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神秘枪手
阿七出去后,陈延生望着阿七背影笑问:“这姑娘谁啊?挺漂亮的。”杨登欢没有回答,直接问道:“你们这边什么情况,为什么要把我约到这里,找个别的地方不行吗?”“清吟班的隔壁也是一家堂子,名字叫做艳红春,目标总是在那里过夜。”陈延生压低了声音道。杨登欢了然,像倡社技馆这种地方,鱼龙混杂,最是混乱不堪,老板只是在意你兜里的钱,至于你是什么来路,从来不打听过问,所以反倒最为安全。“吧,什么情况。”杨登欢点了点头问道。陈延生这才略带些兴奋,将这几天所侦查出来的情况,全部汇报了一遍。陈延生和孙铁城这几天没有干别的,就是带着阿二头走街转巷,寻找那位神秘的枪。阿二头记性不错,几天下来,陈延生就发现阿二头虽然是一个乡下孩子,阅历少,没有怎么见过世面,但是人还是挺伶的。几天下来,他们所寻找的地方,是以四马路为中心,向四周无规则扩散,按照概率来,这种找法无异于大海捞针,很难有什么结果。但是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冥冥之中的天意,神秘枪还真让他们给找到了。这一天,陈延生和孙铁城一大早带了阿二头出来,想着先去吃了早饭,然后接着上街碰碰运气。三个人进了四马路的一家吃店,孙铁城要东西,陈延生带着阿二头找了一张桌子坐下等候。当时天色还早,大概也就七点多钟,街上行人也没有多少,陈延生就发现阿二头神色有些不对。顺着阿二头的目光看过去,见他直勾勾地盯着对面一所院子。院子上悬挂的红灯笼尚且没有熄灭,陈延生看过去,院子的招牌叫做艳红春。院子外面,一个姑娘正在送客,不管真的假的,看上去倒是依依惜别的模样。姑娘毕竟是职业技术人员,穿衣打扮不用了,自然十分漂亮,尽管清晨的上海,天气十分寒冷,但是姑娘身上该穿的衣服,一件都不多。起初,陈延生觉得阿二头是看姑娘,但是看到阿二头眼睛里没有痴迷和艳羡,满是惊恐之色,觉得有些不对,转过头,仔细看过去。和姑娘春衫衣薄比起,对面那位恩客穿的可就厚实多了。一身黑色大衣,帽檐压的很低,个子不高,隔着不宽的马路看过去,很有精神。“是他?”陈延生低声问道。阿二头点了点头,眼里恐惧之色更浓。“看清楚了?”陈延生再次确认。“他鼻根处有一个瘊子。”阿二头道。孙铁城端了豆浆和油条,走过来,陈延生连忙站起,好像是要帮忙,孙铁城笑道:“不用,坐那等着就完了。”陈延生凑近孙铁城,接过豆浆的同时,轻声嘟囔:“目标在对面。”孙铁城脸色不变,将豆浆放在桌上,笑着道:“快点吃,吃完带你去上工。”陈延生接着放豆浆的会,调换了位置,正对着马路坐下,眼睛正好能够观察到对面。男人和女人又戏谑了几句,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陈延生起身,跟了出去,男人不紧不慢,沿着马路走了几十米,这才要了一辆黄包车,朝前面跑去。陈延生脚步很快,见此时街上行人已经不少,四马路道路也相对狭窄,想着黄包车毕竟跑不起来,所以就没有叫车,而是在路边加速而行。尽管陈延生速度加快,但是看上去却显得从容不迫,如果不是和他并行,很难看出来他走路速度竟然如此之快。正如陈延生所料,黄包车果然速度跑不起来,男人似乎也没有什么急事,并没有催促车夫加快速度,而是任由黄包车慢慢悠悠地朝前跑着。陈延生在便道上跟着黄包车,眼睛用余光观察前后情况,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才放心地跟了下去。黄包车到了一处大门,男人吩咐停下来,下车付了钱,进入大门。陈延生目不斜视,从大门前走路经过,直到过了一个街口,在路边摊子上买了一盒香烟,这才又转头回来。