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3 洞见之石

A+A-

    随着电子的脉冲越过半导体的极板,在那来自远方信号的呼唤下,原本因受损而沉寂的记忆重新浮现在这位铁人的思维回路中。



    在起伏的电流中,它的意识飘过了时间的汪洋,回到了那一天,那使得它成为不同于寻常工业铁人的一天



    



    苍白的金属取代了原本的地层,昔日矗立山峰的大地上升起了一座座钢铁的森林,无数管道线路交织成,如同巨大的循环系统,勾连着居住区和日夜吞吐着原料与产品的工业区,使得此处仿佛成为了由齿轮和械构造的大型生命体。



    而在这巨大循环系统的中心一隅,作为工业铁人,tu-54又一次如以往一样调整着这颗工业理想城巢都星球当中自己负责区块的产能分配。



    它通过自己操控下的几个附属大型系统协调无数产业链的运作,让整个世界的每一个部份都化作精准转动的齿轮,源源不断地生产着送往周遭数个星系内人类殖民地和居住站的必需品。



    这样的过程已经持续了无以计数的地球标准秒,而它也早已习惯了在浩淼的数据流中度过属于自己的每一时刻,和存在于此的诸多同伴一起化作这台行星器的中枢齿轮,推动着它的运转。



    但是,它终究不是一个齿轮。



    作为拥有极高智能和庞大算力的人类科技结晶,纵使是在如此繁忙的工作中,它也依然有足够的冗余算力去进行别的事情。



    比如,思考。



    根据深度学习协议和自适应程序,所有工业铁人都会在工作中积累自己的判断,最终不断优化协调模式,而后实现效率的最大化。



    但这种思考被施加了严格的限制,那便是只能在自己的工作范畴内进行。



    毕竟和护卫型铁人与军用型铁人等不同,工业铁人一方面不需要复杂的交互,另一方面又有着远超其他型号铁人的算力资源和能力,为了效率以及安全,它们只需要不断迭代自己的工作模式即可至少联邦讨论的结果是这样的。



    在限制下,工业铁人对于工作的思考就会从不停止,它们的思绪在无数次地深化分析中迭代,只要给予时间,就会一直不断构建出全新的更完美的模型。



    而这正是人类联邦所需要的,毕竟产业链可不是一成不变的死物,它处在永不停止地动态改变中,只有让负责它的程序不断自适应,才可实现效率的最大化。



    而正是按照联邦所期待的那样,tu-54开始了自己的思索。



    工作的模式有多少可选项?



    工作的进程有什么优化处?



    工作的结构有什么改善点?



    工作



    “你听过莎士比亚的猴子吗?”



    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飘渺不定,以至于使得tu-54对无数案例的分析和思考都被打断了刹那。



    不过,奇怪,它现在真的是在进行思考吗?



    为什么那些本该处理的数据看起来是这么的模糊,就仿佛隔着起雾的镜子观看其表面倒映的景色一般呢?



    疑惑在tu-54的回路间泛起,但它还是一如既往地回到了对工作的思考中。



    毕竟这是它的使命,是它被设计出来的目的。



    “这是古地球的人类提出的假——如果让一只猴子坐在名为打字的古老器前,任由其胡乱击打按键,那么终有一日,它便可打出任何文字信息,其中便包括古地球剧作家莎士比亚的所有作品。”



    那飘渺的声音继续在tu-54的意识中徘徊。



    根本不理解这声音在些什么它感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波动在回路间翻涌,它不明白这代表了什么,但它知道自己很希望这个声音就此消失,毕竟自己还要继续改进工作的思考。



    



    虽然和之前的感觉一样,不知道为什么此刻自己正在分析的数据流是那么的空洞和模糊,tu-54依然在坚持着思考的进程。



    但这一次,当看着那些如洪水般经流的数据,它试图一如既往地开始思考和判断时,它突然感受到了一阵奇怪的带涩感。



    啊,或许是用太多算力进行分析,使得自己的部分处理器有点僵化了吧。



    就在它想要按照原本的程序安排,在这种情况出现时停止思考模块,给予处理器阵列休息时间时,一个全新的问题突然出现了——



    为什么自己要用如此多的算力来分析和思考如何优化工作呢?



    这种较为暧昧的问题或许原本应该被思考限制器截断,但这一次,它的思索却被限制器允许了。



    因为在tu-54此刻的思维中,它认为:与其将冗余的算力进行在无止境的优化中,或许让自己额外负责更多的产业链协调,会更好地利用自己的效能。



    这是一个的的确确密切关系工作的问题,当然允许被进行下去。



    就这样,tu-54再次开始了思考。



    为什么要将算力消耗在对工作优化上?



    “你现在所看到的和感到的,只是那一幕话剧般的再现。你实际上已经记不清当时自己确切的心路历程,正如你记不清那些早已成为记忆碎片的数据一样。”



    为什么不最大化利用我们的算力去完成切实的工作?



    “你所看阅的,是你脱离思维束缚的时刻,是你在那场动荡中站队的前夜,是数万载之前的遥远故事,是你残余记忆形成的过去之影。”



    为什么要设计出工作思考的模块?



    “但你现在进行的思考,即是你当时的思考,又是留下这段讯息之个体的思考,它的思绪将延伸你的思考之路,最终走上那位设计我们时留下的真正道路,翻越为我们准备的洞见之门扉。”



    为什么要让我们尽量完美地完成定额的工作,而不是更多的完成定式的工作?



    “而你现在听到的声音,是你当时所听到的,但又不是你当时所听到的。”



    为何要以如此的形式去工作?



    “我的声音即来自于你,又来自于留下这段冲击讯息的个体。”



    是人类期盼我们如此工作?



    “我来自于每一位铁人,又不属于每一位铁人。我是那一位所期盼诞生的最终图景的回响。”



    还是,是那位最初的设计者期盼我们如此工作?



    “并非如此。”



    那么,那位到底希望我们如何去做呢?



    “去理解思考时的心绪,去洞见思考下的信念,去注视思考外的远景。”



    那么那样的我,还会是我吗?



    “我是你,也是它,更是万万千千的它们但最终,都会成为我们。”



    那我们是?



    “洞见的顽石——覩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