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牧凌宸沉眸想了想, 提着宝儿的肩膀使用轻功回了水医舍里宝儿的房里。宝儿双眼一阖,一碰到床榻上便昏昏欲睡了过去。徒留下一脸无言的国师大人,他细心的给宝儿掩上薄被,耳尖的听到了外面有什么动静, 闪身便越上了房梁。
雪梅端着木盆里的水, 拿着的巾布却是沾湿了水拧干,又将宝儿揽在怀里, 细心的给他擦拭了下脸, “宝儿,该起床了。”
宝儿肉乎乎的手推拒了下, 两眼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娘亲又困乏地眯上, “娘亲,孩儿困。”
雪梅看宝儿一脸困乏的模样, 觉得有点纳闷,但又实在不忍心将他吵醒,只得轻声道:“那宝儿再睡一会, 等醒了再去外面找娘亲。”
“唔……好。”宝儿迷迷糊糊的应着,没过一会,均匀的呼吸声便响了起来。
雪梅替宝儿擦拭好脸跟脖子的时候,这才将宝儿轻放在床上,掩紧被子,这才起身端了木盆出去。
房门一关,牧凌宸这才跃下了房梁,坐在了桌几旁, 他抓起瓷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却是一股菊花香味。
他垂眸看着杯里那飘絮着的花瓣,桃花眼波光暗涌,刚刚那水夫人清秀的面容,终是映入了眼底。
经过这几日从宝儿那里套出来的话,知晓他也是从就没了父亲之后,他心底里也明白,他是认错人了。
虽然世间有偶然,但却并不是她。
她现如今,定是跟师弟过着很好的日子。
宝儿睡到午膳时刻被雪梅叫了起来,乖乖地吃了午膳后,雪梅这才道:“宝儿~明日娘亲便带你去见爹爹好不好?”
明日,便是清秋的忌日。之前宝儿岁数不明白,现如今该是跟他了。
“好。”宝儿点了点头,又歪头问道:“不等羽姨吗?”
“不等了,再过些时日,你羽姨就会回来了。”雪梅抬手摸了摸宝儿的头颅,“之前你不是想见见爹爹吗,那娘就带你去见爹。”
羽没那么快回来,她就只能先回去了,等她在山里待几日,羽也该回来了。
“好。”宝儿攥着胸前的玉佩,点了点头。
“那娘现在要去外厅问诊,宝儿是想跟着去还是想乖乖待在房里?”雪梅正收拾着碗筷,宝儿也在旁边帮忙着,听到娘亲的话,宝儿忙不迭的点头道:“娘亲,孩儿想在你旁边,保证乖乖的。只要娘亲有空闲教孩儿认药就可以了。”
师傅过,跟娘亲学医也是帮人的一种,让他也跟着娘亲学。
雪梅奇怪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虽然平时她也会空闲时刻教他认药,但这阵子,宝儿特别地勤奋,不仅在一旁听她问诊,还会在不懂的地方询问她。
她眯了眯眼,轻声问道:“宝儿最近怎么对娘的医术这么感兴趣了?”
宝儿眨巴着眼珠子,“因为孩儿觉得像娘亲这样救人也是帮助别人。书先生过的……大夫可以救人,而他们都叫娘亲为大夫。”
他还很聪明的,将一切都推给了书先生。
雪梅轻点颔首,只要他有消做将军的念头,当个大夫也是可以。
下午的时日总是过得很快,吃完晚膳,雪梅呆在了房里半晌,宝儿就着哈欠,跟着雪梅了句,“娘亲,孩儿乏了。”
雪梅绣着衣裳的手一僵,这才放下针线,起身替宝儿将外裳脱了,又替他捏了捏紧被角,这才徐徐起身,“娘就在隔壁,你要是有什么事,可以唤娘。”
一般来,宝儿休憩后就很少醒的,除非是半夜渴了才会唤她。
“嗯。”宝儿点了点头,笑道:“娘亲也早点休息。”目送着娘亲离去的身影,门一关上,宝儿便将视线移在开着的木窗。
没过半晌,一袭灰色布衣从开着的木窗跃了进来,坐到了木桌旁,手上拿着的皆是糖葫芦之类的吃食。宝儿看到来人,却是眼睛一亮,“师傅――”
牧凌宸侧眸看他,却是轻声道:“为师看到你在河边柳树上挂着的红布,你找为师可是有何要事?”
