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前往离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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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要与你。”何瑞笑道,“先前光了江決, 除了他外, 重黎楼也每年都会受邀, 你们不是认识?”

    温初白愣了一下,连忙摆手,“不是不是, 你误会了, 我和重黎楼一共也就两次来往, 一次是问我要了店的地址、了未安官窑的事儿, 还有一次就是通知我去拿货了, 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别的来往了。”

    “这样……”何瑞眉头微皱, 像是有心事,“温姑娘, 你有所不知, 我其实与重黎楼左护法有故交, 但是重黎楼向来行踪诡谲,先前几次盛会, 也没见到人, 若是这次你去鉴宝盛会上见到了, 一定帮我个招呼。”

    温初白点点头,“那是自然的,何况重黎楼与江決不对付,我们不定能成为盟友。”

    对江湖了解一些的人都知道重黎楼的高傲, 何瑞心知他们不会看得上自己和温初白这样的门户,却也不好意思击她的积极,便点了点头,“那样最好了,对了,温姑娘,你还没吃饭吧?留下来一起吃点?”

    温初白这才想起自己来和瑞楼是吃饭的,“不用了,我刚在楼下点了些菜,等下回店里吃就行了。大哥,你别这么客气了,还温姑娘温姑娘的,叫我阿白,或者妹都行。”

    “哈哈,好,那便叫你阿白妹妹好了。”何瑞笑起来,“我们都在这聊了多久了,你点的菜早和那批瓷罐一起送到店里去了,实话和你,其实是我想下厨,又怕做了饭没人和我吃,这才想留你。”

    何瑞这样的人,也会担心没人陪吗?

    温初白怔了一下,露出个灿烂的笑来,“那便走吧,也许久没有见大哥做饭了。”

    和瑞楼的灶一如既往的明亮宽敞,好似是给何瑞专门准备,温初白站在门口,瞧着何瑞流畅利落地在里面操作,本来瞧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瞬间便染上了人间的烟火气。

    “饿了吗?”他回过头来问。

    空气中是油脂裹挟着辣椒的香气,叫人如何不食指大动?温初白老实地点点头,“饿。”

    “马上就好了。”何瑞着,将手中的炒肉出了锅,唰唰几下刷干净那铁锅,拿出一块豆腐在掌心中切好。

    锋利的菜刀划过嫩白的豆腐直至掌心,温初白看得心惊肉跳,“大哥,你心点。”

    “放心。”切好了豆腐,他便又拿出一颗白菜来,撕去了外头的大叶,只留嫩心切成了片,笑着起锅烧了水,道,“给你做个你也会的菜。”

    上回教他做菜,就是在这个厨房里的,温初白的记忆回笼,连带着的,就连给江煜做的那一桌乱七八糟也想了起来,顿时有些害臊。

    何瑞回头瞧见,关切地走了过来,“怎么脸红了?这厨房太热了?”

    那窘迫之事怎么能让何瑞知道?温初白摇摇头,否认道,“没……没有。”

    没成想,何瑞闻言竟笑了起来,他俩离得实在近,近到他笑的时候,温初白都能清楚地看清胸膛的起伏,她的脸又热了两份,忽的听到头顶的男声,“那便是感动了。”

    这答案更叫人羞窘。

    “大哥!”她着急地跺了跺脚,像是个被人捉弄后无措的女孩。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何瑞笑得爽朗,两眼都眯着,像是恶作剧得逞的餍足,“我去看看汤。”

    白菜、豆腐,都是易熟的菜,煮上一会儿就能出锅,何瑞撒上各色调料,起了锅后再放上一把葱花,厨房里顿时鲜香四溢。

    两人重回了天字一号房,何瑞端着托盘,上面齐齐整整地放着四菜一汤,又叫汶雏下去拿了两碗饭,一顿午餐便齐活了。

    “尝尝?”何瑞给温初白夹了块肉,“上次你来学做饭,光顾着学了,也没叫你尝尝,这次可一定尝尝大哥的手艺。”

    那肉带着些焦香,又有辣椒的辛辣,只是闻到味道就让人想流口水,温初白确实饿了,也不推脱,当下便把肉塞进了嘴里,赞叹道,“好吃!”

