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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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王一顿,道:“这也不好。”

    “不过我也是胡猜,他要真有什么毛病,应当暗地里四处寻医才是,可这么些年,也没见着什么苗头。”荣王继续道。

    太子不耐:“下回这等不相干的事少。有这工夫,不如多想想正经事。倘若眼下不能将他如何,让他先往封地去也好。”

    荣王皱眉:“我总觉着,父皇迟迟不给他定封地,是在等着什么。”

    顾云容与甄氏一道去了宫后苑。走在鹅卵石铺就的道上,两人都不言语。

    不一时,甄氏命身旁宫人姑且退下,与顾云容挑了个偏僻的亭子坐下。

    顾云容不动声色地量她,等她开言。

    甄氏笑道:“王妃无需多虑,妾无恶意。”

    她目光四扫,语声一低:“其实那日不过是个意外,按郦娘娘忌辰当天祭奠罢,殿下与王妃便该返程,却没想到下起了雨,耽搁了行程。如若不然,两位也不会瞧见那一幕。”

    顾云容目光一动,所以,若那火是人为所纵,火烧享殿原本便不是要烧给他们看的?那把火不过是为了引人注意引出甄氏?

    甄氏看她神色,知她大致明了了,又道:“妾不介意与王妃开天窗亮话,妾亦不过是旁人手里傀儡。陛下何尝不知妾之由来妄诞,妾虽不明陛下将妾留下之因由,但也知陛下不定何时便会朝妾发难。”

    “这也是妾来寻王妃的缘由,”甄氏看向顾云容,“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妾想为衡王殿下做事,求一个富贵平安。”

    顾云容轻笑:“甄美人栖便栖?何况殿下回头便要就藩,不需人栖。”

    甄氏瞧出顾云容根本不信她,沉吟片刻,道:“妾可先卖殿下一个好。”

    顾云容起身:“我了,殿下不需要。”

    “多个助力总是好的,王妃不妨回去跟殿下一。”

    趁着她抬手撩起鬓边碎发时,顾云容的目光在她耳际腮边定了定,又不着痕迹地移开。

    甄氏这个差事还真不是谁都能做得来的,一个弄不好,怕就要露馅儿。

    万寿圣节前三日,桓澈才从春坊出来,就被贞元帝使内侍叫到了凤彩殿。

    “择选封地之事不可持续延宕,司礼监班房里催促此事的奏章都积压成山了,今年年底怎样也要将王宫落成,”贞元帝抬手在舆图上指定一处,“朕再三思量了,就选在此。此处与你六哥的封地相去不算远,你们回头上京来,还能结个伴。”

    桓澈定睛一看,他父亲手指点在了镇江府。

    镇江府位于南直隶江南东道,是应天府的门户。

    桓澈嘴角微掀,他父皇这是要让他护卫着南京?还是要让他变相守陵?

    贞元帝在儿子肩上拍了拍;“这回莫要再挑三拣四了,江南富庶,倭患又已偃息,你这封地比你二哥他们的都要好。”

    桓澈险些笑出来。

    江南富庶是真的,但倭患究竟偃息与否,他父亲心里最是清楚。

    “倘儿子仍想换封地呢?”

    贞元帝愀然作色:“你休要考验朕的耐性。朕已命工部那边预备修筑王宫事宜,此番不过是顺道告知你一声。”

    桓澈盯着舆图看了须臾,未再多言。

    贞元帝又与桓澈了些旁的事,话锋一转:“你就藩之前的这段时日,想想法子,促成跟佛郎机人的生意。你先前三度赴浙,跟佛郎机人过不少交道了,这差事也只能交由你。”

    桓澈敛眸,躬身应下。

    出了殿门,他在丹墀上立了须臾。

    他父亲又挑了个烫手山芋扔给他。不过,这个山芋他非接不可。

    桓澈晚来回去,与顾云容起他翌日约了那个什么托谈买卖的事。

    顾云容眼前一亮,表示也要跟去看新鲜。

    桓澈被她缠磨不过,只得应下,但再三申明她只能坐在屏风之后听着,不得胡闹。

    顾云容心道什么胡闹,不得是去帮忙。

    她跟他大略了今日入宫遇见甄美人之事,问他如何看这件事。

    桓澈只道:“随她,我倒要看看她要卖甚好。”

    顾云容笑道:“我看她提到你时语气仿似格外轻柔,你她是不是看上你了?”

