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异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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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到女子时,四叔公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有怨恨、有恐惧。“那几个后生刚把女子带回来时,女子披头散发、衣衫褴褛,满身污泥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脸上更是布满密密麻麻的血痂,犹如鬼怪一般丑陋。在郎中的医治下,女子的性命被救了回来,可却是记不得自己的名字和身份,因何受伤出现在后山也是不知。无儿无女早年丧夫的五婶心善,好心将女子收留,对其如同亲生女儿一般。在五婶悉心的照料下,一个月后女子不止身体痊愈,脸上的伤疤也神奇的全部消失,恢复了其本来的容貌。”四叔公的眼神发生了一些变化,怨恨和恐惧褪去,被迷恋取代。“那女子长得美貌不可方物,就如传中最美丽的仙子一般。镇子里上至垂暮老人,下至懵懂幼童,更别提那些气血方刚的青壮后生,每个人都被她的美貌迷醉,半日不见便茶饭不思。而且她还及其的善解人意,无论情绪多么的低沉、悲伤、愤怒、暴戾,和她交谈过后都会变得心平气和、如沐春风。镇子里一些胆大的后生找到媒婆去五婶家上门求亲。五婶毕竟不是女子生母,不好替其做主,便询问女子的意思。女子却是含笑不答,既不表示拒绝,却也不点头答应。如此一来,已经上门求亲的觉得自己还有会,未上门求亲的也想要争取会,一时间镇上的媒婆都忙得不可开交。可即便镇上所有未曾婚娶的后生已经在五婶家的门前排起了长队,女子却始终还是既不点头也不摇头。渐渐地,后生们有些沉不气了,脾气也变得愈发暴躁。直到有一天,两个后生先是发生口角,继而大打出。然后越来越多的后生加入战团,几十人在五婶家门前打作一团。要知道那些后生许多都是沾亲带故的,甚至还有些是亲兄弟、亲叔侄。可所有人都疯魔了,红着眼、呲着牙、喘着粗气,对着自己的亲人拳脚相向。等里长、族老闻讯赶来将后生们喝退,却是为时已晚,有四个后生竟是被活生生打死。死状惨不忍睹,如今想来仍是心悸不已。四人的母亲搂抱着自己孩儿残缺不全的尸身,险些当场哭死过去。待哭干了眼泪,再也哭不出来后,她们便将丧子之愤发泄到了女子身上。她们堵住五婶家的大门,大声叫骂着女子是丧门星,是蛊惑人心的狐狸精,要把她浸猪笼为失去的儿子报仇。镇子里的其他妇人也早就看不惯女子,担心自己的丈夫被女子勾引,于是全镇的妇人闯进了五婶家中,将女子拖出来,扯烂了她的衣衫肆意辱骂殴打。五婶心痛女子上前阻拦,却也落了个被一同殴打的下场。那群妇人们也已经疯了!里长和族老们见势不妙,商量过后决定将女子赶出镇子,这才勉强平息了妇人们的愤怒。可谁知唉!”四叔公打住话头,仰天发出一声长叹,眼角流下两滴浑浊的老泪。“里长和族老们撒了谎,原来他们也觊觎那女子许久了,只不过碍于身为地位不敢表露出来。他们商量出的结果也不是将女子赶出镇子,而是送至后山秘密看押起来供他们淫乐享用。最开始还只有里长、几位族老和两个看押女子的男人。可一位族老某次酒后不心漏了嘴,消息在全镇男子中传开。自那以后,女子成了全镇男人的玩物,没过多久就死了。而在女子死后第二日,里长和三位族老突然发狂,像饿极了的疯狗一般见人就咬,饮血吃肉、敲骨吸髓,力气也大得吓人,二十多个壮汉都没能将他们四个制服。镇民为了自保,最后只能用猎弓将他们射杀。谁知这仅仅只是噩梦的开始!镇子里开始有越来越多的男子变成那种怪物,他们会先挑妇人、孩童下,而后是没变成怪物的男子,有时还会自相残杀。曾有人试图逃离镇子,可走出镇口的牌楼就会莫名其妙的晕倒,成为怪物们的口中食。镇民们不得已只能痛下杀,将变成怪物的亲人射杀,可第二日仍旧会有人变成新的怪物。直到那时镇民们才意识到,镇子里的所有人都被诅咒了。那个女子,就是山神爷爷下的精怪,是对镇民们擅闯后山的惩罚。