    何瑞本还有些担心,听到她的夸奖终于放下心来,“那就行。我还怕不符合你的口味。”

    何瑞的手艺的确不错,温初白不知不觉地吃完了一碗饭,抬头瞧见何瑞那碗只下去了半碗,这才有些尴尬。

    她正局促着,何瑞忽然抬起了手,轻轻地摘掉了她嘴边的一颗米粒,“瞧瞧你,吃个饭怎么吃到脸上去了?”

    “嘿……嘿嘿……”她吐了吐舌,不讲理地狡辩道,“我现在可是男人装扮,不用像女孩那样注意仪表。”

    何瑞怔了一下,脸上漾出个笑来,“你倒是提醒我了,去那鉴宝盛会,你算就这样去?”

    温初白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服,虽然料子不错,但因为勤洗,没有新布料那样光亮,“我这……我这等会重新做上一身吧。”

    “我的不是衣服。”何瑞一副拿她无奈的表情,“鉴宝盛会上什么牛鬼蛇神都有,你这女扮男装保不齐会被人发现,还是做女儿家扮吧。”

    穿女装去?

    温初白皱着眉,“不行,江決认得我。”

    “阿白妹妹,大哥既然提出,自然是有办法。”

    他眼里满是笃定和自信,温初白好奇地凑近问,“什么办法?”

    何瑞也学她地样子凑近,“妹妹,你可曾听过……易容术?”

    易容术!!!

    温初白顿时激动起来,先前了那么久的鉴宝大会、重黎楼、江湖,但都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儿,她虽然要参与,但总觉得十分缥缈,至于易容术,更是只在江湖话本中听。

    没想到何瑞竟然会易容术!

    “大哥!”她一个激动抓住了何瑞的手,“你会易容术?”

    何瑞被她抓住一只手,顺势用另一只手盖住她的手,笑着逗她,“我不会啊。”

    “啊——”温初白顿时大失所望,“你那样胸有成竹的,我还以为你会呢。”

    何瑞点点头,“我的确不会,但是汶雏会。”

    “二哥?”

    “是啊。你总不会以为你要一个人去那鉴宝盛会吧?汶雏功夫不错,又会易容术,我叫他陪着你去,另外,马夫、丫鬟,我都会给你备好,别的不,咱们排场必须要有。”

    “好,看不出我的本来样子就行。”温初白第一次接触传中才有的易容术,心中仍然激动,“是不是做个面皮,到时候贴到脸上就行了?”

    “对。”何瑞点点头,“你可有想扮的对象?”

    “有!”

    ……

    这日是温初白给明月馆交货的日子,同样也是重黎楼月会的日子,江煜早上在明月馆扮完了头牌姑娘,便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地处日月山天门峰的重黎楼。

    自和温初白成婚,重黎楼的事务都被他搬去了聪慧王府里,许久未归,此时这高山流水的自家门派都有些眼生。

    重黎楼在江湖上的地位斐然,不过,因其拥有很多常理不能解释的功法、珍宝,世人与其对其敬重,不如是畏惧。敢怒而不敢言。

    在坊间传言的版本中,重黎楼地处一片刀山火海,主楼立在在高高的悬崖边,地上的裂缝淌着岩浆,山间的溪水一片赤红,就连空气也是火药味与血腥气。

    但实际上。

    江煜瞧了一眼自家院门,云雾缭绕,碧水青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仙门府邸。

    若是白娘子见了——

    奇怪,他怎么又想起了家里那个丫头。

    江煜甩了甩脑袋,大步上了台阶,直冲理事阁而去。

    重黎楼的月会是在下午,这会殿里空荡荡的,只有他师父阚阳在桌前一边磨墨,一边画着什么。

    江煜坐上首座,桌上是这月发生的事情纪要,稍后要开会,他得再查一遍漏。

    殿中本来静得只有翻书的声音,阚阳磨了会墨,忽然开口,“你子,被姑娘勾了魂?”

