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间奏·夜幕下的上海滩
0月2日0:5
子夜时分的上海滩,井上英秋心的驾驶着自己的福特牌932年型汽车穿过租界最繁华的核心区,慢慢向一处近郊的别墅驶去,那里是日本特高课以及黑龙会在上海租界内秘密设立的一处重要据点。
他开车如此谨慎的原因是,近来租界内挤进了太多难民,每天都有露宿街头的可怜人突然就悄无声息的死去,越远离租界核心区,路倒的现象越严重。一不心车辆压上去的话,就糟糕了,虽然不至于要给难民偿命什么的,但是惹动了华人群体或者巡捕房,还是很麻烦的一件事。
井上平日里就看着路边那些蓬头垢面,目光呆滞的中国难民,口袋里有零钱也会偶尔撒出去一把,总而言之,上海是他生长的城市,战争导致的这一切令他心中的感情十分复杂。
本性喜爱冒险的井上英秋本来开车的风格十分奔放,以至于这些年磕磕碰碰的车祸就没有断过,修车花掉的银洋,都快比车子本身贵了。
井上家在上海创业已经历经三代,井上慈彦,也就是井上英秋的老父亲,虽然也主动结交了几个黑龙会里的头面人物,却并不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井上英秋私下里已经被特高课招募。
这些年他被井上英秋一系列的纨绔行径气得够呛。恰逢932年的上海事变,担心中国人对日侨不利,井上慈彦索性把上海的生意委托给下面人自己坐船回日本了。他本来心想断了自己的经济供给,儿子用不了多久也只能灰溜溜的回到日本好好的娶一房媳妇,学学怎么做生意,没想到井上英秋靠着特高课丰厚的活动经费,在脱离了自己管束后,反而在上海滩混得好似蛟龙入水!
只不过,前几天第一次深入战场的井上英秋就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生死一线,当时正在兴奋的为装甲分队带路的他突然被被颠出了坦克,好巧不巧,井上英秋直接掉进了丰产河里,野口昭三大尉呼唤他的时候,他还欣喜的想开口回应,没想到冰凉甚至稍微有些发臭的河水直接呛入了他的肺部,让他直接晕了过去。
等井上英秋再度醒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是被几个善良的中国农民救上来的,这一带总有一些心存侥幸没有去逃难的中国人,井上英秋穿的不是军服,被大家伙当成了哪个想不开跳河自杀的富家公子。
井上英秋的汉语乃至上海话十分地道,一连串鞠躬谢谢,并且掏出了不少法币发给大家伙做谢礼,虽然这些法币是特高课高仿的,但应该还能花的出去吧。
井上是打心眼里真的感谢这些中国人的。这些年在中国各阶层间收集情报,他早就觉得中国人和日本人其实也没什么区别,甚至中国人要更加热情和善良,他做间谍只是因为他喜欢冒险,至于什么暴惩,什么灭亡中国,井上觉得这些东西离自己太遥远了。
当然,井上能得救的原因最主要也就是丰产河水其实也不算深吧。然而,他在设法返回日军战线时,却听到了惊人的消息:日本人的装甲车分队,彻底覆灭了!
井上这才意识到,自己真正是从死里逃生。
当然,李国魁这边也想不到,那天晚上完美的伏击,居然还漏跑了这么一个日本!
令井上英秋懊恼的是,他千辛万苦回到日军战线后,立刻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
首先没有人能相信中国军队能够在短时间内全歼日本装甲支队,甚至没有一辆坦克能突出重围。
其次,那就是,为什么除了井上英秋外,无一幸存者逃跑出来?
所以无论是派遣军司令部还是装甲兵大队长还有特高课的驻军代表要求井上英秋一定要明白装甲支队到底是如何遭遇伏击,到底是如何覆灭的?
以及你这个懦弱的家伙是怎么逃出来的?
