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啊，年轻的侦探先生！”

    老哈桑从柜台后冒出头来，热情地招呼起了这名从未买过任何东西的“熟客”。

    “不知道老哈桑给您的建议有没有派上用场？”

    “托福，它已经卖出去了，这真的要谢谢您！”瑞文由衷地感谢道。

    “对了，那天我问过的‘刺痛的知能’哪去了？”

    “几天前卖掉了。”老哈桑回答。

    “真稀奇啊，谁会买那个？”

    瑞文嘴上装作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心中已经开始紧张地给自己想起退路来。

    万一自己真的吃不消自己创造的异咒，他还是得要一件异语遗产备用。异语遗产种类不少，但是都不常见，属于可遇不可求的类型。

    如果他改良过异咒，还是不行的话，他只能求助他现有的人脉帮他搜索了。

    “为顾客保密是老哈桑的基本经营操守。”

    老哈桑笑呵呵地摇了摇头，右眼的两颗瞳孔朝着不同的方向转来转去。

    “不过，我猜她并不怕那件遗产的副作用，毕竟本来年纪大了就多忘事唔，漏嘴了！”

    他挤了挤眼睛，显然是故意“漏”的。

    年纪大，“她”嘶，不会这么巧吧。

    奥贝伦人的平均寿命是40岁，能活到老太太的年纪是一件相当幸运且了不起的事情，除了生存压力外，她还得熬过空气、水等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之物中蕴含的诅咒，以及许许多多的传染型都市病，这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具备感染能力的红色遗产引起的。

    “是想起你认识的什么人了吗？哈哈，世界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很多。”老哈桑笑道。

    瑞文注意到，老哈桑背上的鱼鳍今天有些萎靡，分泌的粘液少了，也没什么光泽。

    “年迈女性的数量的确不多，但也没到稀罕的地步。”他回答道。

    “希望不是你的熟人。我也过，那件遗产所引导向的下场十分凄惨。最近我还是没收到防晒伤的遗产，但有个玩意你可能会喜欢，它非常古灵精怪。”

    老哈桑神神秘秘地取出一个缠绕着锁链的黑色木盒。刚一打开，瑞文马上就确定他不会想要这个东西。

    盒子里躺着一只，一只惨白的人，连着一节半透明的臂。

    “它的名字叫‘盗贼的助’，绿色，是一名神偷在唯一一次失利时被完整砍下的右。它完美继承了神偷的妙，也完美继承了神偷的盗窃癖，很难控制住。嘿，刚一打开的工夫，它又偷我东西了，你要心。”

    瑞文刚一眨眼，这只的食指上就凭空多了一串钥匙！

    隔空取物？还是把看上的“赃物”直接置入中？

    老实，还是真挺诱人的。如果它不是一只字面意思的的话我会很想要。

    他可不想当贼，但是这项特技对于取证貌似也很有用。

    只不过，这玩意实在太大了些。

    也许能买给卡梅隆，不过瑞文无法想象助身上多出一只“助”的画面。

    “哈桑先生，如果有人买下你这件遗产去偷盗，会害你惹上麻烦吗？”

    “哈哈，放心好了，老哈桑的营业执照里就包括了付给侦探公司的一大笔免责税。就算有人真想上门报私仇，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瑞文思索了一会，还是决定别乱花钱，改天把卡梅隆叫上，一块来看看挑挑。

    要是擅作决定，买到对方不喜欢或者用不惯的东西，也只是白白浪费金钱。

    现在自己搞得真就跟老哈桑的熟客似的，还受了不少关照，实际上一样东西都没买过，着实有点过意不去。

    “迟疑是对的，侦探先生。事实上，你犹豫得越久老哈桑就越高兴。要问为什么的话，审慎的人更不容易死，也就更容易成为回头客，哈哈！”

    老哈桑开着玩笑，送走了客人。

    瑞文低头看了看新买的表，在确认距离正午还有足足四时后，他大步流星地走向了红日市区的圆形广场。罗苹咖啡馆就坐落在其中一条遮阳走廊边上。

    ()(e)　　奥贝伦的流浪汉大多集中在市区，原因显而易见，城郊的都被晒死了，市区的也越来越少，幸存下来的一撮因为围绕着溶解圣母像乞讨，被赋予了“广场门徒”的雅称。