    江煜手上一紧,险些把卷宗扯了,无奈道:“师父……”

    “别解释,别解释。”阚阳就是个顽童性子,五十多岁的人了,还成天和个孩子似的,喜欢到处捉弄别人,“你都为了这姑娘一月没回来了,还不喜欢人家。”

    江煜抿抿唇,“我没不喜欢。”

    “那便是喜欢了。”

    “我没——”

    阚阳哪有让他话的份,看他张嘴,便贼兮兮地断了他,“别话,别话,让我猜猜——她可是长头发?”

    江煜叹了口气,这世道上,除了尼姑哪还有短头发?只能答道,“是。”

    阚阳又问,“那她可是大眼睛?”

    “是。”

    “樱桃嘴?”

    “是。”

    “皮肤很白?”

    江煜陷入回忆,“是。”

    “摸着……滑不留手?”

    仅有的几次触碰浮现眼前,江煜想着温初白的样子,下意识地答了个“是。”

    但紧接着意识到自己被套了进去,“师父!”

    “哈哈哈哈哈……”阚阳笑得几乎要在地上起了滚,“我这重黎楼是半个和尚庙,徒儿从没见过几个女儿家,也该到开窍的年纪了。”

    江煜有些呆住,开窍?喜欢?

    阚阳的墨磨得差不多了,提笔便在自己已经画的差不多了的人像上补上了五官,这样一来,一副惟妙惟肖的仕女图便成了。

    他立起那画到“瞧瞧,可是你那情人的样子?”

    阚阳虽然一副不着调的样子,但有两样东西十分拿手,一是功夫,二就是这丹青。

    他分明从未见过温初白,却几笔勾勒出了她的神韵,江煜猛地一瞧,还以为她人来了,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上了笑。

    “哟,哟。”阚阳笑呵呵的,“你喜欢还不承认,瞧瞧我们大楼主何时露出过这样的神色?”

    江煜被他的耳根微红,连忙正色道,“师父,您就别笑话徒儿了,我这次回来可是为了正事。”

    江煜话音才刚刚落下,一个威严的声音便接着响起,“正事,你还知道正事!”

    两人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来人一身印证江湖人对重黎楼遐想的玄色衣衫,神情严肃,魁梧不阿,正是一直在催江煜回来的右护法吾正。

    “吾叔叔。”江煜正色招呼,对来人十分尊敬。

    吾正瞥他一眼,竖起眉毛,“我给你去了几封信?”

    江煜答道:“七封。”

    吾正似是更气,又问:“你回了几封?”

    “两封。”一封是得令去夺那玉如意,一封是告诉楼里自己会回来参加月会。

    吾正哼了一声,“你也知道自己只回了两封。江煜,你接下重黎楼楼主的位置不是一天两天了,既有重担在身,怎能如此荒唐?”

    江煜也知自己不对,且他平日里便十分敬重吾正,当即单膝跪了下来,“江煜有错,月会后便于刑堂领罚。”

    吾正依旧黑着脸,“先不这个,三日后是一年一度的离朱谷的鉴宝盛会,你还记得吧。”

    江煜点点头,知道是正事,“记得。”

    “底下传来消息,玉雪玲珑剑、留香盅、凌渺集此次盛会都有可能出现,另外,因为未安那墓的事儿,绝尘穗也很可能在会上现身。”

    玉雪玲珑剑是难得的宝剑,凌渺集则是一本上品轻功秘籍,至于留香盅......