    桓澈忽而凑到她眼前:“总拿我谐谑,是不是还想试试金枪不倒丸?”

    顾云容个激灵,往后一撤:“我又不是信口乱……她虽身份尴尬,但不妨碍看上你的脸。”

    桓澈眸色幽沉。

    他终要寻个时候,撕下甄氏的美人皮。

    桓澈将商谈买卖的地方选在了鹤颐楼。顾云容入雅阁时,掠视一圈,心道人都往倭国去了,竟还要故地重游,地方选在哪里不好,非要选在鹤颐楼。

    这雅阁怎么好似还是当初桓澈跟宗承待的那间……

    由于佛郎机人是倭患起后才逐渐进入国朝视野的,四夷馆那里暂且没有熟练的翻译,故此福斯托来时,自带了翻译——便是上元那晚顾云容两人所见的那位。

    顾云容坐在锦屏后一面慢慢喝着茶,一面听着外面那诡异的对话。

    她先前从桓澈的描述中,揣度福斯托应是个葡萄牙贵族,大约还身兼传教士。只是国朝历来与西方不同,在宗教上面没有那么强烈的热忱,而且皇帝坚定地信仰着本土的道教,对基督不感兴趣。

    顾云容记得此时的西班牙与葡萄牙两国最初就是在宗教狂热的驱动下来到东方的,这种状况下多会对异教徒充满敌意,但所幸福斯托本人并不激进。

    顾云容之所以觉着诡异,是因为桓澈与福斯托几乎一直在鸡同鸭讲。

    福斯托极力劝桓澈解除海禁,允许他们在滨海设立商馆,而桓澈却只想做朝贡买卖。

    桓澈看一时无法谈拢,转了话茬,问他抵京之后的这些时日里,可有人来找过他。

    翻译俯身在福斯托耳旁如此这般一阵,福斯托摊手,答了几句,翻译用生硬的汉语道:“没有找过。”

    顾云容霍然站起。

    那翻译翻得不对。虽然他声音极低,但她还是零星听到了几个词,根本不是在转问桓澈的问题,福斯托的回答也很奇怪。

    桓澈眼角瞥见顾云容露在屏风边的一角裙幅,道了失陪,起身转入屏风。

    “不是了要乖乖坐着么?先稍等片刻,一会儿一道吃酒。”桓澈嗓音极低,轻搭她肩,示意她姑且坐着。

    顾云容拉住他:“阿澈身边没个翻译,难道不怕佛郎机人那边使诈?”

    桓澈附耳道:“我知必定谈不拢,今日主要不是来谈买卖的,不然我就把四夷馆那两个半吊子翻译带来了。”

    他又一顿:“容容可是看出了甚不妥之处?”

    顾云容一时两难。

    她要是跟桓澈她可以给他翻译,他不知会如何想,但那个翻译显然是有问题的,而且福斯托本人兴许并不知道。

    顾云容天人交战一回,故意赧然道:“我……其实上元那日,我的不全是实话。我曾因机缘巧合,学了一点佛郎机人的语言。”