陈延生回到刚才男人下车的地方,抬头看了一眼大门旁边竖着的招牌:万和商行。陈延生正在考虑是否回去和孙铁城会合,那个男人又从大门处出来了。陈延生见他步履方向,判定他要左转,于是先他一步朝着左边走过去,眼中余光扫过去,果然这厮朝着左边走过来。不一会儿,男人坐了黄包车超过了陈延生,这一次陈延生没有再步行跟随,而是也要了一辆黄包车,缓缓跟随。沿着四马路,经过了许多报社书馆,过了晋中路,风景为之一变。吃喝玩乐,各种行业应有尽有,街面上也显得热闹了许多。男人在一处非常热闹的门前吩咐停了车,从外面悬挂的一枚超大骰子,就知道这里面是一家赌坊。陈延生抬头看了一眼招牌,赌坊名字叫做“吉通赌坊”。陈延生犹豫不定,自己不善赌钱,即便是进去了,也难免不漏馅。正在犹豫之际,远远看到孙铁城坐了一辆黄包车正朝这边赶过来,快步迎了上去。“什么情况?”孙铁城付了车钱,打发车夫离开,这才问道。“进了吉通赌坊。”陈延生道。“怎么不进去看看?”“我不会赌钱,进去再漏了馅。”陈延生苦笑。“我进去。”孙铁城笑着道。男人在赌坊中一直待到下午四点左右,才出了赌坊,随后又是回了万和商行。男人两次在万和商行停留的时间都不长,都不超过十分钟就出来了。男人出了万和商行,先是到一家苏式面馆吃了一碗虾爆鳝,随后又进了吉通赌坊。在里面一直玩到了晚上快十点,这才出门。晚上从赌坊出来,没有再去万和商行,而是去了艳红春,在那里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周而复始,这几天男人都是这样的生活,非常有规律。杨登欢听完了陈延生的讲述,笑着道:“这孙子尼玛日子过得太滋儿了,整日里吃喝玩乐,没有一点正经事?”(“没有。”陈延生摇了摇头,道:“至少这几天没有。”“万和商行呢?这么一个吃喝嫖赌之徒,天天到万和商行走一圈,不觉得奇怪吗?”杨登欢又问道。“老孙打听了,这家万和商行是一家日本人开的贸易公司,主要经营进出口贸易,平时倒也遵纪守法,没有听有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陈延生道。“日本人开的贸易公司?”杨登欢眉头一皱。“主要是食品和日用品,像什么日清的饼干,三得的啤酒,还有肥皂等等,都是这家贸易公司运送过来的。”陈延生道。“经营什么货物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背地里都干了什么勾当!难道这个杀去万和商行是为了买饼干和肥皂?”杨登欢冷冷地道。“是啊,按理如果一个正经的商业公司,不应该和这种人物有联系才对啊!”陈延生点头道。“不管他,先把这个家伙捕了再!”杨登欢轻声道。“这家伙每日里如果不去万和商行,就这几个地方,除了艳红春和吉通赌坊之外,就是前面不远一家苏州面馆。这子最喜欢吃虾爆鳝,几乎每次都点,有时候在艳红春还会要苏州面馆的外卖。”陈延生道。“艳红春有问题吗?”杨登欢又问道。“应该没有。老孙进去了一次,就是一个鸡窝。”陈延生道。“老孙可以啊,赌坊鸡窝,一点也不陌生。”杨登欢笑道。陈延生笑了笑,没有话。“今天晚上七点,你到三义仓库,咱们商量一下,怎么抓捕这个家伙。”杨登欢思忖了一下道。“我怕咱们冒然抓人,如果惊动了万和商行,反而不美。”陈延生有些担忧地道。“是啊,所以咱们得商量商量怎么办才行。”杨登欢叹了一口气道。回唐家弄堂的路上,杨登欢和阿七仍然是一人一辆车,杨登欢脑子里全都是在思谋如何对付神秘枪的事情,也就没有心情和阿七开玩笑,黄包车一路跑到唐家弄堂口,杨登欢才让停了下来。进了大院,杨登欢就把自己和曹有光关进了办公室,详细讲了神秘枪的情况。“万和商行?”