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我的一个道姑朋友
李往矣刚报出谢嘉树的名字,引来一阵惊呼。
不等大家亲近他这位大洲人榜排行第五十的天骄,一道身影迎着风雨走进了驿馆。
这是一位长相秀美,气质娴雅的妙龄女子。
几乎整个驿馆大堂里躲雨的人,都一眼认出了这位妙龄女子的身份。
李往矣也认出来了。
因为她当前是整个北止戈洲,声名最盛的修道女子之一。
东华山,姜近晚!
不仅仅因为她是东华山神主的唯一嫡传弟子,更因为她在两日前公布的新一届大洲人榜里,高居第三。
本届北止戈洲大洲人榜前三:
北境铁枪门,谢飐。
南境陈家,陈病已。
东境东华山,姜近晚。
北止戈洲其他几大域如今是何盛况,暂未可知,但是在东境,姜近晚的名字和画像,却早已传遍东境每个角落。
这位女子天骄,是整个东境的骄傲。
于是她一登场,驿馆里便无人稀罕李往矣这个人榜五十名的“谢嘉树”了。
“是姜仙子到了!”
“姜仙子,快快里边请!”
“姜仙子踏雨而来,是要打尖还是住宿?所有花费都包在我身上!”
大堂躲雨的修士,纷纷起身迎接,热情开口。
连青花宗田青等几位少男少女,也舍了可爱的芊君,迎向了姜仙子。
李往矣和芊君,也在东浒城大道金榜揭晓后,看过姜近晚的画像,此时驿馆相逢,都很是意外。
李往矣猜测这位东华山嫡传,是有何要事,冒雨来此。
芊君则一下想起了师娘下山时的交代,看来大师兄果然与这位姜近晚姐姐有缘啊,这才入东境没多久,就与她相遇了。
家伙仔细打量着人群中的姜近晚,见她身气质娴雅,长相秀美,比画像里的还要漂亮几分,心里很是高兴。
这样的姜姐姐,才配得上她的大师兄。
她很想上去打招呼,但见其身边围着一群人,又似有要事,便只好忍住。
姜近晚身姿窈窕,腰间别着一把金色长剑,给她娴静优雅之外,平添了几分英气。
让人不敢生轻佻亵渎之心。
她虽踏雨而来,身上却没有沾上一滴水珠。
一一回应驿馆众人的热情招呼后,她穿过人群,找到了驿馆二。
“二,我有要事欲找掌柜,还请将掌柜请出,这是酬金。”姜近晚拿出一袋大道铜钱,交给二。
此间驿馆,乃是一处民间驿馆,而非朝廷的官方驿站,主人是一位中年掌柜。
能让东华山嫡传,以重金相请,显然这位驿馆掌柜,很不简单。
这让田青等躲雨修士,很是惊讶。
在此之前,他们一直以为这是一间普通的驿馆,二也很普通,虽然修炼过,却还没有入境。
听得姜近晚的话,看到她递过来的大道铜钱,二却跟换了个人似的,表现得很淡定。
没有立即接过钱袋,而是笑着问道:“主人已于三日前外出,此刻并不在驿馆中,不过他临行前,留下了一些交代。”
“敢问姜仙子,今日登门,所为何来?”
姜近晚眉头微拧,却还是回道:“我有一位道姑朋友,修炼过程中,出了一些意外。我想请贵主人邹先生,替我朋友算上一卦,好找出根源,以为救治。”
驿馆二微笑道:“看来我家主人预感未错,姜仙子真是来找他卜筮算卦的。”
姜近晚神情变得明朗,道:“这么,邹先生已经算到我要来?那可有留下卦辞以教我,好让我为朋友解去劫难?”
驿馆二摇头:“姜仙子误会了,我家主人是灵性所感,料到了姜仙子将会上门,并未占卜。”
“主人近日命格犯凶,不宜卜算,因此并无卦辞留下。”
“不过,主人给姜仙子留下一个锦囊,可为姜仙子指明方向,但最终能不能让仙子好友逢凶化吉,则不敢保证。”
“请问仙子,可要这锦囊?”
姜近晚为了解救好友,已经尝试了许多方法,皆未能成功。
后得一仙家耆老指点,若不想麻烦她恩师出,为此驿馆主人,可救她那位朋友。
因此,虽听得驿馆主人离去,有些失望。
但既有锦囊留下,自是不会推却。
“我要这锦囊。”
驿馆二接过钱袋,从里面拿了一枚秋收钱,而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递给姜近晚。
“这个锦囊,只需一枚钱。”
“谢谢!”
姜近晚收好钱袋,打开锦囊,只见里面有一张便笺。
摊开一看,便笺上只有四个字:大摘星术。
大摘星术?
姜近晚有些不解。
有躲雨修士离得近,看到便笺里的内容,也很是疑惑。
但是,却没有人敢惊扰姜仙子。
李往矣和芊君,因为一开始便离得远,倒是看不见便笺里的内容,只是看姜近晚面露难色,有些奇怪。
“二,此笺怎解?”姜近晚询问。
驿馆二摇头:“姜仙子蕙质兰心,不需人多言,自然能解。”
姜近晚皱眉。
()(e) 很快她便反应过来,转身看向大堂众人,将便笺展开,道:“可有哪位大侠,知晓‘大摘星术’?若懂请告知,姜近晚必有重谢!”