尽管井上英秋一再解释自己一开始就摔进了河里,随后就失去了意识,再到被中国农民救起,但是无论怎么看这个解释也过于巧合了,因此内部审查就没完没了的继续进行下去。
尤其是那些装甲兵大队的家伙,甚至怀疑自己和中国人合谋设计谋害了野口支队。
真是打了败仗就胡乱甩锅的无稽之谈!
井上就这样在愤怒和后怕中一直感受着自己人的不信任。直到昨天下午,才来了一名特高课的前辈,将他带出了隔离审查的软禁地点。
这名名叫和月慎一郎的前辈是地道的日本华族,有男爵爵位,其祖上自甲午时期既开始进行对日谍报工作,当年正是其吸纳井上正式加入特高课成为了专业间谍。
令井上英秋更为不满的是,和月慎一郎前辈似乎也不是完全信任自己,他来带走井上,仅仅是因为有一件紧要的任务需要井上英秋去执行而已!
这个任务就是要伪装成中国记者或者商会成员混进师举办的友好恳谈会,井上虽然在装甲分队这件事上还没有完全洗白自己。但是毕竟在所有在沪日本人中,他是中文得最好,扮相最像中国人的。
这个任务只能由他来带队完成。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此行的收获,实在是大大的。
师师部这种地方居然根本没有认真设防,井上一行三人拿出伪造的记者证,简单对答后就被放了进去。整个潜入和搜集情报的过程就像参加舞会一样轻松。
()(e) 现在他们正在胜利返回据点的路上。
“‘我们所能奉献的,只有热血、辛劳、汗水与生命!’真是绝妙的演讲啊。”井上英秋居然不自觉的夸口赞叹起中国的军人来。
和月慎一郎知道井上性格跳脱,懒得理他。
和月男爵这次记录了大量师的战报,尽管这些战报里有很多水分,但是至少可以分析出第6联队第4中队的覆灭原因以及0师团装甲分队被全歼的原因,和月这个老特务愉快的拍了拍井上的肩膀:“井上君,这下可以还你清白了,中国军队那里也有精通动作战的人才啊,居然能够判断出装甲分队的动向,专门去伏击你们。”
“怪不得大日本帝国的装甲勇士们都不幸殉职了。中国人真是狡猾狡猾滴!”
罢和月慎一郎又对自己最中意的徒弟,刚刚被派到上海的冢原健太少尉嘱咐道:“冢原君,你务必要把今天到场的爱国华人记者的名单尽量还原出来,大日本帝国占领上海后,这些人都必须加以区别对待。”
“嗨咦”尽管是坐在车上,冢原还是恭敬的屈身鞠躬!没想到被和月慎一郎男爵伸拦住了:“哎,冢原君,我都提醒你很多次了,你太拘谨了。我们今后在上海继续展开情报工作,这样是不行的!今天有几个中国人和你搭话,你的口音已经可以过关,但是动不动就打算鞠躬的样子,太容易引起怀疑了。”
罢,和月男爵指着正在前排开车的井上英秋:“你要学学他啊!松弛一些,松弛一些,你看井上君,在这种场合也完全看不出他和中国人有什么区别。”
确实如此,与拘谨的冢原以及阴骛的和月不同,长相本就英俊潇洒,能会道的井上简直就是这种社交场合的明星,今晚,井上就以假身份和不少人交换了名片,这些人际关系,和月男爵认为以后极有可能为特高课的工作提供帮助。
至少,今晚,他们就已经有了特别收获:载着三个男人的车上,还有一缕好闻的白梅香,一个高挑美丽的中国少女此刻正蜷缩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深深沉睡。
这个叫田昭妍的中国女孩儿,是个不知道什么报的记者,明显也是因为喜欢冒险和交游的性格,才来到了这次恳谈会,虽然很多人都围着巴结这样出众的女孩儿,但是最终还是风度翩翩的井上令其倾倒,两人相谈甚欢,一起饮了不少葡萄酒。
待最后恳谈会结束,大家各自想办法穿越战区潜回的时候。田昭妍居然醉眼迷离,只能任由井上先生送她一程了。
井上英秋本来是打算先把田昭妍送回家,再和同伴们一起返回据点的。
没成想和月男爵叫他直接开回据点也就是和月男爵目前在上海租界的居所。
井上兀自不明白,和月慎一郎却已经阴恻恻的笑了起来:“这么美丽的女孩儿,井上君打算独自享用么?”
