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雪梅放下茶盏, 这才娓娓道:“来也算是缘分,我与宝儿在一次下山途中碰见了受伤的柴师傅。柴师傅伤好了之后,谁知宝儿嚷嚷着要让他当师傅,非要练武。我本是想着宝儿定会向之前那般耍滑偷懒的, 到时候不学了再向柴师傅请罪, 未曾想宝儿这次却是铁了心一般――”
冷羽静静听着,心下的困惑越来越大, “主子, 那柴师傅可有是为何而受伤?”
怎么刚好这么巧,就在主子下山的途中就碰到了。
雪梅沉吟片刻, “他的是游荡江湖遭强盗暗算了。”似是知道冷羽想的是什么, 她继续道:“那伤口也不像是作假的,我救他时他早已昏迷不醒, 定是慌不择路,无意闯了上来。”
看冷羽还欲什么,雪梅摆了摆手, 笑道:“你放心,你家主子我是不会如此轻易相信外人地。我在他的菜里下了一些慢性毒.药,只要柴师傅是好人,每半个月我便会邀请他来吃一次,自是会给他解毒性。”
若不然,羽以为她会如此放心将宝儿交给一个外人么。
冷羽低首敛眉,“属下明白了。”
而此刻,牧凌宸坐在屋檐下, 抬眼看了下天色,这才睨向正练拳脚的宝儿,“今日就到这里。”
“是,师傅。”宝儿咧嘴一笑,这才跑到牧凌宸身旁,捻起桌上的桂花糕像仓鼠一般吃食。
牧凌宸桃花眼含笑,抿直的薄唇微勾,尔后又踟躇道:“你娘亲最近在做甚?”
在那次乞巧节之后,雪梅便让二狗子每日接送宝儿,所以他也许多天没见到她了。一时间,他又不敢无端端的上门。
“娘亲在药房研制药。”宝儿舔了下手里的碎糕屑,这才抬眼看他,贼嘻嘻道:“师傅是不是想见我娘亲了?”
每次狗子哥哥跟师傅明日要亲自送他过来的时候,师傅都是一脸失落的神情。
那一双葡萄般的眼眸太过明亮,反倒让牧凌宸侧过脸,屈指在唇边干咳了一声,“没有。”
孩子的直言不讳,让牧凌宸的老脸一红。
“羞、羞、羞!师傅竟然骗我是个孩子。”着宝儿还抬起食指在脸庞刮了刮,似是想到了什么,才道:“不过堂叔叔这几日倒是有来家里坐。”
堂叔叔?
盛堂的那个段景堂!
牧凌宸双眼一眯,低垂看着正吃第二个糕点的宝儿,“他来找你娘亲做甚?”
宝儿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是娘亲大人的事孩莫管。”骨碌碌转了一圈眼眸看到师傅那一脸严肃的神情,他又轻拍掉手上的糕点,行至师傅面前,“师傅,你的面具摘下给徒儿看。”
自从知道牧凌宸的真实面容以后,宝儿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每日拆师傅的面具,玩的不亦乐乎。
牧凌宸笑着抬手从鬓角处揭开,渐渐露出本来俊逸绝尘的样貌,将人.皮面具给了宝儿把玩,他没看见,此刻在屋檐上站着一个人,露出那惊愕地神情。
沉寂一瞬,那人影便闪身不见。而牧凌宸这时才扭头扫视了那空了的身影,一副若有所思地模样,桃花眼里闪烁地是幽深的眼神。
傍晚时分,二狗子过来接人,还顺便跟牧凌宸了一声,水夫人有要事找你。
牧凌宸跟着一起回了水医舍,在门口却碰见雪梅正在送段景堂出门,段景堂抬眸看着他们,却是一脸诧异,“这位是?”
“堂叔叔好。”宝儿乖巧地叫了一声,这才拉着师傅的衣袖,“这位是我师傅。”
雪梅抬眼冷觑了一眼牧凌宸,牧凌宸却是举步上前,站在她旁边道:“在下柴平,不知阁下的尊姓大名?”
此人好重的火.药味,眼神未免太过犀利,貌似他二人今日还是第一次相见,为何他却感到那柴师傅身上的压迫力?
“柴公子。”段景堂心忖着,嘴上却是道,“鄙人姓段,名景堂。”
牧凌宸“哦”了一声,眉梢一挑,“就是那大名鼎鼎的盛堂当家段景堂、段公子呢,失敬失敬,果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啊。”
段景堂爽朗一笑,“柴师傅也是闻名不如见面。”这下子,他是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恶意。
不待牧凌宸什么,雪梅却是抬眼看了看天色,充满抱歉的语气道:“段公子,天色已晚,你还是尽早回去,水氏就不送了。”
“好。”段景堂点了点头,眼眸却是落在雪梅身上,“明日我再来找你,莫送了。”语毕,对着牧凌宸轻点颔首,转身走了。
还有明日?
