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逃出生天
这时,她耳中听到快艇启动的轰鸣之声,那快艇朝着右侧的岸边飞驰过去了。
八月的湖水,凉意刺骨。
她感觉自己的关节都被冻住了,呼吸变得困难,身体像个秤砣一样往下掉。
不过没有掉下去,一只胳膊伸过来架住她,冲她了个手势,意思快点往岸边游。
她的身体逐渐回温,也顾不上呛了一大口水,只想着努力跟上男人,不拖他的后腿。
稍稍一想就明白了。
容冽把快艇快到最大,向着对面的方向冲,这样那些人追过来,就会迷惑他们的方向,为两人赢得时间。
湖面已经没有光线了,黑沉沉的十分可怕。
她只能跟紧前面的水流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脚底踩到了泥泞凹凸的地面。
她再往前游动几步,脚终于落到实地,但四周黑洞洞的,刚刚的水声消失了。
除了自己的呼吸,她听不到任何声音。
这种极致的黑暗和安静让她害怕得浑身战栗起来,她轻声叫:“容冽,容冽!”
现在,她比任何时候都想听到男人的声音。
她本能的双手往四周摸去,碰到一些粗糙的树枝枝干,吓得她触电般的缩回手。
可害怕也没用。
她再度伸出手,摸索着往前,又碰到了一个湿漉漉的东西。
她惊恐的推开,却听到一声细微的呻吟:“呜——”
哪怕只有一个单音节,她也能清晰的分辨出这是容冽,此时这呻吟无异于仙乐,她害怕不安的心陡然落到实处,她摸索着男人的身体,就被一条手臂揽过去压在胸膛上,冰冷的脸贴着她的侧脸。
男人身上有水草和血腥的味道,夜风拂过,她身体瑟瑟发抖,在心里却是喜极而泣,她的双手在男人背后交叠扣住,越抱越紧。
“冽……”她的声音带了哭腔。
男人的大掌在她背后轻轻摩挲:“没事,我在这,别害怕!”
她的声线依旧是颤抖的,双手凭着记忆摸到他受伤的肩膀处,那里格外的粘腻,手指像是陷入了沼泽中一般:“你怎么样?”
容冽轻描淡写:“我没事!”
“可你中枪了!”四下里一片漆黑,入夜后,水面吹来的风寒意刺骨,她牙关颤,心里没有主意。
“没中要害!”男人言简意赅。
“音音!”男人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火机:“你拿着这个,往林子里一直走,走远一点再按一下就会有光,沿着林子一直往外,应该能遇到人,到时候你自己逃出去,回到酒店,到了人多的地方,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
沈清音接过火机,就要按亮,手却被男人握住:“现在不能按,光线会把敌人引来的!”
“那你怎么办?”
“我在这等阿军来接我!”
暗夜里,容冽仿佛能看到身侧女人眼里泛出的光芒:“不,我们一起走!”
犹疑不过片刻之间,他站了起来:“好,那就走吧!”
她紧紧靠着男人,能感觉他身上每一块肌肉都在紧绷着,寻常的走路根本不需如此,看来他现在挪动需要很大的力气。
沈清音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你靠着点我!”
男人知道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果然把半边身子的重量都靠在她身上。
两人在林子里一路往前,黑夜之中也辨别不清方向,枝条啪啪的在她脸上,有些刮出了细的伤口,火辣辣的疼她也顾不上,男人略有些急促的呼吸响在她耳边,她心底逐渐安定。
他们一定可以逃出去的!
他失血太多,又泡在水里那么久,伤口现在肿胀起来,身体有点轻飘飘的,下意识的将越来越多的重量靠在女人身上。
她脚步趔趄却坚定,像是拐杖一样搀扶着他。
他从没有想过,有这么一天,他会依靠一个女人的力量。
“现在可以开灯了!”
沈清音依言按了按,的火机尾部发出亮光,光线还不弱,足可以照亮前路。
他的身上随身带的火机都暗藏玄机,是不是因为这些危险对他来,都是家常便饭?
沈清音也吃过不少苦,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可怜了。
可这样来看,身侧的男人,即时光芒万丈,也并不见得比她好多少!
