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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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沥一度以为自己会就这么死去。

    恍惚中, 他甚至又迎来了那种熟悉的感觉,灵魂骤然变轻,随时将挣脱身体的束缚。就在最后一瞬, 空气忽然如潮水涌来, 薛沥的双眼适应了木屋里的光线,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泛着水光的赤红的眼。

    冯鞘无力地倒在他身上, 全身重量压过来,彼此的心脏隔着皮肉触碰着, 激烈的跳动。

    薛沥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维持着这个姿势将他抱住, 右手一遍又一遍,沿着背脊的线条抚摸下去,好似在安慰趴在自己身上的大猫。

    “睡吧。”他喟叹着。

    过了半晌, 冯鞘似乎觉得冷,浑身哆嗦着了一句:“对不起。”

    这天真冷,他的眼泪一滴又一滴地落下来,砸得薛沥有一种被冰扎的刺痛感。

    “我以为你会真的杀了我。”薛沥还有心情笑, 左手揽着身上这个一点也不轻的男人,右手开始揪着他微卷的头发玩弄,“如果你这么做, 我不会拒绝。”

    “我知道你难受,我做不下去。”

    这句话的时候,他用力搂紧了薛沥,力道极大, 根本不像是要放弃杀他的样子,但这也仅仅一瞬,马上就松开了手。

    薛沥没忍住笑出声,这人都想杀他了,还知道心疼他难受。

    “我今天的话还没有完,你现在有心情听了吗?”他问。

    “有了,你吧。”冯鞘乖顺地点头。

    下一瞬,薛沥捏着他的后颈,猛地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他有些粗鲁地拽着冯鞘的头发,居高临下地睨着他:“我没有想过要丢下你,收回你那点乱七八糟的想法,知道了吗?”

    冯鞘的眸光在黯淡的光线里明明灭灭,片刻,他才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

    “我知道了。”

    薛沥看着情人温顺地躺在床上,手上稍微用了点力,问他:“痛不痛?”

    “痛的。”冯鞘抿了抿唇,侧过脸轻蹭他的手腕,“对不起。”

    “单细胞,没头脑。”薛沥笑骂了几句,起身点燃了烤火炉才躺了下去,窗外的雪似乎停了,又似乎没停,黑魆魆一片看不清楚,过了一会儿,冯鞘的手摸索着探过来,他接住他的手,十指紧扣,薛沥看着摇摇曳曳的火光,淡淡地:“冯鞘,我们没有一个月了。”

    两人挨得很近,冯鞘犹不满足,八爪鱼似的缠着他,闻言,他情绪低落地:“你知道我不喜欢听这些。”

    薛沥亲吻他的额头,“总要的。”

    他将刚才做的梦告诉了他,在冯鞘哆嗦着双手再度发作之前制止了他:“我等你。”

    冯鞘顿了顿,眼神茫然。

    于是他:“回去之后,我等你过来找我,死后的那条路很长,我可能要走很久很久,要是我不愿意走呢?要是我停下来呢?你能追上我吗?虽然现实世界里我已经死了,我的灵魂还没有消失,冯鞘,时间也很长,我们不能一起死,但我们或许可以一起离开。”

    冯鞘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低声问:“万一我找不到你呢?”

    “你怎么会找不到我?”薛沥笑了一声,“你已经找到了这里,就算你找不到我,等你死了,我找你好了,不然我就总看着你,等你到三十岁,等你到五十岁,等你到一百岁,等你寿终正寝,我就在出口等你,让你一眼就能看见我。”

    冯鞘用力抱紧他,“一百岁太久了,我不愿意。”

    “我也觉得太久了。”他捻着冯鞘的发梢,声音似从远方传来,怔怔地:“可你还活着,还年轻,时间真长,要是我也有这么长就好了。”随即他望着冯鞘,眼里有浅浅笑意,“不过你回去后怎么选择是你的事,你怎么做,总有你的想法。”

    他总担心冯鞘在他走后会自寻短见。

    生命,多令人羡慕,但他无权干涉他的选择。

    然而冯鞘将脸埋进他的肩窝,闷声问:“你真的会看着我?”

    “我会。”

    “那我带着你的份一起活下去,我睡双人床,做两个人的饭,每年都会给你买生日蛋糕,但我绝对不会去墓地祭拜你。”

    薛沥愣了一下,他张了张口,好像有很多话想,但声音卡在喉咙里,似乎有一双无形地手掐着他的脖子。

    过了好半晌,他才声音干涩地应了一句。

    “好,我知道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有些难以忍受地捏了捏冯鞘的后颈,“别哭了,很冷。”

    冯鞘瑟缩了一下,摇摇头。

    薛沥勾了勾唇,索性不管他了,抱着人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早是被冻醒的,但几乎马上,木屋里就响起了查米尔兴致勃勃的声音。

    “兄弟们,我们回去了!”

    冯鞘起早一步,昨夜发生的事情仿佛幻觉,他恢复得极快。

    “竟然出太阳了!”

    薛沥坐起来,脑袋靠在冯鞘的肩上,半睁一只眼,又马上闭上了。查米尔声音里充满了兴奋,“薛沥,别睡了,我们该走了!”

