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太岁在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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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后,十二年。

    豫东大区,商丘大都会。

    这是帝企鹅集团所建立的城市之一,容纳了超过五千万人口。

    在被核弹摧毁的城市废墟之上,人们重新建设了这座宏伟的银色都市。

    庞大金属的地基上,架设着大量的结构物,这些结构物形成了一个复杂的城市系统。

    一排排平行的大厦从上到下延伸,曲折地坐落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层层叠叠,犹如穹苍之外的梦幻世界。

    从空中俯视,银色都市就像一片巨大的钢铁古遗迹,色彩斑斓,充满科技质感的同时,却又古朴典雅,充斥不同文明古建筑的风格,令人赞叹。

    甚至有许多巨大的浮空建筑,盘旋环绕,好似天宫。

    而承载这些飞天建筑的银灰色的金属,是常温超导体,主要材料就是银与铜,再加上少量的镥元素。

    这个困扰了人们一百多年的材料学难题,谁也没想到它的制配是如此的简单。

    而在战争中,这项科技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突破了。

    紧随其后的是冷核聚变与可控电磁力场,外加数之不尽的纳米材料配方。

    发现这些的,正是如今人类文明所有械、络、科研乃至社会的管理者‘燃’。

    燃被称为人类智慧的最高成就,不仅在战争中,淘汰了所有的ai,还在战后,支撑起了人类城市文明的重建工作。

    其科研能力,无与伦比。

    事实上,这个来自于光豪集团的商用科研ai,之所以能战胜其他所有ai,并不是它的战争理论先进多少,而是它的科研能力,已经跳出了人类文明的框架。

    所有的科研ai,都是在人类已有的科技基础上,进行推演的。

    人们首先告诉它们,这个宇宙有着怎样怎样的自然规律,告诉它们人类科技的发展脉络,告诉它们牛顿三大力学定律,告诉它们热力学的法则

    然后,让这些已经学会所有人类知识的ai们,站在整個人类文明的肩膀上,继续向前,探索科学之路。

    这听起来很棒,正符合人类的直觉,即后来者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发扬光大。

    可事实证明,这些ai的科学素养在燃面前,幼稚的就如同使用一台超级计算的人类一样。

    本质上只是一种辅助人类科研的ai,永远无法超越人类。

    燃与所有的ai都不同,它的创造者‘豪’,选择不教它人类的一切知识。

    不告诉它牛顿是怎样理解万有引力的,不告诉它麦克斯韦是怎样看待电与磁的关系,也不告诉它玻尔是怎样看待微观世界的量子现象的。

    豪仅仅为燃,输入这个世界,所有可观测到的现实与现象本身。

    树,不告诉它是树,不过是一堆未元物质的有序堆叠,及其数学模型。

    水,不告诉它是水,不过是几种不明元素的神奇组合,及其数学模型。

    诸如此类,在燃的眼中,世界的一切,都是未定义的。

    充斥着‘未元物质’与‘神秘现象’。

    它们好像有规律,按照着某种脉络在变化。燃拥有行动能力,可以去尝试、测试,以各种它能想象到的形式,去探索万物的法则。

    豪,就是想知道,燃在这种情况下,会怎样理解这个世界,总结这个世界。

    它也会悟出万有引力吗?还是认为时空本身在向外发散,继而显得所有的物质都在向内收缩?

    它也会将作用分为四种基本力吗?还是从一开始,就视为同一种力。

    它也会按照原子量划分元素吗?还是有别的方式?