她大不了就是没饭吃,不能上学,而他,则随时可能丢掉性命,她突然就明白了他为啥那样强迫自己练这练那。
两人沿着密林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看到前面隐隐有光:“容冽,你再坚持下,我们很快就能得救了。”
她将“手电筒”照在他脸上,这才看到他双目通红,额上全是密密的汗珠,垂在身侧的右手握成拳,指关节都发白了。
她心里一惊,将光线移开,再度加快了脚步。
前方就是光亮之处,来也真是,她没想到,这一片密林之外,竟然连着的就是大理的酒吧一条街。
想来容冽让她靠左,是早就知道了这一点。
前方就是光亮,容冽滚烫的手却突然拉住了她:“我们不能走那边!”
沈清音也知道那边不定有那些人设下的陷阱,只等着他们自投罗网,他们的手机都被水泡湿,现在想联系阿军也不行,可是坐在这等死也不是办法。可惜跳海的时候她的包包和容冽的钱包手机都遗失了,不然直接个车回酒店就行。
不,酒店也不一定能回,不定有人候在酒店门口守株待兔。
容冽已经发了高烧,浑身的温度惊人的滚烫。
她扶着容冽在黑暗里慢慢走,眼睛不断逡巡,视线落在了前方不远处的那条街上。
那条街上光线反常的暗,街口却有几盏暧昧的红色灯笼,路口站着几个穿着暴露的女人,冲着过往的男人搔首弄姿。
如果他们伪装成那种关系,藏在这条街道内,倒是容易躲过搜查,争取时间。
沈清音扶着容冽快速穿过马路潜入街内,看着倒像是扶着一个醉酒的客人,很多男人喝醉了脚步不稳来寻欢,直接就在巷子里办事也不是没有。
现在还没到生意红火的时候,来往的人并不多,她一路走一路听到自己的心跳,脚下好几次趔趄,倒是容冽低低了句:“别怕,你选的地方很好!”
前方的阴影处停了一辆车,车边立着一对身量很高的男人,沈清音斟酌了下,停下脚步,没有再往前。
容冽背靠着墙,沈清音下巴虚虚压在他的肩上,一双眼则左右逡巡,想找到合适的人借个手机。
就听得“彭”的一声闷响,吓得她浑身一抖。
今天她听到的砰砰声太多了,她本来就是个很容易有心理阴影的人,不过视线余光扫过去,却发现是不远处的两个男人纠缠在一起,似乎是其中一个很想去吻另外一个,却被拒绝了。
原来这条街还有男人卖。
他们压低声音争执,她听不清楚,只觉得那两个男人,应当长相都不赖。
她本来是存了要找那两个人借手机的意思,因为她一个单身的女人,又有几分姿色,找男人借个手机电话,应该问题不大。
可是这对男的竟然是GAY!
她只能另谋出路。
可世上不会让她如意,她视线错开那对男人,就看到远远的路口,有一群光着膀子,一身紧身黑T的男人朝这个方向走来。
他们的裤兜里都鼓鼓的,左顾右看,显然是在搜寻什么。
“你在这等我!”沈清音从男人兜里掏出那只枪,三步两步跑到那辆车边,一把顶住其中一个男人的后腰:“别动,叫你同伴也不要动!”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都看向她手里黑洞洞的枪口。
“发动车子,走到前面的时候,把那个男人扶上车!”她指了指容冽。
“别耍花样,我这枪可是真的,快!”沈清音面容冷肃,其实她也不知里面还有没有子弹,只能学着电视里演的样子,其实背心全是冷汗。
没人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这两个男人自然也不会,她顶住的是那个之前抗拒的男人,这样比较能控制两人。
刺眼的氙气大灯点亮,潜伏在暗处的车子缓缓发动,经过容冽时,车上下来一个男人,将他扶上了车。
而那边的黑衣男人,也注意到了这一幕,迅速的朝这边围过来。
“快开车!”沈清音枪顶着驾驶座上男人的太阳穴,手指放在扳机之上。
一场生死时速就这样展开。
也许是因为生命危在旦夕,这个她随便在马路上劫持的男人竟然车技惊人,黑色的越野车在车流里左右穿梭,不久后就甩开了身后的人。
“把你手机拿来!”直到此刻,她才有了功夫给阿军电话。
驾驶座上男人掏出手机,沈清音这才看清男人的相貌:“是你!”
男人往阴暗里隐了隐,显然不想迎视她的目光。
这男人上过多次新闻,所以她有印象,他是赫赫有名全国最年轻的某市副市长,叫何期。
“我跟你也很熟!美女,我是余生!”容冽身边坐着的男人将脸上的口罩往下拉了啦,也出了声。
沈清音回头一看,这不是那个找她借过两次钱的白脸,难道现在他改行做男人生意了?