包括青花宗田青等人在,所有躲雨修士都不知所云,纷纷摇头。
李往矣和芊君,却是都有些讶然,对视了一眼。
随后李往矣上前道:“我懂。”
看到他出列,有人惊讶,有人觉得理所当然。
毕竟,他可是寒山书院“谢嘉树”。
姜近晚却眉间浮现一丝喜色,问道:“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不敢,寒山谢嘉树。”
“原来是谢公子,您真懂得大摘星术?”
“是。”
“太好了,我朋友此刻情况紧急,急需公子相救,还请莫要推辞,事后必有重谢。”
“姜仙子客气了,扶危济难本就是我辈读书人义不容辞之事,何况东华山与寒山书院有旧,既然能帮到仙子,我自是不会袖旁观。”
“多谢公子!”
姜近晚抱拳致谢。
驿馆二道:“姜仙子,救治你的朋友,应该需要一间静室吧,请随我来!”
“多谢!”
随后姜近晚、李往矣、芊君,并带上沉睡的少女仙龙,一起跟随二,去往了驿馆后院。
其他躲雨修士,知道救人要紧,没有去凑热闹。
把姜近晚、李往矣几人带到后院一间幽静的上房里,二便退下了。
李往矣直接询问:“姜仙子,敢问你朋友此刻在何处?又患了何疾?”
姜近晚秀一挥,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婴,出现在床榻上。
芊君看了大眼瞪圆:“姜姐姐,这就是你的那位朋友?”
这看着比她还呢。
姜近晚露出一丝苦笑道:“这便是我的那位朋友,名叫云冕,乃是葫芦观的一位道姑,因破境时被外邪入侵,走火入魔,变为了现在的模样。”
“我找不少医家大能看过,他们皆言只有找出她何时被外邪入侵,才有可能救治回来,否则她不但将一直保持这婴孩状态,而且不消一个月,就会神魂枯寂,肉体消融,直至陨灭。”
李往矣点点头:“我懂了,难怪这驿馆主人,会留下‘大摘星术’四字,大摘星术不仅能摘天上的星星,更能摘取生灵某一段生命印记,以作阅览。”
姜近晚也瞬间明白过来了,再次抱拳道:“既是如此,事不宜迟,还请公子立即施展大摘星术,探寻云冕被外邪入侵的根源。”
李往矣应诺,随即大袖一挥,一道星光闪耀,幽静雅室里,立即浮现了一道岁月画卷。
蒙山县龙溪镇有出家当道士的传统。
每年过完二月二龙抬头,都会有不少人家把自家孩送去道观受戒出家。
在龙溪当道士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家里儿女多的,田地少的,或者是看着灵的,都会想着送去道观,当上道士,不仅自己这一口有了,还有可能让家里免除赋税、徭役。
某些年份一年下来,一个村能有十几个男孩女童穿上道袍。
云冕是一位姑娘,也要出家当道士。
她的兄弟姐妹倒是不多,家里田地也不算少,但是她从体弱多病,不到两岁就生了三场大病,镇上的大夫都这丫头天生元气不足,很难养活。
云冕姑娘的爹娘都很发愁,她的祖母却不认命,把自己的幺弟叫来了。
老太太的幺弟,也就是姑娘的六舅公,在州城北边一个叫葫芦观的道观里当观主。
刚一见面,没等道号青墟的六舅公喝口水,老太太就直接了冕丫头是我最疼爱的孙女儿,我把她交给伱,不管用什么法子,你一定要把她养大成人。
老太太是长姐,自有一股威仪,青墟道长哪怕已经出家当上了观主,也不好违逆。
看着浑身发紫的丫头,青墟道长掐指一算后姊你放心,这冕丫头跟我道门有缘,我收下了,不过眼下缘未到,六年后我来接她。
春耕夏种,秋收冬藏,岁月不停一转眼六年就过去了。
当年的冕丫头,长到了八岁。
生诞这天,一位身材高大的青袍老道走进了云家村,正是履约而来的青墟道长。
云冕姑娘早早吃过了祖母煮的长寿面,她娘亲心中不舍,又给多煎了两个荷包蛋。
昨晚家人已经提前把出家的事跟她了,姑娘一看到身着道袍的青墟道长,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六舅公。
简单寒暄后,青墟道长对云冕:“时辰已到,拜别亲长吧。”
云冕姑娘立即跪下,给祖母、双亲都磕了三个响头,又给两位兄长鞠了一躬。
拜别之后,走出家门,她就是方外之人了,不知何日才能再见。
“六子,冕丫头我就交给你了!”祖母喊起了青墟道长的乳名。
“有道祖庇佑,定当无恙。”青墟道长回道。
然后打了个稽首,带着丫头离去。
祖母、娘亲都很不舍,但也只能送到院门口,目视两人远去。
云冕忽然转过身来,招大喊道:“祖母、娘亲,万万保重身体,冕儿会回来看你们的!”
