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身出寒门

A+A-

    “地址打算选在哪?”

    郭定边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由于忌惮汉民,怕汉民造反,所以汉人部落管理基本实行的是双轨制。

    正部落使必定是吐蕃人,阎英达这样在当地汉人中拥有巨大威望的人一般只能担任副职。

    同时,部落之中还会安插一些眼线。

    所以在部落里肯定不行。

    “由此地向北十五里,甘泉水南岸有断壁,断壁上有洞窟,可支起炉子,锻打武器、防具。”

    阎英达提出了一个地点解决方案。

    这个选址很有水平。

    交通方便,便于运送原材料,也方便将打造好的武器或者甲胄运出去;

    易于取水,无论是生活用水还是制作武器防具需要的水。

    容易遮掩,那个地方本来就是一处家族洞窟的开凿地,既是吐蕃谍子觉察出些什么,也容易解释。

    不用问,问就是去凿洞窟了。

    于是,地点的问题便解决了。

    “人怎么办?”

    阎英达一听,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没问题。”

    吐蕃设置部落,往往会带有一定的目的性,同时会以部落本身所承载的功能或者特点而命名。

    比如,早期的僧尼部落,便指的是一帮和尚;再比如,丝棉部落,便是提供纺织品

    不过无论是哪一个部落,都必须种田和向吐蕃的当权者们提供劳役。

    悉董萨部落,恰巧主业便是提供一些工业品。

    “部落里能打铁的铁匠有三十来个,轮番去,不会引起怀疑。”

    “现在还没到春耕的时候,人充足,去打下的还能搞上个四五十个,应该是够的。”

    “得找一个靠谱的人统筹安排。”郭定边思考了下,“这个人得负责技术指导和质量把控。”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不可能待在那里打铁打到造反前一天。

    连“沙州佛门有限责任公司”创始人、大忽悠洪辩禅师吴和尚都了,打铁只是支线任务,主线还是得去各家串联,联系造反。

    “弩这边,我可以让道玄留下来。”郭定边指了指李道玄。

    道士原本对两人之间的谈话,没什么太大的兴趣,此时正无聊地抠着指。

    一听郭定边提他的名字,立马来了精神。

    “行啊,这个我在行,要不要试试其他的,比如郭兄你上次的把火药塞到陶罐子里?”

    “先把弩造好,然后再谈后面的事儿。”

    ()(e)  郭定边没给李道玄留太大的面子。

    自魏晋以后,各朝对于弩的重视,远远不及弓。

    原因一来是弓的上限比弩高,二来进攻性比弩强。

    不过弩有一个好处,就是对使用者的要求不是很高。

    给一个平日里种田的农民一把弓,十支箭,怕是敌人杀到他脸上,他也不一定能命中一支;

    可如果你给他一把弩,情况就不一样了。

    能搞死几个不好,但弩箭的钱高低都能给你赚回来。

    “既有李道长坐镇,我便放心。”

    阎英达感觉这个道士有点不着调。

    不过既然是郭定边推荐的,应该多少都有点能耐,便应允了。

    “但甲胄这一块儿,却不知道找谁啊。”郭定边有些头疼,“我也不会。”

    自古以来,官家对于甲胄的管理,要远远大于其他兵器。

    因为这玩意儿民间造出来基本就是造反用的。

    一甲顶三弩,三甲进地府。

    只要不打算玩九族消消乐,没有那个民间的铁匠没事琢磨打这玩意儿玩。

    吐蕃出于对沙州汉人的忌惮,也没有把供应甲胄的任务放给阎的部落。

    所以,现在要找出一个懂铸甲的师傅,有点难。

    “此事暂且搁一边,我想想办法。”

    阎英达在脑子里搜索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先将其他的事情落下来。”

    讨论完毕之后,阎英达便让管家将三人引到了客房。

    十三娘一间,郭定边和李道玄一间。

    屋子里烧的是满间炕,从前墙窗下抵后墙盘通,搞点牛羊粪和杂草叶煨入炕洞内烧火,整个屋子便温暖无比。

    “终于不用睡稻草和桌板了。”

    李道玄泪流满面。

    “先在这里好好过个年吧。”郭定边伸了一个懒腰。

    沙州的春节,很是热闹。

    尤其是阎英达这样的大家族。

    族人们在阎英达的带领下,换上压箱底的汉服,对着自己祖先的灵位三叩九拜。

    也只有在每年的这个时候,他们才被允许穿上汉服。

    这也是吐蕃赞普的“恩赐”。

    吐蕃部落使带着下的几个卫兵如临大敌,全程监视着仪式的进行。

    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便准备立马派人向沙州城中报告。

    阎开山的母亲阴氏,原本尝试通过各种段让自己的儿子在仪式上看起来更体面一点。

    可作为大家闺秀的她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e)  最后还是李道玄出了,才让阎开山那歪着的鼻梁回到原有的位置。

    郭定边作为外人,并没有参与仪式,而是在远离监视的卫兵的地方看着。

    这两天,他和阎英达交流了不少。

    和张议潮的内敛、深城府不同,阎英达就直爽了很多。

    仪式结束后,阎氏的族人们仍旧在祠堂之中彼此寒暄。

    “这敦煌的阎氏啊,可以上溯到西汉末的尚书令阎章”

    郭定边一边看着刻在碑上的家谱,一边为一旁的十三娘做着科普。

    “想不到郭君也对阎某人的家族历史感兴趣啊。”

    阎英达的声音从后方传了过来。

    郭定边扭过头,看见他正负站在身后,目光在石碑的一个个名字上扫过。

    “祖上世世代代,人才辈出,到了阎某这辈,不谈光宗耀祖,也不能辱没了门庭啊。“

    三个人就这么看着石碑,沉默了一段时间。

    “郭君,你可是太原郭氏之后?”

    郭定边摇了摇头。

    “那难道是汾阳郭氏?”

    阎英达更是肃然起敬。

    郭定边还是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可能是本地人吧,我爹和我都不是一个姓。”

    “那令尊”

    “死了。”

    阎英达再次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方才开口:

    “郭君,我有一言。”

    “但讲无妨,”

    “张使君将这等大事交付给郭君,必是看中郭君能力,引为心腹,将来予以重用。”

    “但张氏这种沙州豪族,内部亦是派系林立,各怀心思,免不了有些人门缝中看人。”

    “郭君出身寒门,没有根基,夹在其中定是不易,以后多加心。”

    阎英达的很诚恳。

    作为阎氏家族的族长,他对于豪门望族中这些人的心思,再熟悉不过。

    这些人看背景,看资历,看背后资源。

    而且,若是利益目标一致或者有人能镇得住场时,大家尚且相安无事。

    若是这两个都没了,那便是腥风血雨。

    郭定边点点头:

    “多谢阎使君提醒。”

    正当两人还在推心置腹地交流的时候,一个仆人晃晃张张地跑了过来:

    “主人!主人!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