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六章 铸剑师
“但慢慢修炼上去的仙人们对太始仙界知之甚少,又毫无根基,大多也打不过那群会抱团的、土生土长的仙,只能尽量做一些低端苦力,寻求个临时庇护,或者尽快在当地找个势力依附。”
“所以,那位前辈了,除了那些天赋尤为突出或是极其能打,刚飞升便能独当一面的仙人,其他外来仙多半都得沦为他人座下卒。”悬明上下蹦着了个头头是道。
“当然,这并不代表生在仙界的仙人们,天赋就比寻常一步步爬上去的仙人们高多少——许多本土仙的天赋与修为实际上是比外来仙人们低的。”
“但奈何强龙不压地头蛇,飞升上来的仙人们再是厉害,在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里,总归也是双拳难敌四这些,你都能理解吧?”
“理解,你这么清楚,我肯定能理解。”易砚之连连点头,悬明闻此立马乐了:“嘿,我就喜欢跟你这种聪明的孩话。”
“就是我们刚刚的话题好像偏了,我原本跟你的好像不是这些咱们那会什么来着?”
悬明拿剑鞘上的链子咔咔摩擦了剑柄,那模样像极了人在挠头,少顷这灵剑陡然转过了弯儿来,激动中嗷嗷拍了桌案:“啊!我想起来了!我刚才在跟你,为什么我的声音听起来这么——”
“因为不是所有的剑主都有那个缘,能带着我们开灵启智,直至飞升成仙,若单靠我们自己从各处缓慢吸收来的那点灵气,想要生灵起码也得熬上个三五千载——材质稍差一些的剑就熬不过去了。”
“而且,光熬到开灵启智,这还只是第一步,若无缘,剑器开灵后想修炼到能口吐人言,则又要再熬上个千载千载之后离着化形仍尚有个万余年岁,是以,孩,你别听我的声音,像三五岁的孩子,其实我早就超过四千岁,都快五千岁了。”
“哇,五千岁——”易砚之故作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一面满目期待地盯紧了桌上灵剑,“我记得老谢上午那会才跟我过,眼下你已是九品灵宝,离着晋身仙器、修成道体,仅差一步之遥。”
()(e) “可你刚才不是才,寻常剑器生灵启智,能口吐人言后,想要修成道体,仍需等上万年吗?”
“这样算来,你当年一定没少跟着你的历任剑主捡缘、撞大运吧?”
“那是自然,你也不看看那都是谁挑来的剑主!”幼童诧异中隐含“崇拜”的表情极大地取悦了悬明,这灵剑当即骄傲万般地翘起了尾巴。
“像我这么聪明帅气又漂亮的剑,当然会很智地选到跟我同样聪明帅气又运道好的剑主!”
“看得出来,你确实很会挑。”易砚之赞许颔首,边边冲着悬明比出两根拇指。
这回这话她得倒是发自真心——一般的剑还真不见得能看上老谢那个又贱又没脸没皮还能嘚瑟的骚东西。
真的,一般剑绝对看不上他!
幼童腹诽,夸过了悬明的眼光,又装作不经意地拢了把鬓边冒出来的碎毛:“不过话回来,悬明,你的眼光这样好,怎的这么久了还没能跟着自己的剑主飞升到太始仙界去?”
“听你的描述,你先前的几任剑主,应当都是能顺利升仙的好苗子罢?”
“尤其是当初能把你造得这样好的那个?”易砚之敛眉了个漫不经心,悬明听见这话,却是陡然蔫吧了下来。
“嗨呀,孩,你这话可真就到我的伤心处了。”悬明叹气,话间剑身不住发出呜咽似的嗡鸣,它瞧着当真像是被人戳到了悲伤的地方。
“孩,不瞒你,我成剑于五千年前那场仙魔大战的尾声时期,将我创造出来的那位、我的第一任剑主,是当时颇具盛名的铸剑师。”
“铸剑师?”易砚之蹙眉,她如今在玄灵界,好像不常听见这个词了。
“是的,铸剑师。”悬明抖了抖,“五千年前那场仙魔大战声势极为浩大,半个玄灵界都沦为了那场大战的战场。”
“这种动荡时期,在自家剑冢中捞不到本命剑器的剑修,压根没时间四处游历着收集材料、锻造合适的剑器,大多能有个差不离能用、抗造耐磨的剑用用就不错了。”
()(e) “由此,当时的玄灵界催生出来了一批专门帮剑修们铸剑的修士——有的自来就是剑修,更多的则是专精炼器的器修。”
“我的第一任剑主是个剑修。”悬明蹦下桌子,颠颠溜去窗边,作怅然望天回忆状,“他爱剑,也惯爱浸淫于此道,是以,经他而出的剑器,不但比寻常铸剑师锻造出来的剑器更为趁耐用,还更容易吸收灵气,开智生灵。”
“一把能生灵的剑,于剑修而言无异是如虎添翼,所以,当初每日上门请他铸剑之人络绎不绝,他也确确实实为大家打造出了许多好剑。”
“我是他打造出来的最后一把,也是他的本命剑器,我出世后,他便就此封炉,不再铸剑了。”
“为什么?”易砚之顺着它的话轻声发问,“你的第一任剑主,听起来明明像是很喜欢铸剑的样子。”
“是的,他很喜欢。”悬明颔首,“但最后的战火,终竟烧到他所在的那座、没什么高阶修士驻守的城了。”
“他本是个天赋极为出众的剑修,但长年累月地守在后方替一众剑修铸剑,令他的剑法愈渐纯熟有余而杀意不足。”
“不断的铸剑,只提高了他的修为、增强了他对‘剑’这东西本身的认知,却没能磨砺他身为剑修应有的剑心。”
“他把自己铸成了‘剑’,修成了死物。”悬明着沉默一瞬,“其实,他在最开始发现这个问题的时候,曾想过要离开铸剑台,去战场,或是去什么凶险些的秘境。”
“但这样出色的铸剑师是极为稀少的资源,他的师尊、他的父母,乃至他的朋友与同门,没有一人赞同他的想法。”
“于是他被迫留在了铸剑台边,替剑修们铸出了一把又一把锋锐又趁的剑,送着一个又一个的剑修,投身于与魔修们的战争中去。”
“——后来,他死了,死在我剑成的第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