()(e)
早春的阳光温煦清和,万物生发。
走出村头,青墟道长突然停顿下来,看向云冕姑娘。
姑娘背着一个包裹,仰头问道:“六舅公,怎么了?”
青墟道长问道:“能走吗?”
姑娘点了点头,“能!”
当年立下约定后,青墟道长留下了一门养气术,这些年祖母一直督促孙女儿练习,每日不停,风雨不辍。
姑娘的体质虽然依旧很孱弱,身形比同龄人单薄许多,但比起时候却要强不少,至少不用担心长时间赶路,半个月前她还曾跟着祖母,去过十几里外的长桥坪赶集。
青墟道长带着姑娘继续上路。
不久两人来到了龙溪镇圩,青墟道长买了一些香烛、麻纸,又去另外一个店铺买了一些朱砂、灯草等物品。
姑娘跟着看,十分好奇。
出了镇圩后,两人一路向北。
姑娘问道:“六舅公,我们是直接回葫芦观吗?”
青墟道长道:“不是,先去一趟梓水镇。那里的河村最近出了一些怪事,里正托人找到葫芦观,请我过去看看。既然也算顺路,那就走一躺。”
“所以您刚才买的那些东西,都是做法事用的?”
“是的。”
云冕姑娘眨了眨眼,很是期待。
她昨天晚上听二兄过,身为一观之主的六舅公,有大神通。
临近傍晚的时候,一老一少才来到位于蒙山县西边的梓水镇。
提前得到消息的河村里正,早就在村口候着了。
里正姓黎,是位白发佝偻的老人,拄着拐杖,看到青墟道长过来,立即上前迎去,身边跟着几个青壮。
“青墟道长,敝村略备了一些酒食,给道长和道长接风,还请随老朽入村。村贫陋,又遭逢劫难,饭菜简薄勿要嫌弃。”里正诚恳邀道。
云冕姑娘在半途换上了一身道袍,显得清秀灵动,老里正误以为是正式道童,一并礼遇。
青墟道长道:“老檀越有心了,不过现在时日尚早,还是先看看村里的状况吧,等把腌臜物料理之后,再就食不迟。”
里正一听不禁心生敬意,暗道不愧是葫芦观得道高人,风范纯正。
在青墟道长之前,河村曾请过好几位方士、僧侣来纾难,结果那些自称神通广大的道人、法师道行低劣不,品行更是不端,未履正事,先索酬劳,果品、餐食更是不能怠慢。
两厢对比,品德自现。
“道长高德,老朽感佩,请随我来!”
里正感怀一声,领着往村里走去。
青墟道长道:“老檀越,具体的情况吧。”
里正回了个礼,道:“约莫是半个月前,夜间村中突然传来呜咽声,村人原以为是谁家儿啼哭,未曾放心上。不成想第二夜,不仅有儿啼哭声,还有老叟哀嚎声、妇人悲泣声、青壮惊叫声。”
“再一夜,不仅这些声音更加凄然惶惧,村里还丢失了一个稚童,随后几夜则是妇人、老叟、青壮相继失踪,白间村人四处找寻无果,迄今已经丢失了四个稚童、三个妇人、三个老叟,以及三个青壮。”
“老朽找了几波方士、法师,未能查出祸源;上报县衙,县主大人亲自,也未有所获。所以只能托人叨唠道长,烦请道长解敝村之难,河村上下定将叩首以拜,筑祠立碑,永铭大恩!”
着老里正顺着拐杖就要下拜。
青墟道长把他搀住,道:“老檀越言重了,降妖驱邪乃是我道门弟子份内之事,不足挂齿。”
随后继续前行,刚走进村中,青墟道长就眉头一皱。
云冕姑娘也感觉到此村的不寻常。
此时乃是黄昏,夕阳方落,尚有余晖倾洒大地,但河村里却是一片晦暗幽寂,村里村外一溪之隔而已,却恍若两个天地。
“六舅公”姑娘忍不住看向青墟道长。
老里正也询问:“道长,您可看出是何种妖邪在作祟?”
青墟道长环看一周,道:“我已有眉目。”
老里正及几位青壮听到这话十分欣喜,躬身请拜道:“请道长诛杀此邪!”
“诛邪不难,只是眼下尚不到时候。”
“敢问何时?”
“今夜子时。”
老里正在自家宅院宴请两位贵客。
葫芦观戒律宽松,不忌酒食荤腥,青墟道长胃口清减,云冕姑娘却好好吃了一顿。
子夜前一刻,清虚道长、云冕姑娘、老里正,以及数位青壮出现在村中祖祠。
青墟道长一身老旧道袍,持一柄拂尘,背后一把青锋法剑,神情肃然。
他把一个巴掌大的黄铜铃铛交给姑娘,嘱咐道:“若是察觉有不干净的东西靠近,摇动此铃。”
“是!”云冕姑娘接过铃铛,重重点头。
青墟道长吩咐青壮务必保持祖祠烛火不熄,然后就大步离去,走进了夜色中。
云冕姑娘紧握铃铛,看着祠外一片漆黑,万籁俱寂,不禁有几分紧张。
倏地有阴风起于莫名,席卷村中,继而传来呜呜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