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萦绕轻尘
大殿内仿佛顷刻间沉寂了下来,袅袅的鼓乐之声再入耳间时已好似多了几分烽烟之气。看着少年脸上那略带嘲弄般的笑容,本来充满谦虚的话语,亦使得郭隗心下愤懑不已。
不过以他的人生阅历,虽然落了下乘,但还不至于面上失态,随即将觞中清酒一饮而尽,拱一揖道:“太子谦逊了。”
没来由的一番举动,赵章心下亦是大惑不解,但他现在也并不愿意同这位握实权的燕国重臣交恶,同样起身饮了一觞酒:“太傅深谙美食佳酿之道,我不如也。”
话音及落,上首的燕王适时笑道:“昔年寡人客居邯郸,曾闻之,天下善为音者,佳丽人之所出,皆邯郸也。今寡人偶得善舞者二女,习于宫闱,编目排舞,太子长于邯都,今一观之,可言善教否?”罢燕王笑着抚掌轻拍。
赵章谦虚地道了声:“不敢谈言教。”
在邯郸他一向不怎么喜欢歌舞礼乐,年龄是一方面,另外他觉得这玩意在当今真的没啥太大的意义。所以除了必要出席的公共场合,他一般都是待在宫里老老实实的研习六艺之学。
但必要的见识肯定还是有的,因为声色犬马,本就是这个时代大贵族们饭后的娱乐项目、或者社交的基本段。
随着燕王的话音起落,殿内原本舒缓的鼓乐之声这时缓缓消散,转而变为悠悠笛音,其中又夹杂着琴瑟特有的古朴弦律。没过一会,一群身姿曼妙的仕女便不知从何处飘入殿中。
随着缥缈音色渐起,十数名姿色上等的宫姬在为首两个身姿极为妙曼的舞姬步伐引领下翩翩而起。
双婆娑,舞姿轻盈、柔美的身段犹如山魅精灵、灵活、放肆,众女皆着五色且单薄的缤纷绸缎、舞步轻纱飘逸,不经意间流露而出的凝脂玉肤、看得在场众人眼花缭乱。
尤其是队列最前领舞的二女,长袖飞舞间红唇微启,好似在舞步中无声地诉着心中的感受,曼妙的轻纱穿在她们身上柔弱的似水一般,举止之轻、如若要飘向虚空。那裁剪的得体的舞衣,又恰好能裹住婀娜的身姿,丰腴而又柔软,腰和臀的形状呼之欲出殿内大臣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e) 饶是赵章也不禁为这奇特新颖的舞姿所叹服,心下不禁生出一股久未有过的悸动。
随着音色的起落,一曲舞罢,众女俯身跪地,似乎在等待殿内贵人的评判。
燕王笑道:“此曲寡人唤作萦尘,太子观之何如?”
赵章细细品味一番,诚揖道:“曾只闻燕国循周制而不变新礼,今日一见方明缪言,单凭此舞,今日之燕当焕然一新。大王唤此曲为萦尘,当得是舞如其名,舞者似在空际萦绕之轻尘,妙极,妙极。”
“哈哈”燕王爽利笑道:“那寡人便借太子吉言了。”罢突然指向殿内引舞的二女,表情一脸惋惜道:“此二女一唤旋娟一唤提嫫,皆世间善舞者,然置于这偌大燕宫就犹如明珠蒙尘,寡人欲将此二女赠于太子、训收于邯都,太子意下如何?”
赵章闻言顿时一愣,目光却未看向燕王所指的舞姬,而是微微侧头向楼缓带去了询问的眼神。
他倒不为燕王的赠女之举而感到大惊怪,这个时代贵族之间相互赠送奴隶、家妓算是比较稀疏平常的事。此二女虽身处宫闱,但地位也只能算燕王圈养的宫妓,和一摆件,物品没啥区别。
赵章下意识地去猜测,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迂回曲折的实情。
并且赵章实岁如今只有十六,虽然长得身高猛大的、又带着冠,但远没有到二十岁的及冠年龄,如果收下了,这次回到邯郸会不会引起君父的反感,或者受到宗室朝臣的抨击。
思绪纷杂,实则也只为一瞬,侧目望去只见楼缓似乎不经意地点了点头。
赵章这才向着燕王拱揖道:“外臣拜谢大王。”
“好、好!”燕王似乎并未对失去了两个貌容似水的美人而感到惋惜,反而是一脸的喜悦之相。
殿内众臣也多是见怪不怪,甚至有几人还举觞向赵章敬酒。
赵章面色不改,心下却有些不明所以,他实在不理解这种心态,尽管他已经身处在这个时代的顶层,但前世的一些价值观念,还是很难让他真正的去把一個人当做一件货物去摆弄。
()(e) 然而既已身处此景,许多事,便是挣脱不得了。
想罢目光也顺势扫向那两个被当做器具的舞姬,此刻二女相距赵章只有一丈的距离,妙曼的身姿在他眼中一览无余,无须细观,仅仅通过二女方才每一次的转身的完美演绎,便知此二女为何等尤物。
二女此刻跪伏在地上,犹如两只笼中圈养的兽,让人想要怜惜的同时,又不免生出一丝想要蹂躏之情。
但赵章此刻心里想的却不是那些旖旎之景,他由衷的为两女感到一丝庆幸,庆幸到了他里,至少不会再像一件货物般流转四方,与此同时他不禁对这个时代生出一丝可悲之念。
又是一曲舞罢,唤作旋娟和提嫫的二女俯身向着燕王行了一个大礼,随即跟着同来的舞姬缓缓退下、不知去了何处。赵章的目光也不由得随着众女隐退的身影跟去,待回过神时,回头正巧瞥见殿道对面的公孙操正注目看着他,半边青铜面具下的瞳孔露出一抹异样的神情。
赵章有些不明所以,但也没在意,朝着对方笑了笑。
随着舞姬的退去,这时殿内的乐声再度换了种音色,缥缈之感转而成了澎湃磅礴之意。
宴会继续进行。
这个时代贵族玩的花样之多,虽然不如后世多彩,但依旧是下层之人所不能想象到的。
不多时,几个宦官又抱着两个金胎掐丝上绰兽纹的双耳投壶放在殿居的中央,几十支刻有花纹的精致箭矢亦随同摆放一侧。
投壶
赵章却不喜投壶这等项目,若是正儿八经的校场比试箭艺,或是蹴鞠这类,他倒是感兴趣。至于投壶这等巧事,他一直觉得让女眷来玩玩还行。
但见得殿内君臣玩的不亦乐乎,他也不好扫了兴子,随意投了几箭,自然是一把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