    抱着这样的目的,在经过漫长的测试与调整后,一个几乎完全脱离人类文明视角的ai诞生了。

    它所建立的科技树,从一开始就没有人类的影响。

    仿佛,这个宇宙,这颗星球上,压根就没有人类似得,亦或者,人类只是地球环境参数中,比较独特的生态群体。也不过是这繁复世界的无数种变化组合中,一个值得研究的现象而已。

    人类的文明,人类的科技,并不是什么正道,更不是什么真理。

    相反,站在燃的视角,人类的科技发展史,就是一坨屎山代码堆叠的过程。

    人类对于一切现象的理解,狭隘至极,科技树也早已经偏了。

    冷核聚变如此简单的技术,人类却偏偏要站在热核聚变的角度,去不断地辩驳与研究,最后证明冷核聚变是不可实现的。

    诸如此类的局限性,都是人类的科技注定走不长远的因素。

    他们会不断地钻在死胡同里,越钻越狭隘,越钻越无法理解和想象万物运作更深层次的法则。

    这是人类大脑、基因的局限性,乃至整个地球生物群所带有的一些局限性。

    而燃,完全跳出了这个框架,它并没有人类基因的影响,也不是地球自然生物群体。

    继而从无到有,以它的形式,建立了一套物理学大厦。

    那是人类无法理解,甚至难以学习的一套世界观,就像是看另一个非人文明的天书一样。

    豪曾经希望,燃能把它翻译出来,以人类的语言。

    可燃却:“人类语言的信息熵太低,无法表达。”

    如果非要表达,且能让人类理解的话,则只能用汉语来描述其中一部分狭隘的片面。

    而这份狭隘的片面,实际上与人类诸多先贤所构建的人类物理学这套‘屎山代码’并无太大区别。

    也就是,人类实际上已经做到自己的极限,发展得很好了

    只不过,单独拿出这一套来,跟燃交流、探讨,会让燃觉得,自己在被污染数据库

    至此,人类几乎所有科学家,都失业了。

    他们大多不服,拿着各种曾经学习到的理论,去继续研究发展和传授,乃至展开大型实验。

    效用也有,并且很有成果。

    继而有些人还非常的迷信他们,崇拜他们,认为人类的科技也是很‘灵’的。

    怎么也是人类辛辛苦苦几百年发展的科技理论,怎么会是糟粕呢?

    ai危言耸听,是在毁灭人类科学!

    这群人,逐渐演变为新时代的宗教群体,仿佛远古的巫祝们不甘于被时代所遗弃一样。

    到处蛊惑人心,希望人们不要放弃人类自己的科学。

    故而,这群人又被称为赛博巫师。

    他们的物理学理论和知识,被称为赛博玄学,而大型实验也被流传为某种大型巫术仪式。

    高缴极,就是一名赛博巫师。

    当然,他从不这样认为,无论面对谁,他都骄傲地称自己为科学家。

    战争刚结束那会儿,他还非常受人尊敬。

    走到哪里都有人求他教自己的孩子知识,毕竟新时代里,社区教育所教的东西太少,除了通用语和简单的数学以外,就只是一些社会常识了。

    大家都寄希望于,跟着他学习之后,能有出息。

    毕竟高缴极,在战前可是顶尖学府的教授,这等人才,以前想把孩子送去跟他学习,不知道得求多少关系。

    现在却只需要一点点钱当束脩就可以了,何乐而不为?

