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何去何从
赵德昭自己不识货,不知道赵匡胤让自己出任的权同知贡举有多大分量,曾经在朝堂上厮混多年的梁周翰却不同,以至于在得知这一情况后,梁周翰直接就惊叫出了声音,道:“大王,你不是在笑吧?你才多大点年纪,官家就让你出任权同知贡举了?”
受后世的影视剧影响,赵德昭依然还是没把这个临时的兼差太过放在心上,随口就道:“我在这事上笑干什么?权同知贡举,只是副的,给我二叔打下。”
见赵德昭如此漫不经心,梁周翰难免为之诧异,不过转念一想后,梁周翰却又很快就明白了原因,不由失声笑道:“下官糊涂,忘了大王你是出自帝王之家,不知道这州试省试对于民间学子何等重要,当然也就更不知道这省试考官意味着什么了。”
“元褒兄,听你口气,父皇让我兼的这个权同知贡举,好象有些非同一般?”赵德昭终于来了兴趣,忍不住向梁周翰仔细问起了自己新领这个兼差究竟意味着什么。
最后,还是听了梁周翰的耐心解释,赵德昭才多少有些瞠目结舌的发现,便宜老爸赵匡胤让自己兼任的这个省试副主考,在权力和影响方面,确实不是后世影视剧里那些考官可以相比,只要自己愿意,在这个职位上不管是捞面子还是捞里子都是易如反掌,可操作空间十分巨大。
与后世的明清科举不同,刚刚立国没有几年的北宋科举并没有殿试这個环节,无论状元、榜眼还是探花,都是在省试中一场比试定结果,而主考官不仅拥有裁定名次的权力,还连考试题目都是由主考官决定,实际权力之大,可想而知。
当然,只是副的赵德昭当然没有命题权,不过赵德昭却有权力全程监督这次省试的每一个环节,发现异常马上就可以提出反对和进行制止,再加上目前的科举制度还不够完善,有许多的空子可钻,所以赵德昭只要愿意,不管是想借着这个会大捞一笔,还是想乘培养和提拔亲信同党,都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
这还不算,梁周翰又补充道:“还有,大王你协助二王爷主持完了这次的省试后,这一榜录取的进士和同进士在名誉上都可以算是大王你的学生,他们将来在大王你的面前也要执弟子礼,不敢一定得对大王你言听计从吧,起码也得恭敬有加,大王你如果有什么用得着他们的地方,也可以用这层师生关系大做文章。”
“如此来,父皇他这次算是重用我了?”
赵德昭总算是基本弄清楚了其中分量,梁周翰一听再次苦笑,道:“大王,岂止只是重用?自隋朝首创科举以来,能够成为考官没有一个不是朝廷重臣或者当世大儒,象大王你这样未到及冠之年就出任考官的,不仅是前无古人,还很可能是后无来者啊。”
还是听了梁周翰的这番仔细解释,赵德昭才总算是知道了省试考官有多大分量,然后又有些皱眉的道:“不过我有点奇怪,以我的年纪和学问,想担起这样的重任肯定非常吃力,父皇他也不可能看不出这点,但是他为什么还要让我当这个权同知贡举?”
“很可能是想借着这个会考究大王你的才干,看看大王伱是否适合托付重任?”
梁周翰分析出了一个可能,又稍微压低了一些声音,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不的可能,就是官家希望大王你能替他盯住二王爷,让二王爷在这次的省试里不敢过于的肆意妄为,滥用职权壮大他的私党。”
这个可能性当然肯定不,所以赵德昭难免又点了点头,可是心中却依然疑窦丛生,暗道:“便宜老爸这么做,真的只是为了让我盯住车神二叔吗?如果只是想盯住他,便宜老爸完全可以另外派一个够资历有声望的亲信就行,何必要破格提拔我这个刚刚进入官场的新人?”