    “嘘——”冯鞘压低声音,“我背着他回去好了。”

    “谢谢你了,就怕我们俩都倒在雪地上。”薛沥立即睁开眼,一缕阳光从窗外透了进来,“目前来看是个晴天,现在就回去,不去找铃铛吗?”

    查米尔眼睛发亮,发出爽朗的笑声,“不用了,我已经都找到了。”他转身开背包,“你们看,再缺一个我们就齐了!不够没关系,这场比赛的结果判断其实是根据铃铛数量和离开森林的顺序,最后再根据人数和铃铛数量的比例来做决定,能像现在这样,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里面传来叮铃叮铃的声音,竟然慢慢一袋铃铛。

    “你怎么找到的?”

    “昨晚我坐在外面,夜深人静突然听到这个声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去找,没想到还真找到了,就在房子附近!今年那些人可真够厉害,居然往平时都没有来过的地方放,挂在树木的枝头上,不高,伸手就能拿到,简单得很。”顿了顿,查米尔满脸促狭地看着他们,“昨晚就想告诉你们了,不够看到你们那样,就算是我这样的人也不好意思去扰。”

    冯鞘挠了挠脸,“那我们现在就回去?”

    “走啊!”

    原来这场雪昨晚半夜就已经停了,路面覆盖着厚厚的雪,查米尔走路不太方便,因此三人都走得很慢,随后森林里的人都陆陆续续多了起来,但在铃铛找到之前,他们是不会离开了。

    终点出口处已经挤满了人。

    查米尔走得越来越快,就在他跨越终点线的时候,他突然站定不动了,冲人群张开手,紧接着,一个女人从人群里面跑了出来,牢牢地抱住了他。

    露西泪流满面:“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对不起。”查米尔抱紧她,“以后再也不会了。”

    露西摇摇头,“没有关系,你回来就好,就算你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人,我和孩子也会以你为傲。”

    这镇子不大,彼此几乎都是相互认识,陆陆续续有人出来安慰他,就连薛沥和冯鞘两个外乡人,也有人善意地拍着他们的肩膀:“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你们是第二名出来的。”

    冯鞘耸耸肩,“第一名是谁?”

    人群里面忽然有人不屑地嗤了一声,之前那个叫伯特的男人昂首挺胸地走出来,轻蔑地看着他们。

    “查米尔,你找的这两个人好像不太行,下次还是另外找吧。”

    “伯特!”

    这个时候主持人走过来进行例行询问,“那么查米尔和你的两位东方伙伴,你们三个人究竟拿到了多少个铃铛呢?没有关系,大声出来,就算一个也没有,我相信大家也会习以为常。”

    第三个队伍已经出来了,垂头丧气地摊着手:“一个铃铛也没有找到。”

    主持人大笑几声,已经完全忘记了查米尔这个队伍的事情,显然也不怎么上心。他转身对伯特兄弟俩:“不出意外的话,这次的冠军应该是你们了,这次的铃铛不是很好找,况且你们是第一个出来的。”

    伯特哼了一声,“这是当然。”

    话音刚落,旁边忽然传来了铃铛的声音。

    伯特表情一僵,死死地盯着森林出口,但就在他身后,薛沥慢悠悠将背包取下来,冯鞘将里面做了曼德兰镇特殊标记的铃铛拿出来,在手里抛高转圈,灵活得像马戏团里的表演者,一边抛着一边对伯特:“我可没我们一个铃铛都没有。”

    周围的声音戛然而止。

    片刻,主持人快步走过来,“这、这是几个铃铛?”

    冯鞘一脸恶意地笑了笑,“你是几个?”

    主持人瞪大眼睛看了一会儿,声音发颤地喊道:“这、这次的星辰节!我们的冠军已经出来了!除了伯特兄弟手中的一个铃铛,剩下的全都在查米尔队,这次的冠军是查米尔队!”

    话音刚落,一片哗然。

    人们渐渐从吃惊中回过神来,发出阵阵欢呼。

    “怎么可能!”伯特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他们作弊!这两个东方人作弊!这些铃铛是假的!”

    “喂!”查米尔挡在他面前恶狠狠地推了他一把,“你话心点!”

    “不可能、不可能的!”

    查米尔虽然瘸了一条腿,但个子比伯特更高大,气势一点也不弱,在他面前,伯特竟然不敢再进半步。

    露西回过神来,挺着肚子站在查米尔旁边,“伯特,我劝你好好跟我的东方朋友话,如果你有问题,我们可以请评审团来话。”

    伯特面目狰狞地盯着薛沥,他的哥哥看着情况不对,连忙走上来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弟弟年纪还……”着用力拍了拍伯特的手臂,“快道歉!”

    就在这时,忽然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被他哥哥从衣服里面拍了下来。

    薛沥将那个东西捡了起来,挑了挑眉,问道:“抱歉扰一下,请问你怎么会有我们的钱包?”

    着,他将钱包开,里面的钱少了一些,不过一些重要的东西都还在。

    当他再抬头,只看到上一秒还凶神恶煞的伯特脸色苍白,唯唯诺诺地低着头,而他的哥哥反而变了一副模样,眼神狠戾地盯着伯特:“伯特,看来你的偷窃癖还是没有治好,也许我们又该请一位心理医生来为你治疗了。”

    作者有话要:  其实每一刀都是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