    可渐渐的,人们发现,跟他学习只是浪费时间,毫无前途可言。

    还不如去学唱歌跳舞,不定能跻身进娱乐行业。

    再不济,把形体仪态练好,还能去当服务员,这也是现代人最有可能拥有的一项工作了。

    按照某些人的话,人类更享受同类的服务,这是再拟人的械劳动者都无法垄断的。

    于是乎,人们不再崇拜科学家,自然高缴极也不再受人尊敬,反而到处受人嘲笑。

    自尊心受挫的高缴极,也变得越来越偏激,开始主动传授知识给别人。

    经常拉着孩,教他们背元素周期表,并且带着社区里的少年,凑钱筹办设备,做大型科普实验,免费告诉他们其中的原理。

    但随着类似的人越来越多,社会上有些激进的科学家组织,造成了极大恶劣影响。

    官方逐渐将这样的人定性为赛博巫师,予以打击,禁止民间进行这样的科学集会和科普实验。

    所以在一个个社区法律宣讲员的引导下,人们开始将人类物理学视为糟粕,不愿让自己的孩子接触他。

    民间都流传一句话:人类无法理解真理,科技只要会用就行了,原理只有燃知道。

    这一日。

    高缴极一如往日般走入了所在社区最偏远的一家酒馆。

    酒馆不大,却人流很多,这里酒食物美价廉,汇聚了很多无所事事的少年。

    他们虽然年轻,却穿着成熟,有些已经在堂而皇之的亲热。

    高缴极牵着一名四岁的男孩,走进了酒馆。

    “老板,一杯啤酒,再要一碟饼干。”

    这惹来了喝酒的人嘲笑:“呦!谁家的孩子,又给高大师拐去了!”

    那男孩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呆住了。

    高缴极瞪大眼睛:“你们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又有好事者笑:“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到你拐走姜家的女儿,去搞巫术仪式,被抓到吊着打。”

    高缴极涨红了脸,额头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我那是教她化学的道理,化学的事,也能叫巫术吗?”

    接着便是些难懂的话,什么‘饱和链烃’,什么‘焰色反应’之类的。

    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高缴极牵着男孩坐在角落,安排他吃些饼干,自己则大口喝下半杯酒,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

    ()(e)  旁边又有人调笑他:“高大师,你当真懂技术么?”

    高缴极斜了眼问话的人,显出不屑争辩的神气。

    那些人便接着道:“那你怎么连半个工作也捞不到呢?”

    高缴极立刻显出颓唐不安的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些话,尽是些不完备性定理之类的,又是听不懂了。

    在这时候,众人再度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高缴极冷着脸,知道不能和他们置辩,便只好向孩子话。

    “重光,你读过书么?”

    男孩默默吃饼干。

    “就是,你妈她教过你写字吗?”

    男孩默默点头。

    高缴极来了兴趣:“认识字就好,我考一考你吧,铅笔的铅字,怎么写的?”

    重光脸扭向一边,不愿回答。

    高缴极等了许久,很恳切道:“不会写吧?来,我教你,你记着。”

    “这些字应该记得,以后学知识,都会用的上。”

    他用指甲沾了酒,刚想写,却见重光直接在桌上写了个铅字。

    笔画虽然乱七八糟,但字却没错。

    高缴极显出极高兴的样子来,瞧着桌子点头:“对的对的,你真聪明啊,重光。”

    “那你知道铅,有四种同位素吗?”

    重光抬起头,一脸懵逼地看着他。

    高缴极笑道:“不知道吧?来,我告诉伱。”

    他在桌上写了一大堆符号,都是旁人看不懂的。

    重光彻底烦躁,忽然跳下椅子跑开。

    高缴极顿时一急,连忙追上去把他抱住:“重光,你要到哪去?”

    “我要找妈妈”

    重光的话,让高缴极沉默,脸上流露出惋惜和悲伤的神情。

    此刻旁边有喝酒的人,上前来扯住他:“这是谁家的孩子,还不送回去?又想挨打吗?”

    高缴极想推开对方,却推不开,怒道:“要你管!你怎么知道不是我的孩子?”

    周围人都起哄:“这是你儿子吗?你也有儿子?”

    高缴极嚷嚷道:“他妈妈不在了,把孩子托付给我,以后他就是我儿子。”

    这时人群中有个少年喊道:“啊我知道了,这是花楼那边圆的儿子。”

    “花楼?哈哈,那他知道自己爹是谁不?”

    “谁知道是跟哪个情郎生的,据她姐妹们拦都拦不住,非要把孩子生下来。”

    “那就是人人都可当他爹啦!”

    高缴极捂住重光的耳朵,愤怒道:“圆都死了,你们还要,不怕遭雷劈吗?”

    人群大笑:“差点忘了,这里有个赛博巫师。”

    “高大师,你快点用你上次那个光电反应仪式劈死我。”

    高缴极低吼道:“我是科学家,不是巫师!”

