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傻子王大
狗子对着两人,口若悬河地宣泄着不满。
最后以一句,“杜国富就是个妒贤嫉能的人。”收尾。
赵义从中听出了缘由。
狗子曾经一个人跑到县大队,要求杜国富把自己送到八路军,打鬼子。
结果被杜国富和言悦色地套出家里人是谁、家住在哪儿,趁着睡觉,托一个相熟的连夜送回大黄村。
狗子爹妈提心吊胆的找了一天,饭都吃不下,结果看这子睡得冒着鼻涕泡被人送回来,气不打一处来,当场开打。
结果,狗子半个月没下来床。
赵义瞅了瞅还没枪高的狗子,“你今年多大?”
“甭管我多大,给我一支枪,我一定是个顶好的兵。”
狗子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赵义肩膀后露出的枪头。
“你要不要兵?”
赵义摇摇头,中正式的枪托“啪”杵在地上,和狗子的身高一比,到枪口还差两拳的高度。
“等你跟枪一样高的时候,来赵庄找我,我让你加入游击队。”
“君子一言。”顺子伸出掌。
“驷马难追。”一大一两個掌击在空中。
“我知道西边土地庙里藏了个人,好像是从战场上下来的。”
狗子收回掌,挑着灵动的眼睛。
“今年冬天全凭我偷偷送吃的,他才能活下来,你要不要?”
上过战场?
赵义一点头,“带我去看看。”
两大一,三道身影前后而行。
赵义相跟着狗子,从村子外面绕过大黄村,到一的破庙前。
狗子没进庙,扯开嗓大喊,“傻子,傻子。”
声音在空旷的田野中回荡。
赵义盯着庙门,对这个上过战场的老兵有着好奇。
声音缓缓消失,庙门仍然紧闭,突然赵义眼下两步处的土地一动。
一个满身尘土的身影站了起来,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里抓着顶帽子。
赵义一惊,不由得后退一步,掌摸上后腰。
顺子也反应过来,一举握榴弹,一迅速拧开保险盖,食指挂住拉环。
“别开枪,别开枪,他脑子坏了。”狗子连忙解释,指着傻子怒斥。
“不准吓人!”
赵义仔细打量,脏污头发凝结成的发块之下,一双木滞的眼睛,呆呆愣愣,眼睛虽大,但却没有神。
()(e) 衣服腌臜破烂,勉强能辨认出是一件军服,胸前有一块白色名牌,帽子正中有一面青天白日的徽章。
这是一个国民党逃兵。
不知道为什么变得痴傻,可能是被枪炮震伤了脑袋,也可能是受不了战场上血腥的刺激。
赵义走上前,想摘下他胸前名牌,判断他所属的部队番号和姓名。
傻子脚步敏捷,向后一撤,臂抬起,本能反应似的做出格斗姿势,呆滞的眼神里多了锐利。
“傻子放,不准打人。”
在狗子的呵斥下,傻子眼神里的锐利消失不见,乖乖站好,任由赵义取走胸前的名牌。
名牌污浊,秽迹遮住了大部分,依稀能看出一个‘王’字。
“你要不要?”狗子期冀抬头望。
马上开春了,一开春事就多,傻子就容易被发现,家里存量也不多了,恐怕挤不出来多少给他。
赵义摩挲着名牌,现在两党合作共御外侮,不再是不可调和的对立矛盾。
虽然是国民党逃兵,但只要好好的进行改造,也能出一份力。
况且还上过战场,和敌人正面战斗过,以后的游击工作不定有用到他的地方。
“我要了。”
听到赵义的回答,狗子一张脸立刻笑成了花,扭头看向傻子,指着赵义。
“傻子,以后听他的话,他让你干嘛你就干嘛。”
傻子张开嘴,得非常慢,“听——他——的。”
“嗯。”狗子满意的点头。
“以后别傻子傻子的叫,不好听。就叫他王大。”
赵义将中名牌伸出去,王大抬起指甲里塞满黑泥的脏,宝贵地收起来。
狗子得了能加入游击队的应允,心里挂念的傻子也有了去处,冲赵义挥挥,一蹦三跳的离开。
“哥,你要个傻子干嘛?”顺子围着王大转一圈,问道。
“就算咱们游击队这次没招到人,也不至于招个傻子。”
“他是我们的革命同志,不准叫傻子。”赵义轻声呵斥。
顺子白了王大一眼,继续去嘟囔那些他没记住的榴弹知识。
两人继续走来时路回赵庄,多了个人紧跟在赵义身后,寸步不离。
赶了十几里路,三人在太阳挂在天上正中偏西三分的时候回到了赵庄。
()(e) “顺子,烧水,给王大拾掇拾掇。”
赵义回到家一口气没歇,搬柴倒水脚步不停。
春天万物复苏,萌发的不只是树木和动物的春情,还有病毒与细菌。
再不清洗干净,王大这一身脏,免不得要生病。
赵义忙里忙外,王大跟在身后,形影不离。
“傻子王大,来引火。”
王大被顺子里的洋火盒子吸引,转头看赵义,见他点头,坐到炉灶前。
“擦!”
目光呆滞,神游物外,双却熟练的从洋火盒子里倒出洋火,熟练的点着,一根一根的往灶膛里塞柴火。
“咳,够了够了,火大了。”顺子捂着嘴咳嗽。
傻子停下中械重复的动作,木柴放回身后,双抱住膝盖,盯着灶膛里炽烈的火焰愣愣出神。
“哗!”
滚烫的热水倒进大盆,蒸腾起缭绕雾气,瞬间变成了仙境。
王大好像察觉了什么,双躁动不安的摆动,扶着膝盖站起来往外走。
顺子狞笑着冲上去,一把摁住。
“王大,不是哥哥我欺负你,你这一身脏都快成虱子窝了,不洗不行啊!”
王大脚扑腾踢腾,挣扎个不停,顺子瘦猴样的身材按不住。
赵义上才没让王大逃出去。
往盆里添了几大勺凉水,估摸着不会烫伤王大,两人一起上剥光他身上的破烂衣裳,抬进大盆。
“你是猪啊!”房间里传出愤怒的声音,顺子猛地起身,带倒屁股下的凳子。
“半斤棒子面,伱一个人全给吃了,一点没给我们俩留!”
洗净了的王大换上一身赵义的旧衣裳,像是脱胎换骨一样,有了一股精神头,只是眼睛还是呆滞,时不时的盯着某处发木。
此时三人各坐在方形饭桌前的一边,桌中间摆一个空空的海碗,王大眼神发直,无视顺子俯视的怒目。
“你,你,你——”顺子气得指发颤。
“砰!”
顺子正要继续发作之时,大门突然打开,赵老实踉跄的身影撞进来,慌张的。
“鬼子进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