    江煜从怀中摸出一个盅来,金属质地,上面带一个的可以拨动的柄,正是留香盅的“同胞兄弟”,留音盅。

    但这三个都没有最后一个对江煜的吸引力大。

    绝尘穗。

    如意怅恨配穗绝尘,有逆天改命之效。

    他们从江決那里劫来的那只玉如意,正是名叫怅恨。

    江煜心中百转千回,整个世间相传能逆天改命的,唯有这一对器具,无论如何他也要凑齐了。便点了点头道,“吾叔叔,我知道了,我一定将这几样东西带回来。”

    吾正满意地点了点头,“我和你的只是听到的,具体情况你还要自己定夺。”

    江煜颔首,“重黎楼的使命我一直铭记在心。”

    吾正深深地瞧他一眼,“记得便好。”

    几人没聊多久,月会的时辰便到了。

    楼主、老楼主、右护法、四方使者、六门门主......前来参会的人很快将那片空地站得满满当当。

    江煜坐在首位,“器物。”

    器物门主上前一步,“回楼主,本月器物部共收回宝物两件,寻得宝物下落十三条,发现新目标八个。”

    江煜点了点头,公事公办道,“功法。”

    ……

    重黎楼的月会便是这样,各门各部分别上来汇报一下收获,讲一下损失,最后再划分奖惩,每月如此,大家早已习惯。

    “奖完了,那我们便一下惩。”江煜手中把玩着一方玉印,上头是重黎楼的标志,代表着重黎楼主的身份。

    “北方使。这月未安国新出土的文物可不少。”

    被点名了的北方使冷汗涔涔,“回……回楼主,本月未安出土的墓穴是个王爷墓,东西杂而不精,相传有逆天改命之效的玉如意怅恨,如今已经收到了我们的库中。”

    江煜点点头,目光死死盯着北方使不敢抬起的头,“那与之相配的绝尘穗呢?”

    北方使心中一惊,知道自己监守自盗的事情十有八九是败露了,但抱着侥幸心理仍然嘴硬着,“楼……楼主,绝尘穗在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叫盗墓贼先行拿走了。”

    江煜嘴角微微勾起,头也微微轻点了几下,“听起来倒像是真的。”

    北方使跪在地上,一声黑袍垂地,袍上的流苏簌簌抖着,“千真万确啊,楼主。”

    重黎楼大多屋子修建得都宽敞明亮,讲究风雅灵气,唯有开月会的理事殿不然,因这里是唯一会判“惩戒”的地方,主位照不到阳光,黑森森的,让江煜看起来威严可怖。

    四周的人都垂着眼瞧着地上跪着的北方使,心中大多都在叹息。

    江煜看够了北方使发抖,终于再次开口,“可我却怎么听,北方使勾结盗墓贼,将本已到手的绝尘穗高价卖了出去?”

    底下跪着的人心凉了半截,他敢瞒着江煜这样做,就是想着江煜这月忙着大婚,没时间管理楼中事务,何况未安地处国外,江煜的手伸不了那么长……

    他又要开口,忽听江煜淡淡道:

    “替了吧。”

    “楼主——楼主我错了,原谅我这一次,我对重黎楼的忠心天地可鉴,楼主——”北方使在地上连连叩拜,四方使者皆只有一个,他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也废了无数心血,苦练无数日夜,一旦被替,便只有被废武功,赶出重黎楼一条路可走。

    江煜恍若未见,合着北方使被拖下殿中的摩挲声,道,“这月是我怠慢了,但各位既然是我重黎楼人,学着我重黎楼的功法,享--受着重黎楼的庇荫,便应遵守各项制度,这话我本不该再重复。”

    底下的人互相瞧瞧,轰然跪地,“誓死效忠重黎楼。”