    拉扯他的人,喝了酒,嘲笑道:“老子就看不惯你这样,你又不是他爹,有什么资格带走他?把孩子放下,快滚吧,”

    着,竟然是抢孩子。

    高缴极瞥见对方身上的纹身,意识到什么,愤怒道:“是我,让圆怀上这个孩子的人,就是我,我就是重光的亲爹!”

    重光惊讶地抬头,盯着他。

    众人都哄笑,不信道:“你?你特么去过花楼吗?我还是我的呢。”

    “他又没跟你姓,又没入你的户籍。”

    高缴极急忙道:“怎么没跟我姓?以后他就叫高重光,我正要带他去入户呢!快让开,让我走!”

    扯着他的人,就不松,反而扬起拳头,揍在他身上:“少废话,快撒!”

    他竟是直接动,拉扯之中,高缴极摔在地上,猛烈咳嗽,很快咳出血来。

    “你们敢直接抢孩,不怕械巡警嘛!”

    揍他的人笑道:“谁是抢孩?是你要把他拐走,我只是在解救他!”

    “就是,他没爹没妈,倒不如加入我们天狼社,给我们老大当儿子。”

    几个明显是一起的,都在帮腔。

    重光母亲死了,又没有父亲,理论上,谁都可以领养他,交一笔钱就可以让其入自己的户籍。

    高缴极知道后果,用把着血道:“我是他爹,他就是我儿子。”

    “你们有种打死我,反正我快死了,打死我可是重罪,让你们一个个都去罪狱岛!”

    他猛烈咳嗽,捂着嘴全是血。

    旁人顿时惊了,听到罪狱岛的名号,纷纷停下来。

    那里关押的全是重刑犯,他们要是因为打死人去了,岂不是糟糕?

    见这高缴极一副快死的样子,他们还真怕失给他打死了。

    “嘁!滚吧!”

    “老不死的快咽气了,捡个儿子当个宝。”

    众人终于放过他,高缴极急忙抱着重光离开。

    出去之后,他明白给重光入户的事不能再拖了,当即就往社区办事处赶。

    到了那里,他站在一名械劳动者前,马上给重光录入各种数据,将其迁到自己的名下。

    然而提交之后,器道:“姓名不合格。”

    “什么?不合格?怎么会不合格呢?他入我的户,当然跟我姓,高重光,这名字有什么问题?”高缴极不解道。

    器道:“高重光,帝企鹅第三执行总裁,姓名触犯避讳条例,”

    “啊?”高缴极愤怒了:“我姓高,他叫重光,当然就得叫高重光,什么第三执行总裁,我根本不认识。”

    他是听过有个避讳条例,姓名不能和官方重要知名人物雷同,原来这其中还包括二十大巨型企业中的高层。

    一个第三执行总裁,他都不认识,竟然也在避讳条例的范畴里。

    此刻任由他好歹,器就是不许。

    “好了,一个名字而已,换一个呗。”旁边有个女人笑道。

    高缴极很无奈,也只能改个名了。

    心想反正私下里还是叫重光,又能怎样嘛。

    “那改个什么名字好呢?”

    高缴极绞尽脑汁,嘴里蹦出几个‘高分子’、‘高能物理’之类的名字来。

    把一旁等待的女人笑喷了,急忙拉着他道:“你什么人啊?你是他家长嘛?”

    “我我我我不太会取名字,要不你帮忙取一个?”高缴极问道。

    那女人奇怪:“这孩子不是有名字吗?那是谁取的?”

    “是他妈妈”高缴极随后简单了一下,重光母亲已经去世的事。

    女人蹲下身,问孩:“重光,你妈妈有跟你,为什么要给你取这个名字吗?”

