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非主流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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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咣啷咣啷!”

    “呜”

    一列火车缓缓停靠在了成都北站,笨重的车身仿佛一只巨兽,人们从其身体的开口处上上下下。

    由于误了火车,刘万宝晚一天才回来,只见他拿着皮包,身上缠绕着一股难闻的味道,脸上却精神焕发,有劲的很,还不忘跟一帮人挥告别。

    “先走了啊,再联系!”

    “肯定给你们写信!”

    哎呀!

    刘万宝竟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拍了拍皮包里的那本不起眼的杂志,多亏了这东西,才让这趟旅程轻松愉快,还交了一车朋友。

    本来呢,他是自己看的,然后就在座位附近传阅,再然后一车厢都在传阅,还差点让一个孙子私藏了。

    男人嘛!

    难免好点打打杀杀,江湖风流,自然议论开来。

    这个丁默肯定没死,掉下去就学武功了,那个祁天远真牛逼,大擒拿三十六一听就碉堡了,还有自己老家就有高人,提着两大桶水,蹭蹭蹭几步上房顶,面不改色

    然后齐声感叹,民间肯定藏龙卧虎!

    神州华夏,上下五千年,保不齐就有几个老神仙在山里猫着呢。

    这一通聊,就差斩鸡头、烧黄纸,当场结拜了。最后,众人互留地址,约好写信往来,比后世磨磨唧唧加个微信爽快多了。

    99年,成都只有三個区:东城、西城、金牛。

    前两个是城里,金牛是大郊区,下面有3个公社,人口众多。

    刘万宝是金牛区文化馆的干部,此番去上海出差,学习人家如何丰富群众的业余生活,大城市,确实见了世面。

    他下了火车,又坐公交回家,始终有股东西蠢蠢欲动,呼之欲出。他似乎有了点灵感,在脑中不断想着火车上的种种,那些热情澎湃,唾沫横飞,聊到高潮处恨不得大笑大叫的乘客

    “武打,群众好喜欢啊!”

    “哈麻皮,我怎么才想到哦!”

    刘万宝一下子通透了,赶紧半路下车,拐道去了文化馆。

    文化馆的职能,就是宣讲文化知识,丰富群众生活。金牛区都是乡下,老百姓文化低,看不来那些人民文学萌芽什么的。

    “老刘?你刚回来?”

    “怎么直接来单位了,这一股味!”

    “哎呀,好东西啊,我找到好东西了”

    刘万宝从包里拿出故事会,兴奋道:“就这个东西,我们马上去邮电局订,再发到公社的文化站,找人给乡亲们讲故事,他们绝对爱听!”

    “你冷静一下,冷静一下,我先看看!”

    对方翻开故事会,闷头不语的看故事,过了一会,他比刘万宝还激动:“好点子啊!我们正愁没有合适的文艺作品丰富群众生活呢!

    这样,每个公社少来点,先看看群众反响,反响好的话,后续再加订。”

    “可以可以,这样最好。”

    故事会的直接发行,涵盖上海、江苏、浙江、安徽四地,外地的也能通过邮电局订阅,杂志上有地址和联系方式。

    刘万宝全身干劲,依旧不想回家,琢磨了一会坐下来,索性给那位作者阿奇写了一封信,由故事会转交。

    ()(e)  开头表达了一番敬仰之意,谈了谈木棉袈裟的读后感,最后又道:“我们四川也是人杰地灵,美景无数,峨眉山、青城山、乐山大佛全国闻名。

    您尽可以来巴蜀做客游玩,我们定扫榻相迎。

    另外,如果有这份荣幸,我们十分乐意看到您能以四川的名山大川、宝寺古刹为蓝本,创作一部当然,这是我个人一点自私的想法,请您勿怪”

    写好了信,刘万宝直接去邮电局投信,同时订了60册故事会。

    上海弄堂与京城大杂院一个性质,好几口人住十几平米,到处是锅碗瓢盆和晾衣杆,水和厕所也是公用。

    家家户户有马桶,每天笫一件事也是倒马桶。

    京城讲究,沪上也不遑多让,别看这个马桶,学问大了,穷人家就是一个木桶加个盖,富人家是铜箍金漆,甚至是雕花的。

    那会江南风俗,嫁女儿陪嫁中必定要有红漆马桶,大中三号,叫子孙桶,可见地位。

    下午,放学时间。

    一个男生闷闷不乐的回到了弄堂。

    “囝囝,谁欺负你了?”正在炒菜的妈妈询问。

    “没有。”

    “那你怎么不高兴?”

