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杜僧明,子
“呼哧”“呼哧”!
若非眼前士卒都已经战死。
若非落入牢笼,从外抛进的绳索索钩牢牢将其腕锁住。
若非臂受箭,失去战力。
焉能任人宰割?
让我放下兵器,除非战死。
让我投降,除非战死!
直到被人从牢笼里逮出来,脸按在地上摩擦,杜晋仍是心有不甘。
此时酒意完全没有了,一张脸贴着冰冷的地面,地面上是肆意淌着的鲜血。
一汩汩一汩汩。
糊在他脸上的鲜血,大概都是为保护他,战死的士卒身上洒出的。
血是热的,但杜晋的心是冷的。
城门已被打开,天色也已经敞亮。
这一战,酣战至天明,战到一无所有,只剩半条命。
杜晋少年血性,恶狠狠看向陈昌。
还想要抬头,但被身后士兵死死压住。
“你个老六,有本事就杀了我!”
陈昌虽然只是受了点轻伤,但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干净的。
被血渍洗礼过的衣服,又哪里能干净得了?
就像是起了的杀心,追悔莫及。
他们不愿意降,那么只能是战。
陈昌也没有想到,犟种如此可怕。劝他不降,战他又被他困兽之斗战损数名甲士。
以致缠斗多时。
到最后,陈昌都不愿意再打了。
他想知道这个姓杜的到底谁人,为何如此血性?
杜晋就知道他之前不过戏耍他,什么久闻大名,简直可笑。
但他仍是傲然自得:“吾杜晋,新州助防杜僧明子!”
直到听到杜僧明大名,陈昌知道,这架没法继续打了。
他可不想因为这场架将未来南陈的臂助杜僧明之子打死,那样还不是结下死仇,杜僧明将来又怎会甘心为南陈效力?
但架打到一半,总不能收吧。
陈昌还真这么做了。
反正杜晋身边剩下的不过几人了,能用的弩矢也是有限。
折腾吧,反正总有折腾完的时候。
一直消耗到杜晋最后一支弩矢了,身边的甲士全都战死了。
陈昌终于从瞌睡里醒来,压了压腰,发现也已经天亮了。
陈昌早已命人回去取了绳索。
一个示意,已经气力枯竭的杜晋,早已被冲上来的甲士,捆绑,从牢笼里逮出。
不杀他,但也得折折他的锐气。
()(e) 面对杜晋不甘的怒吼,陈昌也是表示无奈。
一直老六老六的叫,有礼貌吗。
然而,城外的战事也已经基本结束。
胡颖带着人马入了城。
一脚踏入城门,胡颖中提着的一颗血淋淋的脑袋抛了下来。
一咕噜,不偏不倚滚到了杜晋眼前。
被压在地上的杜晋,愕然瞪大了双眼。
虽然脑袋被血肉模糊住了,但还是能轻易辨别出死者的样子。
卢傲!
居然是卢傲。
耳边只听胡颖喝道:“他不杀你,我来杀!”
一把沾满鲜血的大刀,直接架在了杜晋的后脖颈上。
寒意袭来。
杜晋心里凄然一笑,身为主将被抓,副将又被杀,再也无颜对面父亲了。
死了倒好。
杀红了眼的胡颖,还真不是着玩的。
就要举起刀,砍下。
但被陈昌立即止住:“胡司马千万不可!”
同时,从城外赶进来的陈蒨,也劝道:“杀俘不祥,胡司马还是暂时饶了他。”
胡颖伟岸的姿容,一张脸上满是鲜血。
双眼里的赤红,此时渐渐退去。
“罢了!”
一脚踢开杜晋,看向陈昌:“公子可否伤着?”
陈昌尚未回答,陈蒨已经一个箭步走上前来,惊讶的问道:“顺之,你为何在此,且还受此重伤?”
陈昌不知该怎么回答,看向胡颖。
胡颖轻咳一声,道:“这个,本司马带兵出城,城内不可无人坚守,我看六公子是条汉子,便请他代为坐镇。”
“只是没有想到”
想到若是陈昌有个好歹,只怕不好跟陈霸先交代。
泼天的祸都闯了,只希望陈昌没受大伤。
陈蒨不敢怪罪胡颖,转而责备起陈昌:“你平日也不是莽撞之人,如今为何如此胡闹?”
掀开陈昌衣袖,检查伤口。
除了掌上有磨破皮外,只有肘处破了口子,流了血。
“好在没有大碍。”
陈蒨捋起自身内衬白衣衣料,扯下一块,给陈昌包扎上。
陈蒨要比他个头高出许多,在他面前就像是一座山。
也许是他跟随陈霸先久了,居然在他身上找到了父亲的威严。
陈昌眉头微微一蹙,不知该如何面对。
有了历史的包袱,果然很是累人。
()(e) 历史上他们是敌人,且还被他抢了本该属于他的皇帝宝座。
更可怕的是,他还曾派出侯安都将他推入水中杀害。
他原本应该恨他。
但他此刻恨不起。
历史不过青史几行,早在书柜里躺着成灰,将来未曾发生,何必纠结?
“昌知道错了。”
陈蒨没有继续责备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再理会。
转身与胡颖道:“胡司马,这里就交给你来处理了,蒨任务在身,不能逗留,须马上出发。”
胡颖知道,广州之困十万火急,陈霸先兵力不足,此时高要之围既然解了,自然不能耽误陈蒨时间。
他叫人准备了两盏酒,给了他一盏。
碰了酒盏,全都喝了。
陈蒨向胡颖一拱,随即翻身上了沈钦牵过来的马。
“速回叔母处,一夜未归,省得她老人家担心。”
交代了陈昌一句,打马便带着三百多骑走了。
陈昌点了点头,目送陈蒨离去。
他回过身,正要跟胡颖告辞,被一声大笑打断。
被押着的杜晋,突然扬起头来目中无人的笑着。
陈昌不知他为何如此,正要问他,他反是双眼圆睁,瞪视着胡颖。
“我听了半天,你就是胡司马?”
“好个胡司马,你到底是会卸磨杀驴,你既然杀了卢傲,何不连我也一起杀了?”
杜晋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把个胡颖呆了。
胡颖胡子一吹,喝道:“我不知你什么,此时偏不杀你。”
喝令左右,将他押了下去,关入郡府大牢。
对于杜晋的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陈昌听了也是没有头绪。
要他们认得,胡颖了半天,杜晋才从他们的话里确认他的身份。
可要不认得,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何谓卸磨杀驴?
他们之间难道有什么勾当?
想到胡颖刚走,城内空虚,而高要城又立即遭受杜晋等的袭击。
这一系列事情联想起来,可真不简单。
胡颖,留城司马,此时高要城中他的势力最大。
若要颠覆高要城,陈昌如之奈何?
可,陈霸先既然将高要交给他,又岂能没有识人眼光?
胡颖不做解释,陈昌也没法追问。
带了借出来的郡府府兵,陈昌向胡颖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