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我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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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凉的海水淹没一切,邢青锋拼尽全力抓住了下沉的人,奋力将人拖上了另一边海岸,自己也已虚脱。

    岸上刚赶过来的张天巡车子都没停好,就极速跑了过来。

    有附近居住的渔民,急忙放下了手中活计,想来尽点微薄之力。

    邢青锋被拖上来时已经动都不能动了,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旁边是被他拉上的简雨,脸色苍白,他甚至连叹一叹他呼吸的力气都没有。

    风很大

    海浪夹杂着风声淹没了他的呜咽。

    他们被送往了最近医院。

    一股浓重的疲倦涌上心头,邢青锋抓住赶过来的苏磐:“心奋剂,我不能睡,不能睡!”

    他的腿海中被尖锐的石子划出一道长痕,血染红了病床下的白垫。

    苏磐没理会他,反而压制不让他乱动:“你要是不想这条腿废掉就给我安静!”

    “雨!我的雨在哪?我不要麻醉不要治疗,你带我去见他,带我去见他!”

    “他现在需要我!”

    “苏磐!”

    声嘶力竭,不为所动。

    眼见血已经渗透床面滴滴答答流在地上,苏磐再也忍不住了:“给他一只镇定剂!”

    “不!我不能睡,苏磐!雨!”

    病房终于安静下来。

    待再次清醒时是一个大晴天。

    仿佛那日的大雨倾盆只是幻觉。

    “雨……啊!”邢青锋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翻来被子下床。

    但他还没来得及站稳,腿间传来一阵痛苦,重重跪在了地上。

    顾黎进来就见他这狼狈的样子,三步并两步上去将他抚起:“你做什么?腿不要了?”

    “雨!雨呢?他怎么样了?”

    顾黎神色慢慢黯淡下来,看得邢青锋心惊肉跳。

    就像是心尖被剜去最鲜活的那块肉,潺潺鲜血模糊了面容。

    不知何时他已经泪流满面:“雨……是不是已经……雨……我的雨……”

    “不不不,”顾黎强撑住人:“他还没死,他只是、只是……”

    “还没死?”邢青锋眼睛一亮,跌跌撞撞爬起身:“快!带我去见他!”

    来不及等顾黎的反应,他便自己拖着一条腿急不可耐往门口挪。

    “只是和死也差不多了。”

    身后,顾黎轻轻将后半句出。

    死亡是怎样的呢?

    痛苦还是快乐?

    简雨不知道,但他在尝试的那一刻知道了。

    是轻松。

    连带着奔跑的脚步都变得无比轻盈。

    在与大海接触的那一刻,他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

    终于

    可以死了。

    *

    “植物人?”病房外,邢青锋听到这个消息愣住了。

    “是的,”苏磐稳住他,不让他进去:“如果这一个星期雨醒不了,那他这一世都不会醒。”

    “那你拦着我做什么?让我进去!我去叫醒他!”

    “你现在情绪不稳定,我怕你控制不住自己。”苏磐白大褂都要被他撕碎,依旧拼尽全力拦住人。

    邢青锋突然发现这医院不是急救他的医院,蓦的收回心神:“今天是几号?雨昏迷几天了?”

    走廊响起另一道脚步声,张天巡满目疲倦出现在眼前:“这已经是第四天了。”

    四天前的场景历历在目,他从没想过自杀这样的事会发生在身边人身上。

    他们有钱,生而富贵;他们有才,书籍常伴;他们有权,不畏将来。

    他们什么都有,可为什么简雨会去自杀呢?

    直到某一刻他突然间顿悟,原来简雨,从来不是和他们一个世界的人。

    “四天……”邢青锋喃喃,猛的剧烈反抗:“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苏磐不放行,终是张天巡叹了口气:“让他进去吧。”

    一个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再去伤害他爱的人呢。

    简芳在房间悄悄抹泪,一旁的张楚江静默,这个他们忽视多年的儿子,以这样一种极端的方式让他们永不忘记。

    再也不能忽视。

    更无法补偿。

    邢青锋的到来让两人顿了顿,默默退出了房间。

    纵很不想承认,但是在他面前儿子这三十八年的生命中,相处最多的是这个男人。

    “雨……”

    病床上的简雨戴着氧气罩,脸色苍白,手指冰凉,连身子都是凉的。

    若不是胸膛微微的起伏,邢青锋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会回头,所以才走了这一步?”邢青锋仔细替他捏好被角,自言自语。

    “可我是真心想悔改的,你信我好不好?”

    “你起来看着我,要是我再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就死我好吗?”

    大手握着手,十指相扣。

    这是简雨最喜欢的牵手方式,以前他总会牵很紧很紧,生怕放了手就再抓不到,如今的他,却是十指无力,再也不会握了。

    “雨,我都计划好我们的未来了你知道吗,你怎么舍得丢下我,丢下我们的孩子?阳阳还在家里等着你,我们回去好吗?”

    用孩子来牵绊住人,这是邢青锋以前最不屑用的手段,而如今他自己却用了。

    “阳阳现在还一岁都不到,你怎么忍心让他失去爸爸呢?你以前不是过时候因为别人都有爸爸接送,你就被同学取笑的事吗?你忍心让阳阳也被人取笑吗?”

    是的,这事简雨和邢青锋过,那时他们还是在读大学,只是简雨看邢青锋脸色不好,往后就自觉的再也没提过了。

    那些本以为遗忘的往事,却在忏悔的日子里被邢青锋从记忆里一一挖掘。

    原来从未忘却。

    “我知道你不能喝牛奶,不喜欢虫草花,不爱吃香菜,不喜做西餐。你看雨,你喜欢的和不喜欢的我都知道了,以后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你醒来好不好?”

    你醒来好不好,我想陪你从日升月暮走到沧海桑田,从青葱年少走到两鬓斑白,走过一切我们曾走过和不曾走过的地方。

    床上的男子没有一点儿清醒的意思,时间在走,他睡得安详。

    邢青锋猛的怒吼:“简雨!你信不信我把阳阳杀了再自杀一起来找你?!”

    风呜咽。

    病房却依旧没有动静。

    邢青锋终于崩溃了,他慢慢将简雨的手撩开自己衣服,皮肉相触,无声呢喃:“雨,我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