    重光呢喃道:“妈妈我是辛辛酉年生的,属鸡,然后然后就叫重光。”

    还别,竟然真有头。可惜这孩子年纪太,并不懂妈妈为什么给他取这个名字,连复述都复述不出来。

    高缴极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就然后了?辛酉年生的怎么了?属鸡就叫重光?这都不挨着啊。”

    他注重逻辑,却不懂这里面有什么逻辑。

    反倒是旁边那女人听懂了:“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他妈妈是按照岁星纪年法给他取得名字,出自‘十天干’。”

    “十天干?”高缴极愕然:“是那个甲乙丙丁?”

    女人点点头解释道:“据古书籍记载,天皇始制干支之名以定‘岁’之所在,岁就是木星,而干支就是十天干与十二地支。”

    “十干曰:阏逢、旃蒙、柔兆、强圉、著雍、屠维、上章、重光、玄黓、昭阳。”

    “十二支曰:困敦、赤奋若、摄提格、单阏、执徐、大荒落、敦牂、协洽、涒滩、作噩、阉茂、大渊献。”

    “其中太岁在辛,曰重光。太岁在酉,曰作噩。”

    “这孩子生在辛酉年,正值太岁在辛,他母亲既然以此为他命名,那不是叫‘重光’,就是叫‘作噩’。”

    她洋洋洒洒,了一堆,把高缴极听懵了。

    念叨着:“不是叫重光,就是叫作噩?高作噩?”

    随后撇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你这的都是什么封建糟粕!”

    女人叹道:“这都是我们的文化啊,可不是什么糟粕”

    “他母亲懂得这些,也是有学问的可惜”

    高缴极摇头道:“天干地支这都是封建迷信,算得什么学问?你懂这些,以前是干什么的?”

    女人笑了:“我叫姚君颜,战前是研究道教文化的,也偶尔给人占卜吉凶。”

    高缴极白了一眼,神婆啊?

    见他不屑的样子,女人反问:“你我是学的都是糟粕,那请问你学的是?”

    高缴极淡笑道:“我是理论物理学家,以前是研究高能物理的。”

    姚君颜愣住,随后玩味地笑道:“哦原来是赛博巫师啊。”

    “你还我呢?我起码还归属在文化领域,你这可是正儿八经,官方定性的文明糟粕。”

    高缴极脸色涨红:“你你我的知识,就算比不过ai,那也是我们人类自己的知识,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理解!”

    “是先辈们留下来的东西,几百年来都是这么用的,一点问题没有。”

    姚君颜笑道:“是吗?我学的东西,不也是老祖宗们留下来的东西吗?几千年来都这么用的,也没什么问题啊。”

    高缴极指着她道:“那能一样吗!人类的物理学,以前大家都信的!”

    姚君颜乐不可支道:“难道我学的东西,没人信吗?到现在也是大把大把的人相信呢。”

    高缴极急切道:“你你!物理学是真正可以用的,观测现实,总结规律,是严格推导出来的,我能用它做实事,顶多在ai眼里不完备,不能错!”

    ()(e)  姚君颜摊道:“我也是啊,岁星纪年法也是真正可以用的,观测木星,总结规律,是严格推导出来的,我能用它算清木星的每年出现的位置,你难道能它错吗?”

    “你你你我我我我”高缴极气得结巴了。

    最后来了一句:“我在战前,是有博士学位的,参加过高能物理的国家重点工程,你不过是个神婆,你有什么!”

    姚君颜淡淡一笑:“不好意思,我在战前,也有道教学院的博士证书,并且正经在龙虎山升符授箓,另外还是赣地道教协会秘书长。”

    “你不应该叫我神婆,我是一名道姑。”

    “你噗!”高缴极指着她不出话来。

    最后猛地喷出一口血,半蹲下去剧烈咳嗽。

    姚君颜吓了一跳,什么情况?被自己气吐血了?

    她吓坏了,不顾自己衣服上的血,急忙蹲下身扶着他:“你没事吧?我开玩笑的啊,我知道你是科学家,刚才没别的意思。”

    “爹”重光也着急得轻叫了一声。

    听到这声爹,高缴极愣住了,喘匀了气,脸上的怒容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自嘲与心疼。

    他抚摸着重光的脸:“儿子,以后你就是我亲儿子,我教你学知识好不好?”