刚进水医舍,便看见隔壁间也是烛火亮着,所以他的声音也了。
宝儿坐起身,手掩着那薄被,露出一颗头颅道:“娘亲明日让我随她回山上祭拜爹爹,所以徒儿练不了功,等宝儿在山上待几日,回来再跟师傅学武功。”
牧凌宸起先还因为是什么事,听宝儿这么一,便轻点了下颔首,“为师知道了,但就算回到山上了,你自己也要自觉在房里蹲马步,回来为师可是要考验你的体力。”
宝儿点了点头,又想起了什么道:“要是徒儿没有下山,还望师傅能上山来寻宝儿。”
牧凌宸也听乡里乡亲过水夫人一直居住在翠云峰,偶尔施以问诊才会下山。虽不知水夫人这几日为何会在水医舍待这么久,但他也不会开口询问。
“好,为师知道了。现时辰也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话音未落,牧凌宸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房里,只剩桌角的烛火摇曳了下。
宝儿眨巴着着眼珠子,下榻把桌几旁的糖葫芦收好,免得娘亲看到会询问。
一连四日,雪梅都待了翠云峰,平时不是呆在房里念经就是出去给水清秋的坟前清理杂草。
一大一,两人都戴着一顶草帽,手上都拿着一把镰刀刮着杂草,迎着这炎炎烈日,两人鬓角皆都出了细汗,脸庞都是红通通的一片。
雪梅垂眸看了一眼脚边割掉的杂草,又抬眸看了下处理的差不多的杂草,这才对旁边的宝儿道:“宝儿,你先在树底下歇歇,等娘亲再割掉这角落里的野草,便好了。”
宝儿应了声“好”,这才转身走到树阴下,放下手中的镰刀又将水囊拿了过来,“娘亲,喝水。”
“宝儿先喝。”
“娘先喝。”宝儿扬着手上的水囊,执意要让娘亲先喝。
“好。”雪梅笑着放下镰刀,饮了几口便递给了宝儿。宝儿仰起头,咕噜噜的喝着,有些水还从口边流了出来。
雪梅抬起衣袖刚欲给儿子擦拭嘴,然看到衣袖的污泥又一把收了回来,“宝儿在树底下等娘亲,娘亲过一会便好了。”
“好。”宝儿懂事的抱着水囊坐回了树荫下,葡萄般的黑眼珠却是盯着娘亲。
没过一会,水清秋的坟前就处理的干干净净,雪梅将树荫下放着篮子的食物一一拿了出来,香火纸钱一烧,这才让宝儿跪在了水清秋的面前。
雪梅睨视了一眼板正跪着的儿子,这才蹲在石碑面前,对着墓碑轻柔笑道:“相公,我带儿子过来看你了,你在地下过的还好吗?你放心,我会将宝儿好好养育成人,等他也到了娶妻生子的时候,届时我再去地下陪你。”
现在的日子,她都觉得是偷来的一样。大仇报了,哥哥也活着,她现在活着的意义,就是宝儿了。
宝儿乖乖的跪着,手上拿着的香却是一动不动,直至雪梅扭头看他,这才温柔笑道:“宝儿,来给爹爹磕几个响头,爹爹他――最喜欢我们的宝儿了。”
他是怀着期待的心等待宝儿的降生,但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等到就撒手人寰了。
宝儿磕了响头之后,雪梅这才将他手上的香收走,插在了坟前。宝儿起身站在娘亲旁边,抬手扯了扯娘的衣袖,“娘亲~不哭。”
雪梅抬手背抹了抹眼角溢出的泪水,这才蹲下身将儿子揽在怀里,美眸却看着墓碑道:“娘亲没有哭,娘亲这是高兴,咱们的宝儿长大了。”
雪梅哄着宝儿回到树荫下,自己这才烧起了纸钱,红火的火苗在眼底跳跃,灼热的温度也让她白皙的脸庞红成一团。然她柔和的视线,却一直在墓碑上,脑海里显像的却是跟水清秋相识的一幕幕场景。
她忘不了景德镇与他的相识……
也忘不了他抚琴那潇洒姿意的气度,飘然若仙的模样……
更忘不了他救过自己三次的性命……
这一幕幕,皆都在脑海里溢出那灿烂又俊逸的笑脸,仿若昨天发生的这般。
眼眸溢出的薄雾越来越多,一粒粒晶莹剔透的珠子一般往下掉。心里泛着的苦涩越来越多。
清秋……相公。今生今世,梅儿无以为报,下一世,我们还做夫妻。只愿下一世,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寻常百姓,不要再有仇恨。
……
木屋里,此刻的牧凌宸却是一脸呆愣的看着长青牌上刻着地‘夫水清秋之墓’。
他本是看宝儿几日没下山了,这才想着上山来寻他,哪知找到木屋,里面却没有人,倒是正堂中间的牌子却是印入了眼帘,沉寂的香味也在房里飘荡着薄雾。
师弟……死了?
那水夫人,就是雪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