    烈日下的黑框咖啡色招牌让瑞文不由得愣在了广场边上。

    “罗苹咖啡馆”

    他喃喃着念出了招牌上的字。

    咖啡厅的装潢和梦里几乎一模一样，有些过时线条圆滑流畅的古典风格，贝壳壁挂，菱格地板，还有几乎一模一样的招牌。只不过，梦中的招牌上是中文，而这里是奥贝伦通用的烈日文字。

    玻璃窗口后站着的店员更令他惊讶，。

    清纯的雀斑脸，颜色奇怪的妆容，微微晒黑的皮肤，扎着麻花辫。

    “月？月？！”

    不对，她胸前名牌上的名字是“穆恩”。

    “欢迎光临罗苹咖啡馆！”

    店员穆恩以熟悉的声音着另外一种熟悉的语言，。

    瑞文不禁回头看向天空，依旧是带着血丝的黄色，广场中心耸立着高达十米，眼珠随着眼泪流淌出来的溶解圣母像。

    可这一切却又和梦境如此相似。瑞文的心中泛起了无比的亲切。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梦境和现实重合了起来！

    然后，他发现穆恩姐一直盯着某个地方看，是他刚安上的一对银袖扣看向了他刚安上的一对银袖扣，目光一下亮了起来。

    再看看咖啡馆内部的顾客，袖子上大多是铜制的袖扣，他们是有些闲钱来消遣的中产吊车尾，或者在读学生。

    “不好意思，我的袖子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瑞文装作一无所知，随和地在一张靠窗的圆桌边坐下，耳边回荡着和梦中相似的爵士风音乐。他不经意地观察四周，穿戴体面的男女或单或双，分散在咖啡馆各处，谈笑风生，嘴里不停地吐出日常琐事，生活趣闻，或从报纸内容中延伸出的道消息。

    “没有，真抱歉，先生。想来点什么喝的吗？”穆恩姐露出微笑。

    瑞文不晓得现实里存不存在卡布奇诺这种饮料。他探头瞄了一眼黑板，只看见“纯黑咖啡——20烈洋”和“兑水咖啡——5烈洋”。

    以巴掌大的一杯饮料而言，真贵啊。

    “来杯纯黑咖啡好了。”

    “就这样？”穆恩姐一脸纳闷地问道。

    “什么？”就这样？”瑞文微微挑了挑眉毛。

    “嗯，我以为您还会有更多要求。”

    瑞文想起，在梦境里，某些熟客点咖啡的时候也是要求一大堆，有些时候，店员不得不把它们给写下来。

    “尽量别那么烫。”他只提了一个要求。

    记得在梦中，黑咖啡加奶加糖被很多人视作对咖啡的亵渎。

    有个人突然打开窗，冲着外面撑阳伞的红裙美女吹了一声响亮的呼哨。

    女孩掩嘴笑了两声，在背上烙下一个淡淡的飞吻，挥抛给他，男人年轻男孩立刻伸去接，仿佛那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捷特是对的，这座奇妙咖啡馆里的人情味真的比外面重上不少。

    瑞文见状，突发奇想道：

    “除了咖啡外，请再给我来一杯加淡奶的浓茶，我有一种特殊的配方想要尝试。”

    他还隐约记得，梦中某座发达城市有一种把咖啡和奶茶混合在一起的风味饮料，名叫“鸳鸯”。

    他的眼前突然闪过了一抹鲜艳的红色，是墙边贝壳串上的红绳，左右摇晃着。

    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脖颈处掠过耳垂，那是动脉中的一股血流被泵进大脑中的清醒感。

    然后，什么声音突兀地传了过来：进了他的耳朵。

    “记得，三天后的正午，在血河东码头”

