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瘟神
在隆安县的一亩三分地上,白氏大旗所到之处,宵无不丧胆,可止儿夜啼。
然而,老榆堡的一帮子土老冒,只知有村长,从不曾听过白氏的凶名。
直到今天早上,他们才从别人那里听,大伙被当成畜牲一样困在这片戈壁滩上,全是白氏的狗杂种所为。
如此深仇大恨,哪个练过武的愿意忍?
更何况,大伙全都交了投名状,早就发誓跟白氏不共戴天了。
“杀!杀!杀!”
“淦他娘的!!”
众人大呼叫,忙乱地把十几辆大车围成一圈,然后背靠着大车,静待着强敌。
“他娘的!怎么白家的人来得这么快!”
京观在车顶上半伏下身子,丑脸上全是措不及的惊慌。
他昨天夜里就被福管事的突袭给打惨了,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白家的骑兵又杀过来了!
这还让不让老子活了!!?
“来的是什么人?”朱敕沉声问福管事。
“像是宗法堂的人。”福管事看到白字大旗,脸上喜色一闪而逝,垂头答道。
朱敕一直没倒出时间审问福管事,所以从没听过宗法堂。
福管事没敢打马虎眼,很知趣地给他解释:
“宗法堂是我们白家专门掌管族人事务的。任何族人不守规矩,都归他们处置。
他们来这儿,多半是来调查景升公子的死。”
“别这些没用的,来的是谁,能认出来吗?什么实力?!!”
朱敕冷声喝问。
不及去听福管事的回答,朱敕心中警兆突起,耳中也听到破空声响。
箭!
回一掌拍出,灼灼热浪轰然作响,数只箭矢,碎成满天火星,沉重的箭头掉落在地,灼烧器物,冒起青烟。
福管事距离朱敕不足两步,灼热的气浪将他头发、眉毛、胡须烧得滋滋作响,他骇然扬首,看着朱敕,如见妖魔。
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几天之前他就在擂台上见过。
彼时他还高高在上,瞧不上此人的水影拳。此人的修为也的确难入他的法眼,而今前后不过五天,这个少年一掌就有如此威势!
即便他修为全部恢复,当面遇到这一掌,也不敢硬接。
他是妖怪吗?否则怎么在五天时间把修为提升百倍有余!
朱敕的心中,此刻也在震惊。
方才那一掌,他确实震落四枝射过来的箭矢,但是有一支箭竟然破开他的掌力,几乎擦着他的脖子飞了过去!
他脖子被箭上劲气擦了一下,此刻就像刀割一般隐隐作痛!!
哪个狗贼射的暗箭,差点要了老子的命!!?
他一把将脚下的青铜杖抄到中。
此刻,十五六骑快马掀起滚滚烟尘大龙,已经扑到车队百余步外。
一轮乱射,数十只箭矢,已然射倒了七八个青壮。
“狗贼放箭!快躲到车后边!”
“痛死老子了,快救我!”
“谁有弓箭,快点射这些狗日的!!”
车阵里外,人影乱跑,喊叫吵闹,乱作一团。
“哈哈哈,一群猪狗见到你祖宗,不但不跑,还敢呲牙?”
“继续射!等下看谁射到的兔子多,谁先挑好处!”
白氏马队中滑蒙张狂大笑,对下家兵大声许诺。
“滑爷,要是有漂亮娘们能随便玩吗?”
“随你们的便!”滑蒙高喝一声,拨转马头绕着车阵疾奔,扬起中大弓,再度瞄向车顶上那個少年的身影。
刚才一箭竟然射偏了,这次看你还有没有这好命!
哧!哧哧哧!!
白氏众骑,中弓弦震鸣,箭啸声大作,一支支夺命的狼牙箭化为飞蝗。
()(e) 车队里惨叫声再次响作一片。
车队里也有七八个射探头回击,然而才一露头就成了白氏的重点狙杀对像,转眼就有两人被射翻,甚至有一个人的弓直接被敌人的狼牙箭射成两断。
反弹的弓臂抽在脸上,血肉模糊!
以强凌弱,就是这般轻而易举,如同儿戏。
滑蒙指上的弓弦也在这时拉到圆满,射雕大弓发出兴奋的低吟,等待着雷霆爆发!
“咄!”
滑蒙耳中似乎听到,有人发出一声阴冷低沉的冷叱。
瞬时间,便觉身上一沉,仿佛睡梦中被五百斤的老母猪坐到了胸口。
周身气力狂泻,不出是麻痒还是刺痛的难过在他身体里乱蹿。
一抖,那只箭也不知飞去了哪里。
扑嗵!扑嗵!唏律律!!
身后落马的闷响,还有战马惊嘶的声音,下人的惨叫声音,就像是野猪冲进了瓷器店,眨眼间便天翻地覆!!
“撤!!”
滑蒙头晕眼花,诺大的身子,直接趴伏在马颈上,强自调头,逃向黑色石山。
白氏的家兵们早就乱成一片,白字大旗,连人带马倒在地上,战马悲鸣,骑者全身浮肿就像泡在河里三天的浮尸。
有的家兵落在地上还在惨叫,他们的同伴想把他拉起带上,才一靠近,也一头从马上栽下来,跟着一起惨叫。
十五六骑紧跟在滑蒙身后逃走的,只有寥寥三人!
“咹?!,那帮杂种怎么了!?”
“他娘的!快来看!”
“哈哈,见鬼了!”