    该的完了,该提醒的也提醒完了,一群人做鸟兽散,又只剩下了江煜、阚阳和吾正三人。

    江煜坐在首位没有话。

    重黎楼的教义,其实是公平。如何公平?将那些可能导致不公平的东西都藏起来,你不用,我也不用,便是公平。

    可他在惩罚那北方使时,心中想的竟然是:你若不将绝尘穗卖了,我便现在就能凑齐这一对器物。

    若是温初白真的是从未来逆天改命而归,起码他可以保证在未来的那个节点,自己是一定可以让她重生的。

    江煜八岁拜阚阳为师,十七岁坐上主位,十几年来替重黎楼收集珍宝无数,却是第一次产生了拿来己用的想法。

    阚阳看出他有心事,笑眯眯地凑了过来,“徒儿,你刚判那北方使,可有些重了。”

    他虽监守自盗,但现在绝尘穗的下落已然明朗,不至于赶出楼去那样严重。

    吾正抬起一边眉毛,眼里仍是不满,“重了?我看是轻了才对,就你徒弟这样,一个月回楼里一趟,再不肃清一下风气,下回回来,可能就不止一个人监守自盗了。”

    江煜自知理亏,他从首位上走了下来,朝吾正行了一礼,“吾叔叔,这次是我不对,月会已毕,我去刑堂领罚。”

    他完这话,便算出殿,刚要抬腿,又听吾正道了声,“慢着。”

    江煜脚步一顿,“怎么了,吾叔叔?”

    吾正似是有些抹不开面子,声音也不似平常洪亮,低声道了句,“罚什么罚,连个孙儿都没给我生出来,不配挨罚。”

    ……

    江煜回家时,温初白也刚到家没多久,她在何瑞那吃了饭,又回店里把所有的面霜换了包装,累得浑身酸痛。

    但没办法,去离朱谷路上要花费一日时间,她仅有不到两天的时间可以准备,必须争分夺秒。

    柳清芳瞧着自家忙成一个陀螺的姑娘满脸心疼,“阿白,你非要去那个鉴宝盛会吗?你一个姑娘家……”

    “哎呀,娘!”温初白拉过她的手,“自然是要去的,你瞧,我们那么努力地做面霜,费了那么大的劲儿推销,也才卖出去了一点,可鉴宝盛会就不一样了,我这次要是顺利,我们可直接能将面霜卖到三个国家去,到时候娘你就负责指挥。磨药、搅拌一类的脏活累活,我们请人来干。”

    柳清芳还是不放心,“那你要走多久啊?”

    “何瑞,那鉴宝盛会一共也就三天,加上来回路上的两天,五天就可以了。”

    “五天。”柳清芳点点头,“那这五天里,聪慧王若是来找你,我该怎么解释?”

    “这个……”温初白的确忘了这茬,左顾右盼下,将白桃抓了过来,“来,白桃,这几日辛苦你,对外就我身体抱恙,如果有人非要进来看,你就躺我床上,把脸蒙起来。”

    白桃大力地点了点头,“嗯!”

    温初白转过身来,朝柳清芳摊了摊手,“这就行了。”

    “你啊……”柳清芳拿她没办法,“我觉得你还是提前和聪慧王一下的好,要不然万一有什么变故……”

    温初白想了想,“也是,可是用什么理由呢?”

    一旁的白桃眨眨眼,附在她耳边,“你就月事来了。”

    温初白皱着眉,“不……不太好吧!算了,我随便找个理由糊弄一下石头,娘,你帮我收拾一下行李啊,尤其是衣服,要气派一些的!”

    “你……”柳清芳还要什么,温初白已经一溜烟儿地跑去了江煜那。

    温初白想糊弄江煜,江煜又何尝不想糊弄温初白?

    两个人在主院中遇见时,赵管家正招呼着下人们上菜,瞧见温初白来了,连忙又加了一副碗筷。

    江煜瞧了眼她,觉得赵管家有些碍眼。正要开口轰人,赵管家福至心灵,会心一笑道,“王爷、王妃,您二位慢慢吃,我们就先走了。”

    然后带着一众下人跑得一干二净。

    明明已是不惑的中年人,他却毫不顾忌地笑得春风满面——大家快些跑,跑远点,绝对不能扰王爷、王妃生王爷!