曹有光沉吟了半天,实在对这家公司没有任何印象。“按照神秘枪的生活规律,每日早晚各一次到万和商行,他应该只是一个做暗活的,有活就做,没有活就随便快活。他到万和商行的目的,是领取任务。当然有任务就领,没有任务就回去,就像咱们上班一样。”杨登欢道。“如此来,万和商行就是一个间谍构了?”曹有光皱眉问道。“不一定。”杨登欢摇了摇头道:“也可能是一家间谍构,也可能商行中的某一个人和神秘枪有关,神秘枪每日过去和他接头,领取任务。”“每天都去?这不合适吧?”曹有光笑了一下道。“如果是合作伙伴呢?”杨登欢道。“如果是商业伙伴,每天见一次面还得过去,但是每天见两次面,就有些过分了。”曹有光再次摇头,颇不以为然。“组长高明!连这个都看出来了!”杨登欢一本正经地竖起了大拇指。“滚蛋!拍的马屁一点都不香。”曹有光笑骂了一句。“所以,这得多给您学才对,您拍的马屁多香啊!”杨登欢嬉皮笑脸道。“你子一会儿就没了正经,这也就是我,换个别人早就把你给发了!”曹有光瞪了杨登欢一眼道。“正经的,我更倾向于万和商行是一家日谍构。”杨登欢正色道。曹有光点了点头,关于这点,他和杨登欢几乎想法一样。“要是能将这个神秘枪抓来就好了。”曹有光思索着道。“抓他不难。关键是如何善后。”杨登欢道。“是啊,这子每天两报道,要是突然不去万和商行报道,必然会引起他们的怀疑。”曹有光也叹了一口气。“问题就在这里。抓人好办,如何密捕,让万和商行不起疑心,这就有点麻烦了。”杨登欢挠了挠头道。“登欢,你一定有办法。是不是?”曹有光期待地目光望向杨登欢。你妹!我为什么要有办法?杨登欢心中一阵腹诽,脸上却露出一副‘知我者曹组长也’的欠揍笑容道:“办法倒是有一个,但就是不知道管不管用。”“先看,管不管用,咱们再商量吗。”曹有光笑眯眯地道。“如果咱们只抓神秘枪一个人,自然会引起怀疑,如果咱们抓了几十个,或者几百个呢?”杨登欢笑着道。“抓几百个?”曹有光一愣,不明白杨登欢什么意思。“众所周知,四马路倡寮林立,赌坊众多,最是藏污纳垢之地,杀人抢劫,打架斗殴等等刑事案件也层出不穷,租界工部局也不定时的打击清理。”到这里,杨登欢略微停顿了一下,看着曹有光。“是啊,租界工部局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租界的稳定,当然也是为了更多的捞钱。”曹有光到这里,一下子明白过来杨登欢怎么想得了。指着杨登欢道:“你是”“不错!咱们可以撺掇巡捕房搞一次大行动,尽量往大里搞,如果他们人不够,咱们可以支援,抓的人越多越好。咱们趁这个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神秘枪给抓了!事后万和商行也不会起疑心,即便他们到巡捕房要人,到时候巡捕房也可以用抓人太多,需要慢慢查找为由,搪塞过去。”杨登欢笑道。“这么大的行动,得找个由头才行啊。”曹有光有些为难地道。“那还不好找?哪一个大人物微服私访,被地痞恶霸给揍了,或者哪一家的公主千金上街被流氓给祸祸了,这不都是大行动的由头吗!”杨登欢眼睛放光,如同一只狐狸。“太好了!现在我就给余独醒打电话”杨登欢不等曹有光完,笑着道:“你最好还是跑一趟愚园路。”“对!我去一趟愚园路。”曹有光兴奋地道。“别忘了,下午两点,咱们还得去洗澡呢!”杨登欢看着急匆匆出门的曹有光,在后面提醒道。“忘不了!到时候见!”曹有光头也不回地道。“再会,勿见勿散。”杨登欢用刚学会地上海话笑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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