车阵慌成一团的众人突然听到远处的噪乱,要命的箭矢也全都不见了,纷纷露头去看。
战场上,白氏的骑兵死了一地,有七八匹失了主人的战马,还在慌乱地朝四下张望。
怎么气势如虎的白氏狗贼,突然之间就崩了,还死了一地?
众人全都迷糊了。
“咱们身上有诅咒,这帮狗贼想杀咱们,反而被咱们诅咒了!”
朱敕大声对众人胡扯道。
原来这样吗?原来我们还有这么历害的本事,众人不由一喜!
“这下看谁还敢杀咱们!”
黑石山上。
白仲德和紫午并肩而立,前者遥看着战场。后者持一架独筒观天镜,正朝着天空中的飞艇打望。
“德爷,天上那架飞艇的有尚雍王家的徽记,多半是尚雍王的亲眷打这里经过。想必不会管我们抓杀逃奴的事。”
“那便好。”
白仲德听是郡王的亲眷,提着的心彻底放下了。
大庸郡王那等人物,于他来讲,就像是天上那艘飞艇一般的高高在上,无法企及。
人家也不会对他们这些地上的蝼蚁有任何的兴趣。
他和紫午终于把隐忧放下,把注意力全都放回到战场上。
滑蒙带着十六骑,把将近两百个九品武者困在车阵里吊打。
接下来只需几支火鸦爆焰箭,就能把这群老鼠从窝里全都赶出来,然后马踏刀砍,完成屠杀。
紫午捻着下巴上的山羊胡,毫不掩饰地赞道:“老滑的弓骑战法,真是赏心悦目,每一次看,都让我有吟诗的冲动。
他若在军中,现在怎么也能混个百户了。”
“他在军中,只有本事,没有钱怎么升官?”
白仲德轻哂一声。
“紫午,你的本事若是当官,也比隆安那个狗屁县令强,你为什么要窝在我下。”
紫午捻胡子的指不由一顿,露出苦笑,“看戏,看戏继续看戏。”
白仲德也转过脸去,再看向战场,脸上骤然变色。
才了两句话的功夫,战场中,白氏一方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e) “对面有高!”
紫午也惊呼道。
“老滑撤回来了,我去接应一下!”
“心些!”
白仲德的叮嘱完全落空,紫午的身影早就一闪从他身侧消失,再看到时,人已经在石山下,然后又一闪不见,再出现就到了滑蒙的战马跟前。
身法犹如鬼魅!
片刻后,紫午抱着已经昏死的滑蒙回到石山上。
“德爷快看看,老滑似乎是中了诅咒!”
“什么诅咒?”白仲德凑上前,便看到滑蒙胖大的身躯,此时就像是一头被吹胀的猪似的。
全身皮肤都肿成紫黑色好像癞蛤蟆皮,流着白色脓水,不断散发着恶臭。
“这是老榆堡的诅咒!”
滑蒙的情形实在太好辨认了,他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
白仲德探从衣袋中取出数张破邪符,抽出一张拍到滑蒙身上。
忽!
一道青烟腾起,那张丙阶上品的破邪符,在滑蒙身上直接烧成一团灰烬。
白仲德脸皮一颤,又抽出两张破邪符拍到滑蒙身上。
忽!
青烟再度腾起,滑蒙身上皮肉焦烂了一片!
瞬时,白仲德和紫午只觉冰寒入骨!
价值上千两银子的丙阶上品的破邪符对付七品层次的诅咒,多多少少都能起点作用,像是这样一连三张,连一点作用都没有的情况。
那只能明,这诅咒者的修为已经强到看他们一眼,就能要走他们半条命的程度!
“我们都没有进村,为何在外边会中诅咒!啊?”
他像是自语,又像是质问。
紫午也同样答不上来,张口结舌,好一会儿才像回过味来:“大事不妙!德爷。”
“我知道不妙!不用提醒。”白仲德阴鸷的目光瞪着紫午。
“我是,老滑隔着车队百余步,就中了诅咒。那施诅咒者要么隐身,我们没看到,要么就是在车队之中!
如果,他在车队之中,那我们快撤吧!”
紫午和白仲德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细,隔着百余步,把一位七品中位的武者咒得半死,身上的护身符,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们两人要是遇到那个家伙,也同样难挨一咒!
“晚了。”白仲德突然朝山下看了一眼,声音艰涩。
“还不晚”紫午不解其意,站起身也顺着白仲德的目光看去,就见山下有几撮身影,正默默地从四个方向,静静地朝着这座石山围拢过来。
那几撮身影,全都是一般的村民打扮,头上蒙着布巾,里拿着棍子,丝毫看不出有何可怕。
但是紫午心里,却像是看到了一个可怕的瘟神,朝他们狞笑着逼进!
就仿佛在:“猜一猜,我藏在哪一伙人里?
如果你们让我撞上,可就跑不掉了!”
“我们分开走!让其它人守在山上吸引片刻!”白仲德果断对紫午道。
“德爷!”
“!”
“如果我逃不掉我儿子您一定要帮我照拂一下!”
“别这丧气话!快走!”白仲德一把抄起老蒙,纵身一越跳下石山,接着身影连闪,每次都急蹿出十数丈。
根本不敢跟逼近的古怪村民靠近,几个起落,就从几撮包围中间钻了出去。
紫午动作也不遑多让,身子仿佛闪现一般,几次闪动也脱出包围,消失无踪。
石山上,只剩下六七个白氏的家兵,发觉白仲德和紫午两个七品,下山去不是杀敌,而是丧家犬一般跑了,终于醒过神来,一哄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