想必你们都听了,西北又打了一场胜仗,昨夜刚到的上奏,是兵马已经顺利撤回到威宁海,并在威宁海周边驻扎,猫儿庄已经派兵前去接应,鞑靼人并没有敢追过来。首级什么的也对照过,因为此番出征所用的乃是轻骑,多没有将首级带回来,只是贼寇的双耳,用绳子穿着,带兵之人还上奏请示,是不是要筑京观,朕的意思就不必了,一堆耳朵而已,就算堆起来也没多少,就先罢止了。”在场大臣听了,心中也没多大反应。大概所想的跟皇帝一样,这种给出征将领,也就是张周嫡系邀功震慑蛮夷,增加百姓认知度的东西,还是能免则免。不然别人都会觉得,张周很牛逼,而他们很无能。“有功将士的犒赏,朕也准备听从宣大总制军务新建伯的提议,再跟兵部做一些详细的勘定,另外准备以山西地方巡察御史前去监督,再从兵部调人过去,做军功的勘验和执行。”朱佑樘道。刘健以礼数性的口吻道:“陛下,若以京中派人去西北,一路劳顿,只怕年前无法将军功犒赏之事完成。还应以宣府、大同地方将官先行勘验,及早做出定案。”朱佑樘道:“倒也无妨,西北这一战,有功的将士,十有八九都是出自大同,很多也是久经战阵的,不是初上战场。早一些迟一些,并不急在一时。”“是。”刘健没有争论。旁边有的大臣不明白刘健为什么会这么。只有靠前的几个人大概明白,这是刘健想以某种方式去缓和跟皇帝和张周的关系让将士更快勘定军功,既是为了安抚有功将士的情绪,也是为能早点定军功做出准备。毕竟大明的军功很多时候都是经年,甚至是几年都不能落实大明中叶,将士的军功很可能要带进坟墓里,所以也衍生出贩卖军功的情况,把自己的军功转给别人,让别人等着去受赏,尤其是以首级为单位的军功。用眼前可见的利益,放弃长远可能得到的更高利益,也是很多中下层将士不得不做出的妥协。刘健如此提,看似是加快了军功的论定,但其实也等于是将中下层将领的军功赏罚权限下放,削弱兵部在其中所扮演的位置毕竟将士们军功得到落实,他们最先感念的就是兵部的人,也就会感念张周的恩德。刘健此举,既能帮西北将士早些争取军功,还能给人一种在帮朝廷解决弊政的印象,同时还能削弱张周为代表的兵部实权,可是一石多鸟。“朕准备将英国公召回来,对英国公此战的表现,尔等如何看待?”朱佑樘随即将问题抛出来。兵部左侍郎熊翀走出臣班,道:“英国公领兵数月中,既能按时抵达戍所,在遇敌时也未有畏缩,并在偏头关之外与鞑靼交战数场,得军功在身。又及时赶至宁夏,令鞑靼人不战而退,论功过是非,当论有功。”“是吗?”朱佑樘脸色不冷不淡。看起来没什么,但给人的感觉,就是皇帝不满意这种“有功论”,皇帝很可能是想把张懋踩下去,不然怎么把张周给提上来呢?加上熊翀一向都跟传统文臣走得近,算是传统文臣安插在兵部中抵御张周的排头兵,他出来话,给人的感觉,就是他所代表了刘健和李东阳等传统文臣的意见。刑部左侍郎何鉴走出来道:“陛下,臣也认为此战中,英国公无大功,但也无过,且能兢兢业业完成行军之重任,只是鞑靼人畏惧我朝边军将士,提前退走,以至此战中并无取得功绩的会。”朱佑樘道:“你这话不对。英国公没有会,为什么他人就有会?军功不是应该争取来的吗?如果主动应战,哪怕是千里奔袭,军功仍旧可以取得,但若只是想守住疆土,那朕派他去西北的意义又是什么?只是为了将鞑靼人给吓走吗?”何鉴态度显得很坚持道:“若鞑靼人退走,也可成为英国公的过错,臣认为不当。”朱佑樘有些不耐烦道:“朕也没要追究他的过错,但也不能以功臣来论,如果他无所作为都算是功勋,那以后朕再派谁去西北,是不是人人都会跟他一样,龟缩不前以换取最后无过的功劳,等着朕去犒赏他们?”何鉴本来还想坚持,但见皇帝的态度转变,他瞬间也感觉到,眼前这位皇帝还在病中,就这么去跟皇帝争执,先不论谁有道理,把皇帝气出点毛病,他何鉴的仕途生涯很可能也要就此终结。“咳咳。”朱佑樘咳嗽两声,似乎就是气的,随后用里的帕擦擦嘴,再将帕直接丢在地上。陈宽赶紧附身去将帕捡起来,然后又恭敬立到一边去。朱佑樘气呼呼道:“朕本来觉得他还有些造诣,至少不像当初朱晖那么懦弱无能,但现在看起来,也就只是墨守成规的迂腐之臣。