牧凌宸微眯了眯眼,一双桃花眼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人到底找雪梅有何贵干?
再想到宝儿的他已连续几天来寻他娘亲了,顿时心里萌生一抹不悦地情绪。
“羽,先带宝儿过去吃晚膳。”雪梅吩咐完,这才侧脸斜睨了一眼牧凌宸,“你随我进来。”
冷羽低垂首应“好”,这才牵了宝儿那胖乎乎地手下去。
牧凌宸随着雪梅缓缓进了里间,这才关了房门,坐在了木凳子上,抬眼看着她摘下斗笠放在桌旁,一双美眸满是冰冷的俯视看他。
雪梅冷声一哼,“国、师、大、人,你隐瞒身份接近我们母子,到底有何目的?”
牧凌宸轻叹息一声,“你知道了。”
“是,雪梅果真是又看走了眼,竟然没看出来柴平就是国师,国师就是柴平!”最可恨的是,上过一次当,这次她竟然又被骗了。
要不是今日羽去接宝儿的时候,看到国师戴着的人.皮面具,她又不知道要给他耍了多久。
一句国师,生生的拉扯着两人的距离,牧凌宸满是苦涩地勾唇,“你是从何时发现我是国师的?”
雪梅撇过脸,沉默不语。
她不答,他只得反问,“可是在给我和离书之前就发现了?”
雪梅坐在木凳子上,眼睫轻垂,良久才缓缓道:“是。”
牧凌宸了悟的点了点头,桃花眼里的伤感仿佛水溢出来一般,“所以我与郡主发生了‘那种事’之后,你就与我和离?心底里对我还是恨意颇多――”
“不!你错了。”雪梅抬眸,岔道:“哪怕没发生那件事,我也一样会同你和离。强扭的瓜不甜,我未曾忘记过你的,你不喜欢我这种肤浅的女人,也不喜欢我这种空有花瓶美貌、无一丝内涵的女子。”
这句话,伴随了她那么多年,每一次想到,就心如刀割。京城里那些暗地里嘲笑她的名门闺秀,都不知如何对她指指点点了。
她那语气虽然平淡,如问天气一般,但他却从她的瞳孔里,看出了漠然,是那种死一般的沉静。
“……”牧凌宸窄眸一缩,眼里闪现过的自责意味。
“你也无需自责,是我年少无知爱慕于你,你不喜欢我也是你的选择。”雪梅淡色的红唇终是一阵轻叹,掩在萝袖下的素手一紧,“这些年,事情早已烟消云散了,几年前的事情,也莫在提起。反正你也是因为我姐姐的一个赌注才被迫娶了我,给你和离书,就是为了还你自由――”
牧凌宸冷不丁地断,“如若我不想要自由呢?”对上雪梅错愕呆愣地神情,他再次强调,“若是我与郡主没发生‘意外’,若我不是国师,你还是想跟我和离吗?”
他这么问又是何意?
她都把和离书都给他了,他也接受了,现在这么问又有何意义。
“我不知道。”雪梅纤眉微颦,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就算你不是国师,就算你与郡主没发生什么――就算没有那些,也依旧掩盖不了我们只是一对表面相敬如宾地夫妻,并没有夫妻情谊。”
牧凌宸轻抿薄唇,垂眸听着。
“我们做了差不多一年的夫妻,可你成亲与我的话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你……我们只是普通夫妻,对我并没有情谊。你……不会逼我,会尊重我的想法,然后你就出了新房……”
雪梅顿了顿,又继续苦笑道:“那时候我的确是不想嫁于你,对于你这种做法我其实也是心存感激。可同时的――你又一次让我受到那流言蜚语,他们都我刚成亲就遭夫家嫌弃,公公与婆婆都不重视我,成亲当日,更没有一位你的亲属在场。而你洞房花烛夜擅自离开,别人也新郎官不满意我这个新娘。”
牧凌宸听言无奈地轻叹息一声,不会逼她洞房,自是因为之前迫于无奈娶了她,他又怎可能同他记忆中那‘肤浅看外表’的女子有肌肤之亲,行那亲密的周公之礼。
而成亲那晚离开,他真的不晓得会发生舆论这事,因为在成亲第二日,她就游历江湖离开南苏城,而他,自是待在了皇宫的国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