    桓澈一怔。

    福斯托好奇之间往屏风那边看了好几眼,不知桓澈转去作甚,却又不好过去搅。

    不多时,桓澈重新转出,坐回。

    他又问了好几个不相干的问题,随即表示改日再行约见。

    福斯托又好奇往屏风处看了一眼,学着国朝人模样行礼告辞。

    桓澈眉尖微动。

    这些西洋人不知礼仪,先前不肯行跪拜礼,后来被送到光孝寺专学规矩,否则不准面圣。看来福斯托也是学了规矩的。

    待雅阁的门重新阖上,顾云容转出。

    她将桓澈方才问的问题、翻译的歪曲转达并福斯托的回答都大略记了下来,理好了递给桓澈。

    桓澈看罢直是蹙眉。

    顾云容问他可是不信她,他端量她几眼,道:“容容确实是过于聪明,只是幼时的一段奇遇便能学得几分番邦话,但有些人生来有天分,这也无甚好。我只是在想,我那大哥下手真快,这么快就上番邦的主意了,不过我正等着这一出。”

    两人合计片刻,又用了膳,出鹤颐楼上马车时,忽遇折返的福斯托。

    福斯托瞧见顾云容便是一愣,颇为惊喜,行礼寒暄,随即表示自己回去后思来想去,觉得或许应当去他们府上拜会。桓澈瞄了眼他身后的那个翻译,冷声道不必。

    两人坐回马车。桓澈向顾云容确定方才那几句话翻译没耍花招,忖量着道:“他们的算倒与我的猜测合着了。”

    顾云容笑吟吟问这回她帮了他,可有奖励。

    桓澈揽过她的腰:“明日带你去城外转转好不好?”

    顾云容断然道:“拒绝。”

    桓澈问她想要什么奖励。顾云容想了一想,道:“你跟我讲讲你从记事起到十六岁的经历。讲仔细些,一日讲不完就讲一月,每晚睡前讲一段就成,慢慢来,我不急。”

    桓澈微怔,旋笑道:“你又什么九九?”

    “我就想多了解你一些,”顾云容摇晃他衣袖,“你快应了我。”

    “我讲这些总是要占工夫的,你若答应给我补上,跟我多温存一会儿,我便应了你。”

    顾云容立时想起了他那个所谓的金枪不倒丸。

    如今这时节,民间多使着一种唤作胡僧药的春药,据和着烧酒喝下,能整夜坚挺,连御数女。

    但因药性刚猛,使多了会致下头喷血,基本等同精尽人亡。

    淮王给的那金枪不倒丸约莫比胡僧药温和一些,但顾云容仍是吃不消。

    他那晚看她总缠着他要给取个西洋名,拿出金枪不倒丸吓唬她。她不以为意,他又有些好奇,那药他从六哥那里拿来便一直未用。

    两下里一合,他当真吃了一颗,却是不敢冒险,只用清水送服。

    但还是一发不可收拾。

    顾云容至今想起那晚,仍是不寒而栗。

    他这等精力旺盛之人,其实根本不必吃这种助兴的药。

    他平素就有本事折腾到凌还精神奕奕,服了药更是不得了,那晚翻过来覆过去压她,后来仍是欲火难弭,捞来他从宫里寻摸来的避火图册,将她的双腿架到他腰间,抱她抵墙。她被顶得晕头转脑,哭喊得嗓子都哑了。却又怕掉下来,不敢踢腾,只能紧紧攀住他。于是两人贴合更密,她两团丰软有意无意磨蹭着他坚实胸膛,惹来更猛烈的攻势。偷眼一看,他吮咬红樱之际,竟还侧头观着往来之势。

    顾云容脸都要烧起来。

    她第二日确实没能爬起来,双腿软得跟泥捏的一样,腰更是一动就疼。而他竟是闹了一夜,拂晓时神采奕奕,径直沐浴了往春坊去。

    她那时深刻体会到了两人体能之间的巨大差距。他的手臂承受着她身体的大半重量,却始终稳如山岳,甚至还能不时调整角度,牢牢护她。她翌日睁开一道眼缝看他,发现他竟是没事人一样。

    桓澈看她双颊与耳朵又红起来,约略能猜到她想到了甚,拨过她脑袋,在她耳珠上咬了一下:“难道我往生不这般?”