就这么将他召回来,还不如留他在西北多历练一段时间,等来年开春之后再召还吧。”本来皇帝就要召张懋回来,现在却要让张懋继续留在西北。这等于是告诉在场大臣,张懋已经得罪朕了,朕一时间不打算让他回来,而他的职位自然也要由别人来接替,京营防务大权可以旁落到别人上了,或是张周,也可能是张周派系之人。因为先前已经有杨鹏和张永被调去京营做提督,在场大臣其实也看出来,皇帝就是要找借口让张懋回不来。李东阳和刘健对视一眼。二人眼神中似乎有些迷惑显然大臣并没领会到他二人的意思,他们一直是希望张懋和张周之间搞对抗的,眼前好像是因为何鉴的“歪打正着”,让皇帝产生怨恼,反而是成就了他们的计划。那就是把张懋留在西北,让张懋心态不平衡,跟张周结怨。但至于熊翀这么上奏,是脑子不好使,还是来自于皇帝或是张周的授意,就是他们暂时所没看明白的。“宁夏防务仍旧是重中之重。”朱佑樘补充道,“英国公至少还要留守两个月,等开春雪融之后,朕会召他回来,继续完成旧职。”等两个月,还让张懋回来当提督京营勋臣?那还让他留在西北干嘛?直接召回来算了!李东阳道:“陛下,不知在这数月之中,京中大军务等事项,该由何人来打理?英国公在军中颇有声望,少了他在京中,年后很多事都无法推进。”朱佑樘问道:“你是京中采办的事务?还是旁的?这两个月,没有他在,京师各卫人马也没出什么乱子不是吗?兵部会打理一切的。”哦。很多大臣好像明白了。这是要过渡。如果未来几个月,皇帝发现兵部和提督太监,能直接在跳过张懋的情况下,把京营军权牢牢掌控在,那张懋留在西北就会三月复三月,年复一年,就老死在西北就行了。但如果少了张懋不行,那再把张懋给弄回来,如此也显得皇帝通情达理。看,让你在西北多留三个月,就是多留三个月,回来之后还让你官复原职,你能朕亏待你了吗?只是对你的一种锻炼罢了!皇帝如此便可以处于进可攻退可守的地位。既然有人想明白了皇帝的用意,那在场大臣肯定不会让皇帝太舒服了,不然怎么体现出他们身为职业政客狡滑的一面?刑部右侍郎李士实走出来道:“陛下,日常军务等事,的确可以由兵部来调遣,但涉及到军务操练等事,尤其是各营兵马的调度等,就非要由都督府中人来完成。以臣所见,当以都督府之人来完成协调。”朱佑樘幽幽道:“朕没记错的话,秉宽也身兼都督府的职位吧?难道他要调动哪路人马,下面的将士还有不服的?还是除了英国公之外,各营就没有勋臣提调了?平时英国公一病就是几个月,也没见出什么乱子!或是你们觉得,他人在宁夏,会给京中制造什么麻烦不成?”“这是臣失言。”李士实很识趣又退回去。如此一来,连刘健和李东阳等人都看出来,这李士实看似是在帮大忙,但其实是在添乱。对皇帝提出了合理的建议和质疑,却也让皇帝有口实来反驳,同时堵上别的臣僚上奏反对的路李士实看起来就好像是有意出来这么做,以换取皇帝和张周对他的欣赏。“京营的事,朕不会让秉宽以都督府的名义去统辖,同时也会派人去帮他,最近寿宁侯一直留在京中未有安排实职,就让他去到都督府内,帮秉宽吧。”朱佑樘又出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张家老大去帮张周?这哪里是强强联合?简直是蛇鼠一窝。大臣难免会想,皇帝这么决定,不会又是被张皇后吹了枕边风吧?不然的话,以张家老大那凑性,怎么可能会让皇帝觉得他适合帮张周呢?“蓟州的战事也已结束了,朕也准备将安边侯、京山伯二人调回来,同时也能帮秉宽一些忙。朕最近还是以养病为主,年前或再出来一两次,年后也有一段时间需要静养,朝中有什么事就由内阁,还有上听处,以及诸位卿家,多费心了。”朱佑樘到这里,倒好像对眼前的大臣很客气。“详细军务之事,今日一并探讨。”朱佑樘又道,“刘阁老,事先交给你,朕回去做一下调整,两个时辰之后再来。到时文华殿内一并用膳,诸位卿家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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