还有让赵德昭意外的是,才刚到了第二天的下午,当朝宰相赵普就又派遣他的长子赵承宗来到了赵德昭的住处,态度客气的邀请赵德昭到赵普家中做客,目前必须要借助赵普对抗便宜二叔的赵德昭不敢推辞,忙一口答应,然后领着梁周翰直奔赵普的宰相府而来。
()(e) 这也是赵德昭在来到了这个时代后,第三次来到赵普家中拜访,头两次来都是因为大盈仓的案子,结果赵普也很给面子,不仅没有庇护他这个派系的外围成员王昭坐,相反还一口答应让赵德昭秉公办案,自愿牺牲了一个捞钱的白套,换得赵德昭成功查处大盈仓的腐败窝案。
也正是因为如此,赵普话也比较直接,酒水才刚过三巡,赵普就开门见山的道:“大王,老臣听闻消息,是官家已经决定让二王爷出任这次省试的知贡举,还让大王你担任副主考,协助王爷主持省试,不知可有此事?”
“相公的消息好灵通。”赵德昭由衷的恭维道:“父皇昨天才在文德殿里做出决定,还没有正式公布,没想到赵相公这么快就已经知道了。”
“大王过奖。”赵普微微一笑,不怀好意的指出道:“到消息灵通,老臣还远远不及大王你的叔父二王爷,宫城里不管是什么大笑事务,只要二王爷需要知道,他就一定能以最快速度知道。”
“是吗?”赵德昭看上去将信将疑,心里却十分清楚赵普这话未必是在危言耸听,同时赵德昭还忍不住在心里打起了这样的主意,暗道:“我在皇宫里,是不是也应该尽快安插几个眼线?不然的话,如果有什么突发意外,我就太被动了。”
赵普显然不想过于纠缠这个话题,笑了笑后,赵普又突然问道:“敢问大王,可曾听过柴成务这个名字?”
“柴成务?”
赵德昭被问得一楞,思索了一下才摇了摇头,表示从来没有听这个名字,倒是旁边的梁周翰见多识广,略一回忆就道:“赵相公,你的这位柴成务,可是兵部员外郎柴自牧的家中郎君?”
“元褒大才,的确是他。”赵普含笑点头,又看似随意的问道:“元褒,那你可知这位柴成务虽然还没有步入仕途,博学多才的大名却已经传遍京城,今年的头名状元,许多人还已经认定非他莫属?”
“当然听过。”梁周翰明显有些不服气的冷笑,道:“晚辈还听,这位柴大才子还是二王爷的得意门生,座上嘉宾。”
“元褒果然见多识广。”赵普又赞了一句,然后才看似漫不经心的道:“柴成务的确是二王爷的门生,他是去年开封府州试的第一名,主持去年开封府州试的,恰好就是二王爷。而且老夫还听到一个传言,实际上早在去年的州试之前,柴成务就已经被二王爷内定为了开封府第一。”
听话听音,赵德昭马上就听出了赵普的弦外之音,忙试探着问道:“赵相公,听这意思,我二叔这次出任省试知贡举,很可能会举贤不避亲,极力促使他的这位得意门生高中状元了?”
赵普笑而不答,突然转移话题道:“大王,想必你也知道,我们大宋的省试考题,都是由主持省试的知贡举自行拟定,赖官家洪福,八年来八次省试,还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考题提前泄露的情况,伤及朝廷颜面。”
到这,赵普突然话风又是一转,还叹了口气才道:“可是今年老夫担心啊,二王爷亲任主考,他的得意门生柴成务又对本科状元志在必得,倘若柴成务为了如愿,二王爷又贪图扬名,恐怕这样的先例,就有可能被打破了。”
赵德昭悄悄和梁周翰交换了一个眼色,明白赵普是在暗示自己防着赵光义泄露考题却不点破,还试探着道:“赵相公,这不太可能吧?既然那个柴成务才名远播,想必也是一个有着真才实学的人,恐怕还不至于用这样的段去夺取状元吧?”
赵普笑笑,不答反问道:“大王,那老臣斗胆请问一句,这次的会试之中倘若出现了徇私舞弊之事,不知大王该如何应对?”