    顾云容脑袋埋得更低:“不记得了。”

    “那你方才不答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今晚开始,我便与你讲我幼时之事。”

    “容容似乎比我想的还要喜欢我,”他下巴抵在她肩头,“我心甚慰。”

    顾云容转眸觑他一眼。

    她提出那等要求,其实就是想看看他今生的经历跟前世是否相符。

    以及,补上她茫然不知的那空白一段。

    万寿圣节这日,顾云容头一回以命妇的身份入宫朝贺。

    她的妯娌众多,每年也就这个时候才能聚齐。众人还是她记忆里的样子,但她一个都不敢轻忽。

    女人们聚在一起,自然就将话茬绕到了子嗣上头。依顾云容以往所见,这几个媳妇每年碰头的最大任务并非给公爹贺寿,而是汇报自家生育状况。

    每年俱是无果,实实的颗粒无收。

    贞元帝这两年也急眼了,甚至给几个身边女人少的亲王又添了几个次妃,但总也不见成效。

    形势最为严峻的是太子那头。倘若太子将来嗣位之后也没儿子,多半得将荣王那个硕果仅存的儿子借去。

    就冲着唯一的皇孙这个身份,荣王那个才六岁的庶子无论走到何处都是最眼的,当初赐名时,还是贞元帝亲自选字下旨给定的。

    定的是劭字。

    劭哥儿的生母吕氏虽只是侧室,但历年均是最出风头的。

    今年冯皇后照例在一应繁琐仪程行罢,提起了子嗣之事。

    以太子妃为首的众媳妇不约而同低下头去。顾云容倒无甚紧迫之感,毕竟她这才新婚燕尔。

    冯皇后也是头疼。她将劭哥儿叫上前,问他开蒙状况云云,看他直往殿外睃,知他是巴着往外去,拍拍他肩背,唤来两个宫人看护着,吩咐领他往宫后苑逛逛。

    顾云容等人随后也散去,攒三聚五闲谈。

    她不想在殿内枯坐着,起身往外行去时,却被荣王妃挡了道。

    荣王妃含笑与她客套片刻,竟是盛情邀约她坐下聚聊。

    顾云容摇头婉拒。

    荣王妃跟沈碧梧是一路人,从前又交好,能安什么好心才怪。

    荣王妃见她再三不肯,倒未作勉强,只笑道:“这新过门的弟妹竟是面皮这般薄。我就是瞧着弟妹生得仙女儿似的,喜欢得紧,又想着往后叔也要往江南就藩,倒也是巧。”

    顾云容心中灵犀一透。

    荣王妃前世也过一模一样的话。亦且,从这一世来看,沈碧梧是早早就知道了自家的陈年烂账的。

    那前世亦应如此。沈碧梧在顾家众人尚不明真相时必定及早筹谋,而荣王与太子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荣王妃又跟沈碧梧私交甚好……

    顾云容脑中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她辞别众人出殿,才走至配殿阶下,就见劭哥儿一溜烟跑来。

    男娃个头与她相错得多,将她从头到脚量一番,仰头伸手,嚷着要她头上的西洋珠。

    顾云容发髻上插戴着一支双珠梅花金钗,那珠子不是寻常海珠,而是舶来的西洋货,宫中这几年开始时兴佩戴西洋珠,这孩子倒是识货。

    顾云容自然不可能应下,只哄他自去耍。

    劭哥儿却是不依。起先是拦住不让她走,紧跟着竟是遽然跃起,一把抽掉了她那支钗。

    顾云容一惊。因他抽拉过疾,发髻微乱。

    若是平日倒也不太紧,偏今日是万寿圣节,她这般形容成何体统。

    何况她最是厌恶熊孩子,她孩子将来要是敢皮,她一天他三顿。

    劭哥儿朝她扮个鬼脸,扯她钗上的珠子,奈何那钗质量过硬又兼他气力不逮,未遂,一把掼到顾云容脚边,恼道:“破玩意儿,还你!”

    顾云容彻底怒了。

    她挡住劭哥儿的去路,冷笑森森:“敢怕是没人教过你规矩,你这副德性,可千万别往前头去,让四方使节瞧见你这等皇孙,实是丢人现眼!”