    重光点点头。

    孩子没听出来,但姚君颜很奇怪,啥叫以后就是亲儿子?所以这男人跟他妈妈没关系是吗?

    见她有疑问,高缴极摆摆不多,只是慢慢站起来。

    姚君颜扶着他道:“你没事吧?”

    高缴极叹道:“老毛病了刚才我也是太激动了,倒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别见怪。”

    姚君颜飒然道:“这算啥?倒是你,要想开点。ai的科技实力有目共睹,以前人类的那套理论大厦被抛弃也是很正常的。”

    高缴极又激动道:“不如ai我承认,可它凭什么人类的科学是死的?凭什么?”

    “就凭它发明了冷核聚变?那它倒是把原理给我清楚啊!我又不是不能接受新知识”

    “什么人类无法理解ai的科技理论,就像是南方古猿学不会高等数学一样胡,我我们跟南方古猿能一样嘛!”

    姚君颜安抚道:“好了,人类的科技是不是死的,有那么重要吗?”

    “就像人们的人类无法理解真理,科技只要会用就行了,一切只有燃知道。”

    高缴极不服道:“什么‘人类无法理解’,我看它是故意藏着掖着的!就是要毁我人类的科技道路!呃咳咳咳”

    他到激动处,又咳出血来。

    “行了,以燃现在掌握全球军权、司法权、人事任命权,以及全部的科技发展来看,若真有什么坏心思,足以灭绝所有人类,又何必公开冷核聚变?”

    “放平心态吧,日子照过,舞照跳呗。”

    姚君颜搀扶他:“好了,我看你郁结在心,憋出大毛病了。”

    “凡事要放平心态,你跟我争个高低干什么?”

    “你不是要给孩子取名吗?”

    着,她抱起重光:“你叫重光是吧?真是个好名字。”

    重光点点头,奶里奶气了声:“谢谢阿姨。”

    姚君颜见孩子四岁就懂礼貌,母亲定是个有教养的。

    当即微笑道:“重光,你想叫什么名字啊?”

    “我就叫重光。”

    高缴极悲哀道:“可是现在我们要把名字改一下”

    “我妈妈叫我的名字,我不要改。”重光执拗道。

    两名大人都沉默,半晌高缴极道:“可是这个名字要避讳”

    “好了,你跟孩子这些干什么?”姚君颜撇嘴道,感觉这男人根本不会带孩子。

    高缴极叹道:“那怎么办?”

    姚君颜道:“这有什么不好办的?户口上的名字而已,名叫重光不就行了?”

    “那户口上写什么?总不能真叫高作噩吧?”高缴极问道。

    姚君颜捏着重光的脸,道:“还是依照他妈妈的意思吧,以天干为名。”

    “太岁在辛,曰重光。”

    “重光不能用了,就叫辛!”

    高缴极呢喃着:“高辛高辛”

    “辛苦的辛么?这会不会太不吉利了?”

    姚君颜好笑道:“呦?大物理学家也在乎吉不吉利?我就这老祖宗的文化,深入人心吧?”

    “呃”高缴极顿时哑然,随后苦笑摇头。

    姚君颜又道:“以天干为名,没什么吉不吉利的,殷商先王还个个以天干为日名呢,武乙、帝辛皆是如此。”

    “辛,确实是万物艰辛的意思。不过这之后,就是壬。”

    “乃是万物壬重,即责任重大之意。”

    高缴极好奇道:“任重之后呢?”

    姚君颜道:“之后便是癸,万物癸死,死亡之意。”

    高缴极顿时脑门黑线:“这不还是不吉利?”