“当然是秉公而行。”赵德昭也没有多想,马上就振振有词的道:“王既是权同知贡举,又是御史台的监察御史,倘若在省试中发现营私舞弊触犯国法的事,当然要依照国法秉公而断,绝对不会轻饶了损公肥私的贪官污吏。”
()(e) “如此最好,如此最好。”赵普满意的连连点头,又铉外有音的提醒道:“大王,倘若真的出现了考题泄露的情况,那么那些贪图幸进的考生必然会提前写好答卷夹带入场,所以还请大王在搜检时务必仔细一些,千万不要给了人可乘之。”
赵德昭眨巴眨巴了眼睛,这才面带微笑的道:“多谢相公指点,请赵相公放心,王到时候一定会仔细搜检,绝对不让任何一名考生夹带答卷入场。”
赵普微笑着满意点头,笑容还带着几分神秘。
有些话当然只能在私底下,尽管离开赵普的宰相府时天色已晚,有家有室的梁周翰依然还是没有直接回家,选择了和赵德昭同车返回景明坊。
结果也还是到了没有其他外人的时候,梁周翰才对赵德昭道:“大王,赵相公今天的话,明显是在提醒你防着考题提前泄露,而且听他的口气,在这件事上他好象还很有把握。”
“我也是这么认为。”赵德昭点头,又多少有些疑惑的道:“不过这件事也有点奇怪,二叔他昨天早上才被封为知贡举,按理来应该还没有准备好考题,赵相公怎么就已经料定考题一定会被泄露了?”
“两个可能。”梁周翰竖起了两根指头,分析道:“第一,二王爷对这次省试志在必得,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考题,这点不但已经被赵相公知道,不定赵相公还已经知道了考题的内容。”
顿了一下后,梁周翰又补充道:“第二,虽然二王爷还没有决定出什么考题,但是赵相公已经有把握能够提前知道是什么内容,所以才故意提醒我们盯住这一点,随时准备着落井下石,与他联扳倒二王爷。”
赵德昭缓缓点头,认可梁周翰的这番分析,梁周翰则又问道:“大王,那你打算如何应对?是置身事外,隔岸观火?还是顺水推舟,帮着赵相公把这事做成,让二王爷彻底的颜面扫地?”
按理来,赵普既然已经暗示得如此明显,赵德昭最理想的选择当然是顺水推舟,帮着赵普往死里坑一把自己的便宜二叔,然而在盘算这个主意时,赵德昭的心里却又冒出了这样的念头,暗道:“真要这么做吗?赵匡胤让我当副主考,我却利用这个会帮着赵普坑他亲弟弟,他心里会怎么想?”
盘算到这里,赵德昭心里又生出了一个新念头,继续在心里道:“假如我处在赵匡胤的位置上,那我的儿子该如何做,才能让我最开心和最满意?”
十分凑巧,恰好就在这个时候,赵光义的绝对心腹陈从信,也满面笑容的出现在了赵普和梁周翰等人之前才提起过的开封府著名才子柴成务的面前,还把一张叠好的纸放在柴成务的面前几上,微笑道:
“宝臣兄,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官家已经决定让二王爷担任这一次省试的知贡举了,这是二王爷让弟给你送来的,提前预祝你本科高中,名扬天下。”
看看那张叠好的纸,柴成务的表情十分平静,问道:“思齐兄,王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信不过我?”
“宝臣兄不要误会。”陈从信赶紧摇头,振振有辞的道:“不是王爷信不过你,是这次的省试对于王爷来太过重要,宝臣兄你是王爷去年亲定的开封州试第一名,这次兄长你的省试如果有什么闪失,不仅多年的辛苦付之东流。王爷也会颜面无光。”
“来去,还不是因为信不过我?”柴成务冷哼出声,摆道:“请思齐兄把东西带回去,顺便替我禀报一下王爷,我柴成务虽然不是刚正不阿的君子,但是这种徇私舞弊之事,还是不屑为之。这次省试,柴某只凭自身本事去考,无论是否得中,柴某都绝无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