    没了外人,温初白和江煜都松了一口气。

    上回叫双子来装自己,差点被温初白识破,搞得他这回都不敢再让双子糊弄她了。他夹了一筷子鸡肉放到温初白碗里,“白娘子——”

    温初白动也没动筷子,一双溜圆的眼睛看向江煜,“我有事和你。”

    江煜一顿,酝酿好情绪,委屈巴巴地道:“我也有事和你。”

    温初白心下一惊,该不会她在外面,用聪慧王妃的名义卖面霜的事被江煜听了吧?不应该啊,明明那个头牌姑娘提醒她后,她便再也没用过了啊?

    江煜心中也不平稳,平日那么多时候温初白也没和他事,怎么偏偏这个时候与他了。

    “你先——”

    “你先——”

    两人同时开口。

    “我过几日——”

    “我过几日——”

    又是同时开口。

    温初白握着拳,一脸的犹豫,毕竟白桃给她出的主意实在是有些叫人难以启齿,只好摆了摆手,“你先,你先。”

    江煜点点头,“今天早上,父皇来了。”

    温初白吓了一跳,“父皇来了?”

    江煜点头,好似白日里在明月馆的人不是他一般,一本正经地继续编道,“他来了之后,我最近太贪玩了,要我罚抄整本诗经。”

    温初白面露苦色,试探地问,“那……那父皇提我了吗?”

    江煜瞧她一脸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心里那一点故意要欺负她的心思更是被点燃,当即点头道,“自然是提了的。”

    “啊?”温初白果然上了勾,连忙问道,“那你怎么?”

    “我白娘子在睡觉。”

    “额……”温初白有些尴尬,就……就这样在江桑面前留下了个贪睡的坏印象?

    江煜抿了抿唇,抑住笑意,继续一本正经地编道,“然后父皇,我们夜里操劳,累了,也该多睡睡。”

    温初白差点被一口米饭噎住,“操劳?”

    “是呀。”江煜点点头,一脸单纯地问道,“白娘子,父皇为何会我们夜里操劳,夜里有什么可操劳的。”

    “咳咳咳咳——”温初白被窜进气管里的米粒呛得红了眼,“这——操劳——就——就是绣香囊啊!”

    她边着,鼻尖也嗅到了那香囊的味道,“前几日我不是一直忙着绣香囊吗,你看,现在都能闻到香囊的味道,一准是我天天和那香囊在一起,被浸得入了味。”

    江煜一怔,想起早上被自己揣进怀里的那个香囊,他是带了一天,久在其中,没想到差点在这儿露了馅。

    他正想找个话题岔过去,温初白开了口,“还有呢,父皇还什么了?”

    江煜回归正题,扁着嘴,“父皇……叫我后天开始抄,不抄完不能见你!”

    温初白喜出望外,“真的?”

    “白娘子。”江煜的委屈这回带上了真心,“你不想见我?”

    “没有,没有。”温初白转着眼睛,想起白桃提的馊主意,要是江煜出不了门,他不就不用担心被他撞破了?还什么难以启齿的月事之事。

    想到这里,她又没忍住偷笑了一声。

    “哇,白娘子,你还没有,一听见不到我了,你竟然笑得这样开心!”

    “真没有。”温初白连忙摆手,“我,我是觉得你抄抄书也挺好的,陶冶情操,你是乖孩子,要听父皇的话。”

    “我不管。”江煜放下筷子,噘着嘴道,“我要与白娘子几日不能相见了,今天晚上,我们去踢蹴鞠,明天上午我们在池里钓鱼,晚上你给我讲故事,不然我给你讲也行!”

    能不用以月事这种难以启齿的事情达到目的,温初白已然十分满足,别是玩上一天,就是陪江煜抄书,她也会欣然答应。

    温初白陪着他疯玩了一整天,第三天起了个大早,算早些上和瑞楼去。

    柳清芳最后点着东西,温初白嘴里叼着块饼,两手抓着鞋。蹦蹦跳跳地靠着架子穿。

    “啪!”