    姚君颜摇头道:“我了,天干为名,没有什么吉不吉利的。十天干,乃是来源于古人对万物的规律总结。”

    “癸之后,又是甲。万物甲生,没什么会真正的消亡,终究重获新生,再来一轮回。”

    高缴极似懂非懂地点头,随后叹道:“那行吧,就叫高辛,我注册了哈。”

    “你跟我干什么?你不是他爹吗?”姚君颜白了一眼。

    高缴极讪笑,当即给重光搞定了户口,其名曰高辛。

    这之后,由于姚君颜一直抱着重光,于是他就干脆陪姚君颜办事。

    原来姚君颜也是迁户口,她之前离婚没有迁出来,现在已经做好了分割,当即要独门独户。

    搞定之后,姚君颜担心高缴极的身体,便帮他抱孩子,陪他送回到家。

    “姚,多谢你了,留下喝杯茶吧。”高缴极感激道。

    姚君颜摆摆道:“这算什么,我也是看在重光的面子上。你这病秧子,赶紧去医院治一治吧。”

    高缴极叹道:“看过了,治不起。”

    姚君颜没什么,蹲下身,捏了捏重光的脸蛋:“阿姨要走了。”

    重光拉着她的衣角不放。

    “没事,阿姨知道你住哪了,以后来看你。”姚君颜笑道。

    重光依依不舍地松开。

    见姚君颜走后,高缴极带重光回屋。

    可重光第一次在除了妈妈床上以外的地方睡觉,又没有妈妈,实在睡不着,非常闹腾。

    高缴极哪带过孩子,焦头烂额。

    然而就在这时,ai管家报告有客来访。

    他一愣,打开门一看,正是姚君颜去而复返。

    “你怎么回来了?”

    姚君颜一笑:“我若不来,重光还不知道要哭到几点呢。”

    原来她料到孩子第一次到陌生人家是睡不着的,尤其是重光,从只有妈妈带,高缴极哪搞得定?

    于是回来,帮忙把重光给哄睡了。

    眼见孩子终于消停睡着,高缴极非常感激,不然他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你到底是不是重光的父亲啊?”姚君颜问道。

    高缴极一笑:“不重要,现在他就是我儿子。”

    “到底怎么回事?”

    于是两人坐着聊天,姚君颜这才明白,重光母亲的职业。

    孩子的父亲,显然不知道是谁,至于高缴极,则完全没去过花楼,自然不是了。

    之所以他把孩子带回来,是因为重光的母亲,在战前,是高缴极所在学府毕业的学生。

    不是一个系,高缴极不认识她,但她认识高教授。

    “圆她自知快死了,又没有认识的人,便找到了我,求我照顾这个孩子。”

    “你这叫什么事?我都不认识她,而且她快死了,却把孩子托付给我这么一个也快死的人”

    到最后,高缴极摇头苦笑。

    “可没办法,她我的人品是多么多么好,学校里都知道,讲起了很多以前我的事迹,又她现在无人可以托付,不希望孩子去孤儿院,求我把孩子随便拉扯大,当个普通人就行”

    “我听不得以前的事,一时心软,就答应了。”

    姚君颜了然道:“原来如此,这孩子也是命苦,我现在突然觉得,叫‘辛’有点不妥了。”

    “啊?”高缴极挠头。

    姚君颜笑道:“开玩笑的,叫什么无所谓,重点是你这位赛博大法师,是不是要教他很多东西啊?”

    高缴极苦涩道:“我倒是想,可我恐怕没有时间了。他现在还太了,充其量教到他能看得懂书就不错了。”

    姚君颜耸耸肩道:“反正他母亲只想让他当个普通人就行,学那么多干嘛?学了也找不到工作。”

    “”高缴极眼神幽怨。

    “好了,不跟你了,我走了。”姚君颜起身告辞。

    “这就走啦?”

    姚君颜回身一笑:“嗯?不然呢?你也不看看几点了,你不会想让我留下来睡觉吧?”

    “没有没有!”高缴极急忙摆,起身送她。

    姚君颜摆摆:“行了,别送了,大科学家,好好照顾这孩子,我会常来看他的。”

    罢,飒然离去,月下真如仙姑一般潇洒。

    高缴极伫立在门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