眼下不是这些的时候。
后座上,容冽的脸色惨白,双眸闭着,肩上还在不断往外渗血。
“你们在这有住处吧?带我们去处理一下!”给阿军过两个电话到现在还没有回应,只有一种可能。
他被人拖住了!
医院和酒店都不能去了,他们身无分文,反正已经做了坏人,索性继续威胁着两人。
“没有,我们是住酒店的!”余生用口罩将自己的脸捂得严严实实的,一口否决。
沈清音看了眼何期:“何市长如此谨慎,连会面都选择那样的地方,怎么会住酒店?不带我们去也可以,除非你能弄死我们,不然何市长是个断袖这个消息,我想迟早会人尽皆知。”
何期脸色一变:“我带你们去!”
车子拐进一个普通的区,余生撇撇嘴,扶着容冽下车。
昏睡着的容冽突然眸光一厉,钢铁般的手指卡在余生喉咙上。
“放手,冽,没事的!”沈清音拍拍他的手腕,收起了枪,她的一张嘴,已经足够让何期害怕了!
何期下了车,在车牌前后弄了弄。
原来这辆车,装的是套牌!
他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实在足够心谨慎。
这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房间,摆放着简单的家具,墙上挂着几幅莫奈的仿制化画作。
容冽已经恢复了些神志,靠坐在沙发上,问:“有锋利的刀子吗?”
何期从卧室里拿出一把瑞士军刀。
容冽举起左手,要将衣服割开查看伤口,不过他发着烧又失血过多,沈清音不放心握住:“还是我来吧!”
沈清音在衣服上划开一道口子,慢慢撕扯着,但血已经跟衣服凝结在一起,微微一动,男人眉头就蹙起。
沈清音吓得停住动作。
“你怕了?要不让他们来?”他示意坐在对面脸色变幻的两个男人。
“不,还是我来吧,你忍着点!”她知道唯有快刀斩乱麻,她脸色惨白,用力一撕,那一块衣服终于被车下。
温热的血冲了出来,好几滴溅到她的脸上,衣服上。
伤口由于泡过水,周围的一圈都是红肿,切口部分,翻卷出白色的腐肉。
从他中枪到现在,过去了五个多时,他的右手已经几乎失去知觉,这子弹再不处理,恐怕右手就要废了!
“把刀子消下毒!”这是临时的住处,并没有药箱,不过有一瓶喝了一半的白酒,沈清音用酒给刀子反反复复擦拭一遍。
男人抬起头,黑曜的眸子对上她的:“让他们来吧!”
她的皓腕发抖,声线却坚定:“我来!”
“好吧,你平时不是经常看我不惯,这次给你机会,好好利用……”男人脸上漾起浅浅一抹笑意。
“先把伤口划开,把刀子伸进来,把它……挖出来!”他额上全是冷汗,身体一阵冷一阵热,手臂的几乎已经全然没有知觉,但他没有催促。
沈清音深呼吸了一口气,利落的一刀扎了下去。
她知道,如果自己犹豫不决,只会让男人更加受罪。
伤口上突然多了一道光,原来是余生将手机手电筒开,帮她增强光线。这个男人到现在还一直戴着口罩,见沈清音狐疑,他道:“我感冒了,他现在这样的情况,传染的概率大大增加!”
她低下头,专注于手下的动作,匕首已经碰到了坚硬物体,却始终取不出来:“不行,太深了!”
“你,你从斜面插进去!”何期的声音突然响起:“这个角度!”
他在容冽的伤口处比划了下。
容冽疼的浑身虚脱,话都不想,轻轻点点头。
她按照何期的指挥,终于将快的金属挖了出来,沈清音将剩下的白酒倒在他的伤口上,看着他的脸瞬间扭曲成一团,却始终没发出痛呼。
何期拿出刚刚撕好的布条,沈清音给他简单的包扎了下。
他连喘息的力气都被抽干,靠在沙发的胸膛一起一伏,将她一双雾气蒙蒙的双眼纳入视线。
他伸出左手,刚想触碰她的眼睛,却被她偏头避开。
只是,一直隐忍的眼泪翻涌了出来,沈清音拉过他顿在半空中脏污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滚滚的热泪浸透他的掌心。
掌心细碎的伤口,一阵阵的疼!
她埋在他的大掌里呜咽里几声,就被男人一用力拉入了怀中。
她倚靠在他没有受伤的左肩,带着哭腔的闷声传出来:“冽,如果这次我们逃过一劫,今后就好好过日子,好吗?”