井上英秋初时还不明白,等他脑筋转过来以后震惊的直接把车一脚刹住了,福特汽车猛的往前一顿,田昭妍依旧没有醒来。
“喂,和月前辈,你是什么意思?田姐她只是喝醉了,我答应过她要送她回家的!”
“哈哈?我是什么意思?!我们大日本帝国要征服中国,本来就要征服他们的土地,他们的人民,还有他们的女人!”
“和月前辈可是现在不是还在战争中么?”
“啊?你也知道我们大日本帝国是在和中国作战啊!想想看和你一起出征,然后英勇战死的野口他们吧。他们的仇恨,他们没有征服中国的遗憾就应该由我们这些人帮他们来完成!”
“可是这不是一回事儿吧?”井上英秋已经无奈了,这都什么歪理邪啊,但是他也看出来了,和月前辈今天确实已经动了邪念。
“井上君,你也不想你现在背负的怀疑没有人帮你洗刷吧?如果我不报告野口他们战死的详细过程的话,战车大队的那些人,饶得了你么?”和月贵为男爵,但是用这样下流的话语威胁井上英秋的时候,就像一条剧毒的蝮蛇一样阴冷。
井上英秋本来想“冢原君也可以帮我解释的”然而他随后就想到了冢原健太对和月男爵毕恭毕敬的态度,不禁浑身一阵发凉,这位冢原君根本不会为了一个中国女人去违逆自己的老师,而且从和月淫邪的笑容来看,他搞不好还打算让冢原一起参与。
“该死的战争”井上英秋暗暗诅咒着重新发动了汽车,他现在只盼着日本能快速战胜中国,快速实现共荣,这样至少中国普通百姓所遭受的苦难会减少一些。
井上把汽车停在了和月的别墅,也就是特高课秘密据点门口。他痛苦的坐在车上一动不动。
他都不愿意去看,和月和冢原一左一右把依然沉醉的田姐架下车。
“喂?井上君?真的不一起玩么?我想这个田姐一定会十分喜欢我们大日本帝国男人的”和月这个老混蛋哪里还有什么男爵派头而是露出了最恶心的嘴脸。
“和月前辈,我答应过田姐一定要送她回家,所以我就守在这里,希望你方便的时候通知我”
“哼,随便你”和月慎一郎的脑海里早就想好了如何“善后”的计划:兵荒马乱的上海滩,我们日本人马上就要占领上海了,失踪一两个中国人算什么?
()(e) 田姐异常高挑,和玉树临风的井上英秋站在一起的时候十分般配,而和月男爵和冢原健太两人都是那个年代日本人常见的五短身材,因此两个矮个儿男人一左一右的架着田姐上楼十分滑稽也十分吃力。
和月男爵一点儿都不急,这反而令他畅想起来如何驾驭这名异常高挑的中国女子,他最喜欢这种身高差了!想的太过兴奋以至于他浑身的血液都翻滚冲动起来。
就在此时,他的肩头突然感到一松,刚才架着人的吃力感瞬间消失了。
和月慎一郎犹在发愣,就觉得喉头一凉,一枚锋利的峨眉刺整个将这名恶心老鬼子的喉咙整个划开,鲜血如趵突泉一样咕噜噜涌了出来,瞬间巨量的失血让老鬼子浑身一软,当场跪坐了下来。
“纳尼?男爵大人!”饶是冢原经过专业训练,依然还是被这个变故吓傻了:他的肩头也是突然松快下来,他也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下一瞬,他敬爱的师匠和月慎一郎就已经被人割断了喉管!