    属于侦探的灵敏嗅觉让瑞文瞬间捕捉到了这句奇怪的对话。！

    那串贝壳下方，是一张位于角落的圆桌，桌边坐着两位全身黑衣的男人，离自己将近十米远，十多米远。两人正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

    ()(e)　　但，以窃窃私语而言，他们两个的声音未免也太大了点。

    瑞文突然感觉到裤袋里的八面骰正在一动一动，。这个口袋中装着他从梦境世界里带回来的那颗铅灰色八面骰。

    它居然会动？！

    果然，这玩意绝非寻常物件！

    他慢慢地把伸进裤袋，在底部摸索起了八面骰的轮廓，却触到了一张蠕动的嘴唇！吓得他猛然一缩。

    那颗奇怪的八面骰居然变成了一张完整的嘴，正在他的口袋中一五一十地复述着那两名男人的交谈内容！！！

    “嘶，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刚一低下头，男人们交谈的声音就消失了。

    当瑞文把目光重新投向两名黑衣男，嘴巴又开始讲起了话。

    难道要看着目标才能偷听得到？

    声音从裤袋里传出来，闷闷的，有些听不太清楚，但是瑞文实在不想把一张软趴趴的嘴从裤袋里掏出来，只能弯下腰，装作系鞋带的样子，一边翻起眼白，从桌角处偷看两人，一边凑近裤袋偷听。

    “记住，接头暗号是‘诺达利亚’，不要忘记你曾应许的事情。这次，一定要让人们觉醒，推翻这该死的资本社会，为先王复仇。”

    “为先王复仇。”裤袋里的嘴把对面男人的答覆也复述了一遍，这人的声音明显年轻不少。

    推翻资本社会？为先王复仇？？

    嘶，我才第一次来这咖啡馆啊，居然就给我听到了这么劲爆的大消息？

    瑞文揉了揉耳朵，抬起头，看见吧台上刚磨好的咖啡变成一条好看的棕黑色细流，落入杯中。

    “您的纯黑咖啡好了。浓茶很快给您上。请问，该怎么称呼先生您呢？”穆恩姐端上咖啡，礼貌地询问道。

    瑞文思索了片刻。并不打算在这里使用真名，既然是来这里“偷”情报的，就得做好事情败露被秋后算账的准备。

    他打算现场编一个名字，脑子却一时卡住了。无数现成的名字飞过眼前，他却拿不准该抓住哪一个。

    这时，一个陌生的名字突然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一排微微蠕动的大字强硬地冲散了名字的洪流，占据了他脑海的全部空间。

    “阿特拉克。”他鬼使神差地蠕动嘴唇。

    “叫我阿特拉克就行。”

    “好的，阿特拉克先生。请您慢用。”穆恩姐抿了抿嘴上李子色的口红，端着盘子走开了。

    瑞文回过神来，假名已经出去了。

    阿特拉克，自己从不认识叫这个名字的人，自然对这个名字没有一点印象。

    既然如此，它是怎么出现的呢？

    算了，就这样吧。瑞文的心思并不在这里，而在那个爆炸性的情报上。

    结合红眼队治安官不久前过的话，现在的奥贝伦统治者已经不再是王朝时期遗留下来的贵族议会，换成了地下国会和一位被称作大总统的家伙。这件事可能发生在接近地心的地方，就像一场深层地震，没有对地表造成丝毫影响。

    所谓的先王指的又是哪一位呢？

    奥贝伦百年王朝指的是在卡内基元年建立的卡内基王朝。卡内基历比烈日历要早年，烈日元年等于卡内基年。

    卡内基王朝先后共有过多名国王，有的在位时间超过十年，有的只有短短几个月。其中，最广为人知的一位卡内基王自然是奥贝伦的创建者，伟大的“铁之王”，安德鲁卡内基。

    瑞文正思索着所谓先王指的会不会是这位鼎鼎大名的安德鲁王，却眼尖地看见那个较为年长的黑衣男从桌下悄悄地将两样东西递给了另外一人，一样接着一样。

    第一样东西四四方方，看起来就像一本用破烂皮革包裹的怪书。

    第二样东西，是一瓶血红色的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