男人左手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郑重作答:“好!”
“冽,阿军为什么还不来找我们?”她哭够了,才恍然想起现在的处境。
“很快了,你放心!”他的利眸扫过何期和余生,两人生生了个寒颤。
“你这样不行的,要不我们还是去医院吧!”她看着他脸色越来越白,现在身体不烫,反而慢慢在变凉,眼皮也上下耷拉着,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不能去!”
“可如果阿军一直不来怎么办?”
“他会来的,我相信他!”容冽强撑着安慰她。
沈清音面上还是有些惊惶!
“如果你们信得过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一个私人诊所!”何期道。
“你想要什么?”容冽的嗓子沙哑。
“容少,我只要您到时候支持一下我们的市政工程,这个项目到我手上,半年都没动静,我没法交差!”
“要多少?”
“一个亿!”
“成交!”
沈清音想不到,在这种条件下,两个男人竟然还谈起了条件。
只是这样的交易反而比无缘无故的帮助,更让人有安全感,反正是各取所需嘛!
他拿来自己的衣服给容冽换上,又给他戴了一顶帽子,沈清音也换上一件男士的黑色T恤,扶着容冽慢慢下楼。
车子刚刚发动,远光灯的强光就射入眼中。
后座上的沈清音抬头一看,对面的车门开,奔下来一个男人!
是阿军!
阿军带手下迅速接管了容冽,临上车时容冽对何期招招手。
何期忐忑的走过去。
“我给你投资伍仟万,剩下的自己想办法!”
话音一落,车门关上,一排奥迪呼啸而去!
何期怔在原地。
有了这伍仟万,今年的考核是不用发愁了!
“怎么?芳心暗许了?”余生嘲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何期的脸色冷下来:“余生,我过了,我们之间不可能的!”
余生吼出声:“所以为了你的权势地位,你宁愿跟你一个你不爱的女人生孩子过日子,把我远远抛开吗?”
何期扶了扶眼睛,转身而去:“我已经做出了选择!”
靠!余生一脚踢在路灯上,惊飞一群栖息在其中的飞蛾。
何期的脚步不停,却听得身后的人哀声问道:“何期,你爱过我吗?”
男人的身影停了停,最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电梯门开再合上,何期一个人上了楼。
爱过吗?
当然,哪怕是现在还爱着!
这样美好的少年郎,长得颠倒众生,偏偏还热情如火,从来都敢直视自己的感情,很多次都要不顾一切向粉丝出柜。
可是自己呢?
他是城市里底层走出来的凤凰男,靠着岳父的提携,才能顺风顺水走到现在。
他有七十岁的老母,有个智障妹妹,有只念了学却被他走后门安排在机关单位里做保安的的哥哥嫂子,有三个在县城上学的侄儿。
还有一个,才三岁的儿子!
这些人,都是他身上的担子。
他不是他那样的富家公子哥,不能那般抛开一切!
电梯门合上的那一刻,他冷硬的面具崩塌,巨大的痛苦爬上他的脸。
他不能的。
他不能爱!
他们坐连夜的航班回海市,沈清音也跟着一起回了。
到了印象春城,进入自己的地盘,她绷紧的神经才真正放了下来,张炜早就等在别墅里,接管了容冽,并且赶她回去休息。
这一觉睡了足足一天一夜。
醒来的时候,看着头顶的水晶灯,她有瞬间的茫然。
“醒了?”
她抬起头,看到男人英俊的眉眼。
这一次,他的眼睛如同曾经的辰一样,汇聚漫天星辰,让人不知不觉想要沉溺。
自己的手缠在他的腰上,他们现在的姿势,就如同世上任何一对普通夫妻一样。
“恩!”她呐呐的收回手,不习惯这样亲昵的氛围和如此柔情的男人:“我有点饿了,你饿不饿,我下去给你煮点吃的!”
“楼下有做好的饭菜,你先换衣服,我叫他们给你热热!”男人完就起身。
她睡了这么久,浑身黏腻腻的,起来冲了个凉,才沿着楼梯慢慢走下去。
透过客厅的落地玻璃,看到别墅外有不少黑衣人在左右前后的巡视,院子里灯火通明,让人无处藏身。
看来,危机并没有解除。
她刚走下楼梯,阿军走了进来:“嫂子,容少在楼上吗?”
因他突然改变称呼,沈清音心内疑惑,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之前下来了!”
“找我有事?”端着餐碟穿着围裙的男人从厨房里走出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