他完全顾不上和月慎一郎的鲜血喷满了他一身,只是下意识的扶住了和月男爵,希望老鬼子还有救。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和月慎一郎,这名昭和时期仅存的八百多名日本男爵之一,已经发不出任何人类的声音,只能一边任由血液咕咕喷涌,一边用力嘶吼着指着几米开外。
田昭妍好整以暇的站在那里,时髦的驼色外套上沾染了太多恶心鬼子的气味,她正在考虑要不要把这件喜欢的风衣直接丢掉。
冢原健太终于反应过来了:那个年轻女人!田昭妍!根本就没醉!她是敌方的谍报人员吗?她怎么看出我们身份的?她怎么能装的那么好?我扶她下车的时候特意观察了她的鼻息!”
不管怎么样,这个叫田昭妍的神秘女人,利用他们的大意,不仅大摇大摆的摸到了这处特高课的秘密据点里,而且身形突然就宛如鬼魅,一出,就了结了一名老牌间谍!
冢原健太大怒,“哇啊”一声怪叫从腰间抽出了贴身的肋差,摆出了一个倒握刀柄的奇怪起式!
和月男爵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不过他欣慰的看到了自己的爱徒冢原一怒拔剑,他已经来不及想那个女人到底是如何突然溜开,如何趁势抹了自己的脖子,他只希望自己的爱徒冢原让这个中国女人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毕竟,冢原这个姓氏,那是在日本传承了四百余年的剑圣家族啊!
尽管不是最乘的长太刀,但是一朝剑在,平日拘谨的冢原健太整个人的气质陡然都发生了变化,隐然间已有渊渟岳峙之势,冢原健太让自己愤怒的声音尽量平缓下来,用不太流畅的中文询问道:“喂,女人,在下冢原健太,天真正传香取神道流免许皆传!吾辈剑道,不杀无名之辈!报上你的姓名,或者投降!”
“你什么流?”
“天真正传香取神”冢原健太回话还没完的时候,就被硬生生截停在了嘴里,他引以为傲的家传剑术还根本来不及施展,腹部就已经被不知道什么兵刃给彻底豁开了。
他的瞳孔永远闭上之前,根本没有看清楚田昭妍的身影,留下的唯有深深的震惊。
“什么狗屁流派名称,起这么长完全记不清么”田昭妍微微吐气收招,在冢原健太背后狠命吐槽道。
当然,如果是400年前的冢原卜传亲至,也许勉强能看住刚才田昭妍突然施展出来的这一招乃是来自崆峒派的咫尺方寸与敦煌乐舞之间的华丽结合。巍巍中华,也许在工业上一时落后于日本,可是如果硬要比武术渊源的话,那日本就是自讨没趣了。
时针已经越过了2点半,呆坐在福特汽车上的井上英秋打算下车抽一支烟缓解下恶劣的心情,就在他靠墙根站好点燃一支mildseven的时候,背后的和月别墅却传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这爆炸威力之大,不亚于战场上重型榴弹炮直接命中目标,冲击波传出来甚至把井上的福特车玻璃都全部震碎了。
井上站立不稳一跤摔倒,他惊恐的回望着和月别墅,却发现此时冲天而起的火光似乎已经无法扑灭!
二十公里外的李国魁正在和排里的三个班长连夜探讨天明后如何安全撤往四行仓库的问题。
这一夜,日寇再度在零点后发起突袭,猛攻大场镇,友邻师已经明显有崩溃的态势。
耳边就是炮声隆隆,李国魁当然不会知晓二十公里外的这次爆炸,只是他意外的发现,系统突然莫名其妙的给他加了两个鬼子的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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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这么好运气,一出就弄死两个日本?李国魁死活也想不出这是自己哪个部下干的好事,算了,想不出就不想,反正这一次死的都是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