    劭哥儿素日皆是被众星拱月一般捧着,何曾受过这等话,当下跳脚:“你算哪片地里的葱,竟来教训我!皇祖父都舍不得排揎我,我要带你去见皇祖父!”言罢,竟当真指使身边宫人去扭住顾云容。

    宫人为难,劝哄皇孙,但并无效用。

    两厢正相持不下,吕氏赶来,看儿子竟是嚎啕大哭,看了顾云容一眼,先去哄儿子。

    这年头养孩子不易,诸王之中实则也不是完全没有旁的子嗣降生,只是俱没能养住。莫王府子嗣,就连宫中皇子,早殇也是常事。

    因而吕氏将这个孩子看得眼珠子一样金贵,真正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

    好容易将儿子哄得不掉金疙瘩了,吕氏舒口气,却见儿子指定顾云容,吵着闹着要将顾云容押到御前理论。

    吕氏问明状况,又看顾云容不过一十几岁的姑娘,抚慰罢儿子,转向顾云容:“王妃大人有大量,又是个大人家,何必跟个孩子斗气?”

    顾云容哂笑,吕氏不教训她儿子,倒来教训她?

    她略挑眉:“吕次妃这话得倒好似是我有错在先。娇子如杀子,吕次妃莫非不懂?”

    吕氏这些年也得意惯了,连荣王妃也不放在眼里,又长顾云容十来岁,眼下觉着落了面子,气得瞪眼涨面,当下跟顾云容争论起来。

    顾云容想寻处整发,没工夫在此耗着,但吕氏竟是绊住她不让走。

    拉扯之间,吕氏一搡,顾云容忽而跌倒。

    吕氏气道:“王妃莫装,我才使了多大力道……”

    “不如你来给孤装一个瞧瞧?”

    一道冷沉男声蓦地入耳,吕氏一僵回头。

    桓澈大步上前,心翼翼将顾云容搀起,护在怀里,问了缘故,阴寒目光转至劭哥儿身上,迫他道歉。

    劭哥儿昂着头匿到吕氏身后,不予理会。

    桓澈命拏云上前,硬生生挥开吕氏等人,提起劭哥儿。

    正此时,荣王赶至,觉着桓澈题大做,兄弟两个争执不下,齐齐前去寻贞元帝。

    贞元帝正跟群臣使节宴饮,听郑宝来了此事,大为光火,起身离席,将众人都召到了文昭阁。

    贞元帝又让众人各了一番起由,发觉口风不一,瞥了桓澈一眼,居然也未深究,径命劭哥儿向顾云容施礼赔罪。

    劭哥儿难以置信,慌忙看向父王。

    荣王见儿子委屈得厉害,遽然跪伏:“父皇明鉴,哥儿自来敬爱父皇,不过一时淘气,适才也已道歉,就莫再……”

    桓澈即刻断:“二哥哪只耳朵听见劭哥儿致歉了?二哥到时,他分明还横得很。”

    荣王痛心道:“七弟竟为着一桩事与自己的亲侄儿这般为难,为兄也是万没料到……亏得有人在我跟前提那件事,我还为七弟辩白,七弟眼下作为,却着实……”

    贞元帝攒眉:“跟你提何事?”

    荣王似乎惊觉走口,嗫嚅半日,虚笑着道无事,末了禁不住贞元帝怒喝,歉然看了眼桓澈,俯首道:“儿子听闻,七弟……实则早在初次赴浙时便与佛郎机人暗结阴私,此番入京的佛郎机使团,也是得了七弟的授意北上……”

    贞元帝面色霎时沉下。

    桓澈眉目无波。

    他看了近旁跪着的顾云容一眼,请求父亲让她先行平身。

    贞元帝暗嗤,心道果然满心想着自家媳妇,道了句“准了”。

    顾云容谢恩起身,未站直身,却是一阵晕眩,站立不稳,在桓澈肩上搭扶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