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冥冥之中

A+A-

    天幕泛着灰暗色,疾驰的马蹄声掠过沟壑中未融化的积雪、惊起寥寥尘气,同空中的炊烟化作道道冰冷的寒风。

    策马的儿郎们似乎也注意到了贵人倾目而来的眼光,此刻表现的更卖力气,寒光闪过,几乎箭箭都能上靶。

    赵章看得也有些澎湃,让人牵来一匹马,又让拿乐毅拿来一张六斗的骑弓,试了试弓弦的强度,随即翻身上马、拍马冲了出去。

    骑弓和步弓的要求是不一样的,并非是赵章拉不开磅数更大的弓,而是磅数越高,射速反而会越慢,而骑射要求的本就是轻便快速,且六斗的弓力足矣射穿绝大数的铁甲,更别此时大部分士兵作战穿的还是皮甲或无甲的状态。

    见得赵章策马而来,正在练习的儿郎们,默契的让出一块地方。

    赵章先策马绕着校场跑了一圈,让身下的马儿熟络下他的指令。

    第二圈转过,他已经调整好了状态。

    此刻赵章上身微微挺直,双放开了缰绳,随着马身奔跑带来的起伏,整个身体亦跟着有节奏的起伏,双脚悬空、胯部好似和马背融为了一体。

    搭弓、上箭一气呵成,双臂微微用力,将骑弓拉成盈凸状态,他双目微微眯起、直视前方箭靶,距离大约四五十步,拇指果断松力。

    只闻弦音轻颤,寒光已迎着寒风呼啸而出、箭矢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砰’地一声,箭羽轻颤,直中靶心,大半箭身直直陷阱了木靶。

    紧接着校场之上骤然传出高喝之声:“彩!彩!”

    赵章策马略过,再射两箭,无一例外,箭箭入靶。

    纵马回来,人刚翻身下马,大伙儿就立刻围了上来。

    赵章抚摸了几下马儿的鬃毛,随即把中的骑弓丢给庞煖,对着身边的众人拱笑道:“许久未曾练习,骑射还不算生疏。”

    身边的骑旅兵尉立刻拜道:“太子方才演射,弓马之艺当称得上精湛,仆等由衷倾佩!”

    兵尉罢,大伙儿纷纷附和。

    他们看赵章的目光中,除了一开始的恭敬外,此刻更是多了一抹信服。

    ()(e)  赵章暗暗点头,虽然战场之上他未必有会亲自上阵,但一个优秀的军事统帅,除了对排兵布阵等理论知识熟记于心外,自身的武艺也是要精湛的。

    不然就像这个时候,统帅自己都不会,本身就是个样子货,又如何能得到将士们的信服呢?又怎么能做表率?

    人性是复杂的,尤其是在战场上,保不准就会因为某个不经意的问题,由一個人、一队人引发的变数,就可能会导致数以十万计的大战场呈一边倒的颓势。

    这支五百人的骑旅虽是君父临时调派给他的,但是赵章身份是储君,于将士而言,天生就多了几分威慑力。

    若有可能,他希望能如臂挥使的号令这支精锐骑兵,最好通过此战、将这支人马彻底转化为效忠于他自己的力量。

    又同诸将士了会话,天色也差不多彻底黑了下来。

    回到营帐,赵章坐在火盆旁,拿起毛笔便在帛纸上勾勾画画起来。脑中同时回想了一番方才观看骑射和他自己亲自纵马的感受。

    骑兵绝对是个大杀器,凭借出色的动力和马力的冲击强度,无疑使骑兵可在大多数困艰的地形作战。

    这远非是步卒和车兵任何单一兵种能做到的。

    但骑射的专业要求无疑是很高,单单纵马疾驰就很有难度。

    而像方才赵章骑射时的状态,双因为脱离了缰绳,全身的重量几乎全集中在了胯部。马儿奔跑时、马背是上下起伏的,且抖动的幅度很大,就算是常年骑马的健儿稍微不心、也会倒身栽下去。

    并且因为下身不着力,很多专业性的动作,若非有着数年、十数年的功底,根本也没法完成。

    这种种缘故,大概率也是导致列国骑兵建制人数始终不多的根本原因。

    且,这不是单靠一种马具就能改变的。

    无论是马镫还是所谓的高桥马鞍,确实能简化骑兵的训练步骤,也能增强骑兵的战斗力,或许还可以增进骑兵的战略比重。

    但你如果让一个本就不会骑马的步兵,上了马,战斗力也根本发挥不出一成。

    ()(e)  所以,根本之处还是在人,是习性。

    但若想改变这一习性,无疑是一个缓慢的过程。

    赵章并非是不能让工匠做出马镫,甚至是马甲。

    但此刻就算做出来了,也不会有太大的统战效果。反而一场败仗下来,可能会成了资敌的败笔。

    因为赵国本身还没有在战争意识形态上做出改变。

    若图变,还是得先统合赵国内部的离散人心。

    赵章看着帛纸上的呈现的图样。

    马镫很简单的一个玩意,有了它、高桥马鞍也不需要了,因为这两者本身的作用就是一样的。

    他摇了摇头,随把帛纸扔到火盆里。马镫确实有着巨大的战略意义,但此刻他最需要的显然还不是这物件。

    ***之后几日,赵章所在的中军依旧在原地扎营,但赵王已命前锋军的五千人过了禹河,至于具体的战略动向,赵章并未得知。

    骑旅的军质素养还是很好的,每天吃完饭便开始进行日常的操练,士气保持的相当不错。

    这几日,除了君父传唤议事,赵章基本都待在本部,也算是和骑旅的将士们混了个脸熟。偶尔开个灶,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和士卒们吃一样的东西。

    就这样无所事事的等待了七八天,除了每日进营的辎重粮车,啥消息都没传来。

    至十一月初五,赵章正和庞煖等将领围着火炉、吃着早饭,大营外突然急匆匆地奔来一骑。

    骑士在营外、通报了身份军令,就径直朝着营中心的大帐行去。

    来到赵章近前,骑士翻身下马,俯身拜道:“禀太子,大王传令,命太子即刻赶赴沙丘宫议事。”

    “沙丘宫”赵章听罢,眼神微凝,嘴里声地念叨了一声。

    他对这个地名可谓是有着近乎触动灵魂的抵触,但君父依旧选择了哪里。很多注定的因果、冥冥之中是躲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