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后挂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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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工仔这词儿挺有意思。”倪玉农笑了笑,“我知道你现在那什么,请客的事儿,暂时不要多想了,等你多攒点儿钱再吧。”

    “好吧,听您的。”

    莫年心,倪玉农所谓的“知道”,应该是能想到熊府会给一些钱。

    但这种事儿谁也不好戳破,心照不宣就过去了。

    回到宝式堂,莫年却看到了一个少女。

    年纪约莫十四五岁,明艳活泼。

    不过桂生在她面前却是一副心翼翼的样子。

    “爸爸!”少女见倪玉农进来,欢快地跑上前来,挽住了他的胳膊。

    “哎?你怎么不在学校,跑这里来了?”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上了一节课之后,学校临时通知放假一天,妈妈把我送来的,她今天约了美国诊所的史密斯医生检查,必须守时。”

    “噢,那我现在就陪你一起回家吧。”

    倪玉农又冲莫年笑了笑,“这是女倪纤凝,现在培华女中读书。”

    “你好!”莫年冲倪纤凝点点头,想起桂生过,倪玉农有一对龙凤胎,这个是女儿,那就还有个儿子。

    培华女中应该是个教会学校,倪玉农还挺有想法。

    “哥哥好!”倪纤凝不认生,转而又对倪玉农道:“那咱们走吧。”

    倪玉农简单交待了一下就走了。

    莫年和桂生两人就此聊了两句这一对龙凤胎。

    原来女儿叫倪纤凝,儿子叫倪云遏;取自滕王阁序中的句子:纤歌凝而白云遏。

    倪纤凝在培华女中,倪云遏自是不能上女中,他在京师公立二中。

    临近午饭的点儿,莫年提出请桂生吃饭。不请掌柜的,那就请请老员工吧。

    桂生开始是推辞的,架不住莫年掏钱意愿之强烈,才最后同意了。

    不过桂生不能让莫年太破费,坚持去附近的一家二荤铺,实惠。

    所谓二荤,其实就是猪肉和猪下水。

    莫年这个听了他的,到了地方多点了几个菜。

    葱爆肉片,辣炒大肠,熘肝尖,炸萝卜丸子,又让切了一大盘卤护心肉。

    ()(e)  吃完了还得回铺子照应着,不能多喝酒,桂生要了俩大馒头,莫年要了一碗汤面。

    二荤铺的菜量大,吃饱还剩不少。

    莫年推在住的地儿搭伙吃饭,已经交了饭费,所以让桂生打包留着,这样晚上在宝式堂后院热热又能顶一顿。

    下午起风了,天阴了下来,貌似要下雪。

    所以也没啥客人,两人窝在铺子里喝茶。

    别看只是一顿没花几个钱的饭,却将两人的关系又拉近了不少。

    聊着聊着,汤普森居然来到了宝式堂。

    桂生的殷勤劲儿一下子就上去了。

    “汤大人,这风起来了,天儿不好,怕是要下雪,您来照顾我们生意,真是风雪无阻啊!”

    “这时候逛最好,人少,清静。”汤普森摘掉帽子和围巾,桂生接过给挂了起来。

    汤普森看了看莫年,“哎?上次忘了问了,胡全走了,你来了,怎么称呼?”

    “莫年。汤大人记性不错。”莫年应道。

    “年?难不成你是腊月二十三生的?”

    “还真让您对了。”莫年心这位还真是个中国通。

    “汤大人,您想看点儿什么,我陪着您。”桂生插空道。

    “今天先坐会儿吧。”汤普森一边,一边走到八仙桌旁,“对了,给我沏壶高碎,有点儿渴了。”

    “高碎”实际是筛茶时筛出的茶叶末,是贫民饮料也不为过,但是汤普森好这口儿。

    “得嘞。”

    桂生沏茶去了,汤普森撩起袍子一抖,顺势坐下,姿势还挺利落。

    “年,你有什么好推荐也可以。”汤普森坐稳开口。

    “您信得过我?”莫年笑道。

    “头次打交道,试一试嘛。”

    桂生上茶来了,“汤大人,这条街上谁不知道您啊?好东西可都让您给买走了!”

    “桂生,你就喜欢给我戴高帽子。”

    “哪有?对了汤大人,您上次来,我跟您起一件要送来代销的康熙五彩花鸟大盘,今儿上午给送来了,要不要看看?”

    “看看就看看。”

    莫年上午跟倪玉农去窜货场了,桂生的大盘,他也没见,正好跟着一起看了。

    ()(e)  盘子拿出来之后,其实算不上大盘,口径也就二十五公分左右,桂生得有点儿夸张了。

    盘心洞石花鸟,盘底圈足内有青花双圈楷书款:大清康熙年制。

    汤普森于古玩门类中最懂瓷器,只见他翻底、看款之后,连连点头。

    莫年在一旁也暗暗点头,开门的康熙官窑圈足和底款。

    可当汤普森翻过来细看盘心的五彩画片时,却不由眉头紧皱。

    莫年虽然不动声色,但心里却也不由暗道不好,因为这画片不对。

    确切地,这是后挂彩,而且年头不长,就在清末民初。

    也就是,这本是一件康熙官窑的半成品。

    当年只入窑一次,烧了釉下底款和釉面,却没有在盘心的釉面上绘制画片二次入窑烧制。

    这么一个半成品盘子的流传下来了,然后有人在盘心画了五彩洞石花鸟,二次入窑烧了。

    这就叫后挂彩。

    在民国初年,这种玩意儿具体什么价儿,莫年还真不是那么清楚。

    但在百年以后,如果是一件康熙官窑五彩花鸟盘的真品,价值当在百万以上;可要是后挂彩的东西,充其量几万块的事儿。

    汤普森一皱眉,莫年就明白了,他应该也看出来了。

    但是桂生没看出来。

    因为上午这盘子送来的时候,倪玉农和莫年都在窜货场。等他俩回来,桂生也没来得及让倪玉农看看,倪玉农着急送女儿回家呢。

    好在是代销的东西,估计是哪个夹包袱的或者打硬鼓的人的货,大不了退回去。

    “桂生,这什么玩意儿?后挂彩!糊弄谁呢?”汤普森看明白之后,一点儿都不客气。

    “啊?”桂生一听,连忙赔笑,“汤大人,您别生气,您别生气”

    就在桂生给汤普森赔不是好话的时候,莫年却想到了一件东西。

    他上前给桂生使了个眼色,让桂生留个空挡出来,然后插空道:

    “汤大人,您不是让我推荐么?我还真想起一件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