    “”

    男生噘了会嘴,大声道:“人家都会夺命霸王枪,就我不会!人家都玩罗汉拳打坏人,就我不会玩!”

    ???

    妈妈一脑袋问号,也没在意。

    过了会,爸爸回来了,回来拿了纸就要奔厕所,男生犹犹豫豫的凑过来,道:“爸爸,你们单位能不能订个故事会呀?”

    “什么故事会?”

    “我同学爸爸买的,可好看了,他们都看过了,我好不容易才借来一天。”

    着,他从书包里翻出一本的杂志。

    “我们单位订杂志都有标准的,哎呀,我先上个厕所”

    老爸憋不住了,随接过杂志急冲冲的进了公厕,然后就没出来。

    整整过了四十分钟,老爸伛偻着身形,揉着腿,颤颤巍巍的出来了,“订,订一年的!”

    “主编呢?主编呢?”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有大事!”

    故事会9月刊刚发没多久,负责发行的同志就火急火燎的在楼里乱窜,好不容易在厕所逮住了主编,也不管人家正在尿尿,巴拉巴拉道:

    “9月刊还有剩的没有?上海火车站的几个报刊点都卖光了,供不应求供不应求!”

    “你慢点,怎么回事?”

    “就是卖光了,还有客运站,也光了!这期杂志出奇的好卖,报刊点反响热烈,都跟我们要呢!”

    “主编!主编!”

    正着,又一个家伙跑进来:“哈哈哈!苏州、无锡、杭州、宁波,全部缺货!”

    “缺多少?”

    “我初步算了算,起码要三万册!”

    咝!

    主编浑身一抖,一下嗤了六尺高。

    去年,故事会还叫革命故事会呢,每月销量只有几万册。今年初改了回来,登载通俗,成绩看涨,目前月销量能达到20万册左右。

    ()(e)  一下增订三万册,涨了近六分之一。

    “主编呢??”

    第三个家伙跑进来,也是兴高采烈,这一泡尿尿的,忒曲折了!

    “成都!成都有订的了!”

    “一个文化馆直接订了60册,还有一些零散订阅的,加起来有一百多册。”

    册那!

    业务都发展到成都去了,主编提提裤子,也不管尿没尿完,大一挥:“开会!”

    很快的,故事会编辑部齐聚。

    发行人员把情况一,编辑们嘴都乐歪了,“洛阳纸贵!洛阳纸贵!”

    “我们只有一篇新木棉袈裟,很明显,直接造成了发行量上涨。何,那位作者就交给你负责了,务必要处理好关系。”

    “可以请他来上海做客,好好招待一下。”

    “哎,这个主意不错!”

    “同志们呐!”

    老主编还是最镇定的,敲敲桌子:“我们刚从困境中走出来,不易啊,现在势头看好,我觉得等发行突破30万的时候,可以考虑搞个笔会,或者故事演讲会,总之搞点活动,拉近作者与我们、与读者的距离。”

    “嗯嗯,笔会一定要搞!”

    “搞了笔会,才能明我们是大杂志社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畅想着美好未来。

    阿奇一己之力带动销量,但没有一个人要给他涨稿费的。

    这年头稿费固定,杂志社可以好吃好喝的招待作者,也可以请作者去旅游,但如果涨稿费,甚至提高分成,绝对免谈!

    比如郑渊洁,早期稿费微薄,而他发现只要有自己登载的那期杂志,就会卖的特别好。他自信满满的去找杂志社,要求涨钱。

    杂志社,你怎么证明是你的作品导致销量上涨?

    郑渊洁,简单啊,你让我一个人供稿,你们就知道发行量跟我有没有关系。

    杂志社:有病吧?

    后来郑渊洁还是完成了心愿,创办了童话大王,自己一个人供稿,每天累的要死要活,但挣的确实多,在京城买了十套房子装读者来信。

    其中一套被偷偷过,判了2年。

    故事会9月刊,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热销。

    在江南之地迅速流传,偶有流出外省的。而谁也没意识到,木棉袈裟是改开后内地出现的第一部武打/武侠。

    这年头,作家和作者区分的很开,作家先要加入作协,作协组织一帮评论家给伱开讨论会,研究你作品如何如何,有什么意义,再发表出去——得走这么一遭,你才能叫作家。

    不然,你只能叫作者。

    陈奇只是个作者,还是通俗作者,特让主流看不上,自然不会有人研究他的作品。

    故事会和木棉袈裟没在主流文坛掀起半点水花,主流文坛也不屑关注一本破杂志——除非他们感觉受到了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