眼看镇里的妇人和孩童越来越少,怪物却越来越多,村里的郎中就想到了一个法子,将后山断崖上生长的月光草塞入尸体中骗怪物吃下。吃下月光草的人会变得浑浑噩噩,旁人什么都会相信。在月光草的帮助下,郎中让那些怪物变回了以前的样子,却是不曾记得那个女子和女子出现以后发生的事情。怪物虽然不再嗜人,却也不吃平常的食物。如此过了几日,终是有怪物忍受不住饥饿,嗜人的惨事再次发生。郎中无奈,只能再次给他们喂下月光草。这些怪物对月光草倒是并不抗拒,吃饱了以后便不再对镇民下口。镇子里每日仍有男子变成新的怪物,郎中也没办法整日整夜的看守。每次发现新的怪物赶去时,往往都有数个妇人孩童遇害。镇里有些的妇人受不住恐惧的折磨,带着自家孩子一同寻了短见。剩下的人只能战战兢兢地度日,苟活一天算一天。四十多年下来,镇子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讲述完整件事情,四叔公的身形越发佝偻,神态也更显苍老。荣非一直保持着认真倾听的姿态,听完故事沉思了一下后问道。“老丈今年贵庚?”“四十有九喽。”四叔公掐着指头算到。老人身形佝偻、须发皆白,脸上皱纹横生,还有星星点点的老人斑,任谁看来都会以为是古稀之年。四叔公貌似猜到了荣非的疑惑,咧嘴苦笑道。“是不是以为老儿老糊涂算错了年纪?呵呵呵,没有算错。任谁整日整夜面对这些如同怪物一般的亲戚相邻,都会如同老儿一般。实在是心力交瘁啊,有时也想着一死了之,可又不忍他们再次变成怪物。只能苦苦咬牙支撑,等到他们都走了之后,老儿才能安心闭眼呐。”“可是我有个疑问。”荣非道。“为何老丈你没事?”“这个老儿也是不知,也许是因为当年我亲将那女子埋葬的缘故吧。女子死后尸身就被抛弃在后山林中无人理会,我那时虽然年纪尚幼却又对女子萌生了一丝好感。不忍其曝尸荒野,就瞒着镇子里的人将女子尸身葬在断崖之下。又因为不知女子名姓,只能在坟前立了一块无字墓碑。镇子里的人意识到山神爷爷震怒,自那以后不敢再进入后山。倒是郎中为了采摘月光草去过一次,也不知他是否见过那女子的坟和无字碑。因为不敢再入后山,郎中便将月光草种植在镇子里头,到了如今却是已经将整个镇子覆盖了。”“嗯,倒也算合情合理。”荣非用右捏着下巴点头道。“仙差似乎对老儿的话犹有怀疑!老儿敢对天发誓,绝无虚言,否则天打雷劈,死后不得往生。”看到荣非的表情,四叔公抬指天誓地的道。“发誓若有用的话,还要我们这些捕快干吗。想让我相信你的话,就拿出证咦,你是何人?”荣非突然指着四叔公身后喝问道。套路很老土,但的确很好用。四叔公连忙回头去瞧,可身后却是空无一人。“仙差莫不是看花了眼,哪里有人唔唔”四叔公刚转回头来,就被荣非伸出左捂住了嘴巴和鼻子。四叔公惊骇莫名,以为荣非凶性大发欲对自己不利,正要抡起拐棍反击,鼻端却是嗅到了一股清凉舒爽的气味。按理这种清香的气息闻过之后应该让人感觉心情愉悦、精神焕发才对。可四叔公闻过之后却是双目渐渐变得呆滞,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清灵散的药效开始发挥作用了。四叔公讲述之时,荣非就觉得不太对劲。整个事件讲述的太详细了,基本上没有遗漏任何细节。起因、过程、结果,所有事件的发生都好像他在一旁观看一般。他讲述的不像是发生镇子里的真实事情,更像是将看过的或听过的故事转述出来。全程上帝视角,除非四叔公也有千里眼和顺风耳。还有一点,荣非相信人在某些极端情绪下会出现一夜白头这种情况,可连老人斑也一同出现这就有点过分了。基于这两个疑点,荣非断定四叔公同样也被迷惑了心智,所以才用涂抹于左掌心的清灵散一试。看到四叔公的这幅样子,荣非知道自己猜的没错,老人家果然也是被迷惑了心智,刚刚所有关于那个女子之事,多半也是假的。静静地等了一会,老人脸上的表情开始急速变化。四叔公的眼神逐渐变幻,当完全回复清明的时候,先是疑惑的盯着坐在对面的荣非看了几眼,而后转头目光扫过四周,突然站起身来后退几步,指着荣非惊恐的喊道。“啊!你你是何人?这又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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