    一个白色的东西掉到地上,瞬间摔了粉碎,温初白瞧了半天,瞧见块泛着蓝光的碎瓷片,才隐隐想起来,这是当初在墨华文玩时,何瑞送她的那个靛蓝口的白瓷瓶,她拿回来时顺手放在了架子上,再没管过。

    柳清芳也瞧见了,可这时候她也顾不上怪温初白毛躁,嘴里念叨着,“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娘,你放心。”她穿好鞋,将地上的碎片扫了干净,拍拍手道,“这瓶子,碎了才好呢。”

    收拾好东西,温初白便只身一人去了和瑞楼。

    汶雏拿着这两日赶工出来的面皮,“瞧瞧,这面皮你可满意?”

    温初白一脸惊喜地接过,那面皮是人的肤色,薄如蝉翼,偏又韧性十足,不会轻轻一扯便破。

    “是这么戴吗?”

    她一边往脸上敷那面皮,一边含糊不清地话,汶雏在一旁看着,帮她整理了一下边角,“这样便好了,这面皮十分透气,可以带着入眠,你稍微习惯一下。”

    面上多了层东西的感觉虽有些怪异,却也压不住温初白兴奋的心思,“汶雏哥,你稍在这等会,我去照个镜子。”

    她光顾着往放着铜镜的内堂走,和拿着东西出来的何瑞撞了个正着。

    何瑞瞧见她愣了一下,面上没有平日里见到的那份亲切。

    “大哥,是我啊!”

    瞧见把何瑞也唬住了,她有些得意,“汶雏哥的易容术也太厉害了,大哥你稍等我会儿,我要去瞧瞧我现在的样子。”

    完,她也不等何瑞反应,一溜烟儿地到了后堂去看。

    铜镜中,女子的倒影清晰可见,微微笑着的时候,是个清丽柔美的姑娘,倒和温初白原本的样貌差的不多,可若是不笑,又带些跋扈,一下成了个江決的老熟人——温初澜。

    温初白一连做了好些个表情,弄得脸上的肌肉都有些酸疼,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确认自己带上这张面皮的确和温初澜一模一样。

    她贼笑地吐了个舌。

    也不知道江決看见自己未婚妻,在鉴宝大会上和自己对着干,脸上会露出怎样五彩斑斓的神情。

    她回到房间,汶雏已经整装待发,何瑞准备的马车极大,里头一圈儿位置,放着这几日要用的衣物、钱票和路上的吃食,中间放着张桌子,钉死在马车上的,方便取用东西,温初白上一世跟江決进宫,有幸坐过一次这样的马车,此时瞧见相同的摆设,心里暗自咂舌。

    何瑞真有钱。

    何瑞扶着她坐上马车,“去离朱谷要整整一日,这车很舒服,你可以好好睡一觉,那边的客栈我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汶雏会带你去。”

    要出远门了,温初白抑不住地兴奋,“知道了大哥。”

    “那儿江湖人士众多,要记得,我们只是一个商人,若是对方要动武,便服个软,认个错,保护好自己。”

    温初白心知何瑞这是担心自己,笑着道又道了一遍,“知道了。”

    “叮嘱你要注意的事儿还记得吗?”

    “记得,卖货、捣乱、找人,是吧?”

    “是了。”何瑞点点头,又要开口。

    温初白瞧他的样子是要叮嘱个没完,连忙断他,“好啦,大哥,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我要出发了,有什么事儿我回来再。”

    何瑞欲言又止,似是有些惋惜,黯然道,“是有话想与你的,等你回来吧。”

    他完这话,便稍退了两步,叫准备好的丫鬟、马夫和汶雏一同上了马车。许是为了排场,三人虽是随从,也各个精神抖擞,穿得利落得体,马夫拉起缰绳,轻轻一甩,头上的两匹骏马便得了令,跑着往前行走。

    温初白掀开窗帘,回头去看何瑞。

    何瑞还站在原地,正朝他们挥手,口中道着,“等你回来。”

    温初白的心头没来由地有些暖意,她没出过远门,也便从未感受过这种有人等她的感觉,此时静静瞧着逐渐变的人,竟感觉何瑞最近有些怪。

    对她太好了?

    她不清楚。

    不仅温初白要赶路,江煜也起了个大早,他与温初白好,这五日要在房内“抄书”,不能相见,可早上起来,又觉得五日有些难熬,想趁着还早过去再看一眼。

    他在路上想好了理由,却听见白桃在里头不清不楚地喊了一声:“我染上风寒了,不能见人。”

    这不是白娘子的声音。

    上回被劫后,她脖颈上煞白刺眼的纱布忽然在脑海晃过。

    “重安,去看看阿白在哪,保护好她。”

    离朱谷虽在三国交界,但离怀川皇城算不上十分远,大约五六百里地,所以才一天就能到达,但即便如此,一整日的无聊时光也十分难熬。

    温初白对汶雏熟悉些,可汶雏并不健谈。陪她聊天的任务便全都落到了一起上路的丫鬟云岚身上。

    不过,云岚也是个冷淡性子,温初白问一句,她便答一句,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一个时辰,总共也没上几句话。

    “温姑娘——”外头的马夫叫了一声。

    “怎么了?”

    “前面是山路了,可能会有些颠簸,和你一声。”

    温初白没出过远门,闻言连忙抓住窗框,回道:“知道了,谢谢。”

    马夫与云岚一样,是第一回 见她,因为不清楚温初白的个性,所以什么路况都报得事无巨细。

    马儿一路跑进了山路,的确颠簸了些,却还能接受,反倒是她抓着窗框有些夸张。

    “也还好啊。”温初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还以为真的很颠。”

    云岚终于第一次主动开口,“姐,您要是累了便睡会,我们穿过这片山林刚好午时,届时我叫您起来用膳。”

    云岚的性子实在有些冷,和她在一起,温初白感觉自己非但不像个姐,反而像是个不懂事的妹妹,可她又不想摆王妃架子,干脆点了点头,枕着云岚的腿睡了。

    瞧见温初白阖眼,云岚与汶雏对看一眼,点了点头,汶雏瞧了一眼窗外,行踪如鬼魅,瞬间没了影子。

    江煜的马车要比温初白的出发晚些,但他的马匹更好,此时也进了山林。重安飞身到了江煜的马车里,行了个礼,“主子,找到王妃了。”

    江煜看他一眼,不满地皱起眉,语气里带着责备,“不是叫你保护好她?”

    “主子。”重安瞧了眼在江煜不远处坐着的重康,有苦难言,“是这样的,我寻遍王府也没找见王妃,后来听到她一早儿就去了汤谷街的和瑞楼,可属下也没在和瑞楼找见人,最后听,王妃早上便坐车走了。”

    “去哪了?”

    重安摇摇头,“这个属下尚未听到。”

    江煜的面色带了些愠怒,“那你回来干什么?”

    重安垂着头,“属下虽未查到王妃的目的地,但王妃她就在我们前面的一辆马车里,依照我们马匹的脚程,再有两盏茶的功夫便能追到了。另外,那车上除了王妃外还有二人,其中一人是曾经查过的和瑞楼的二,我追过去时险些与他遇上,便甩了他回来了。”

    江煜点了点头,吩咐道,“叫车夫稍快些。”

    江煜本以为,便是再快些,也得一盏茶的功夫才能追到温初白,哪成想,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们便遇上了。

    温初白的马车已经被逼停,她单独留在了马车上,云岚和马夫分别举着剑,守在马车左右,温初白只敢从车窗的缝隙往外瞧。

    约莫二三十个山贼围住了他们,各个举着白光闪闪的钢刀,正一步一步地朝他们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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