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爷的丫鬟。”

    “爷开心，我就很开心呀！”

    红豆回头看向陈敬，眸中带着盈盈笑意。

    “”

    陈敬张了张嘴，却不知些什么。

    只怔怔看着她。

    你这姑娘，怎么

    他下意识伸出，想要摸摸她的头。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冲动。

    好在身份教养与理性及时叫住了他。

    他沉默着缩回，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去接下话题。

    只觉得直视那张笑吟吟的脸，比杀妖还难。

    可下一瞬，只看到海棠红的裙裾跃动。

    柔顺光滑的发丝，轻轻钻进他收回的掌心。

    红豆弯下腰，将精致的脑袋贴上他的心，朝他咯咯地笑。

    “红豆愿意永远做爷的奉刀丫鬟。”

    她轻声呢喃。

    看着眼前这一幕。

    沅娴月眉头微皱，歪着脑袋露出几分思索的模样。

    似乎想不通她为什么放弃了修仙的会，还能笑得这样开心。

    反倒是身为过来人的玉娘，瘪着嘴，闷闷不乐地对沅娴月轻声：

    “没想到吧，那所谓修仙的天大缘，人家根本就不稀得。”

    她别过脑袋，贝齿紧咬，薅得怀里的橘猫喵呜呜地叫唤。

    似乎是生平第一次被拒绝。

    沅娴月微眯着眸子，洁白如霜的睫毛轻颤。

    眼看那红豆不愿走，她也不知如何去强迫。

    犹豫片刻，只轻轻叹息一声。

    随轻划，在一片切裂开的罅隙中，缓缓浮现出几册玉简。

    “你既不愿随我，便罢了。”

    “相逢是缘，这些功法经卷中，你且取一本吧。”

    “离开寻阳以前，我会为你开仙窍，作经注，权当”

    着，沅娴月目露迟疑，望着窗外远天，淡淡道：

    “为人族延寿。”

    “延寿？”

    红豆红着脸从陈敬身边走来，听不懂她在些什么。

    注意力很快就被那几部玉简吸引。

    她目露憧憬，声诵念着：

    “青莲剑诀、拜星月慢、什么心录”

    一遍看下来，只简单识得几个字的红豆一下子花了眼。

    生怕陈敬瞧见自己的丢人见识，悄悄往那仙子身边凑了凑，心翼翼地询问道：

    “仙子，我也不懂啦，请问这些玉简里有没有那种，嗯以防守见长的功法？”

    着，她的杏眸中闪动着盈盈期许。

    “防守？”

    闻言沅娴月却是有些不解，微微蹙眉：

    “为何要防守？千军万马，妖魔洪流，一剑破之，我为你挑选的心法，都很适合你的根骨，待得剑胎出世，何需防守。”

    一席话，不知红豆听进去了几个字。

    只见她眸光摇曳，里头好似闪过无数刀光剑影，最终只化作嘴角的浅妙弧度：

    ()(e)　　“仙子，无需的，无需进攻。”

    红豆鼓起勇气直视她的眼睛，认真地：

    “爷就是这世间最利的剑。”

    “红豆只想一辈子做他的盾，随着他，保护他。”

    “”

    沅娴月檀口微张，第一次，有了不知所措的情绪。

    沉默良久，她取出一部宛若金玉雕琢的册子，看向那满脸期许的丫鬟，目光凝重：

    “便只有它了。”

    “这是”

    红豆郑重接过，就见其上写着：

    琼霄玉女心诀

    沅娴月思忖良久，轻启朱唇：

    “这心法本名为琼玉诀。

    所谓——琼楼玉宇，固若金汤。

    据是远古一位痴情仙子，为了悼念死在她怀中的道侣，废弃一身修为，编撰重修了这心诀。

    不为杀人，只为守护。

    至今，从未有人修习过。”

    仙子罢，不自觉地在那从未二字上加重语气。

    “不为杀人只为守护。”

    却听红豆细语呢喃，偷偷望向坐在窗边闭目凝神的陈敬。

    忽地眼前一亮，笑对仙子：

    “便是它了！请仙子赐教。”

    姑娘们的交流，陈敬无意倾听。

    只放空思绪，淡淡看向窗外。

    忽地听到焦急的呼唤声。

    “陈公——”

    有人惊声大喊。

    好像是那徐鹤先。

    陈敬眉头微皱，抚案起身。

    见那边红豆盘膝坐于一蒲团之上，沅仙子为她传功启窍，一身玲珑微光。

    也不打扰，只随取过金仪刀。

    同那玉娘轻声了句：

    “照顾些个我家丫鬟，我去去就回。”

    他好似已经预料到门外那场将至的腥风血雨。

    话音中带着无法遮掩的嚣烈。

    玉娘定定地看着他，微微欠身。

    “便交给妾身吧。”

    “祝，陈公凯旋。”

    ?*?

    茅屋外。

    渐渐疏散的人群乱作一团，有人满脸惊恐，窃窃私语。

    “你什么，天呐，那灰太爷他们怎么敢的！”

    “活腻了活腻了，便是陈公也未必能稳胜，他们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何止，我听那几个差役他们已进去两个时辰未归，怕是死尽了！”

    “嘶——”

    耳畔细语纷繁。

    陈敬敏锐地听到了那熟悉的三個字。

    灰太爷？

    它隐忍如此之久，眼看着再过半日沅仙子便要走了，偏偏这时候作妖么？

    “不好了——！”

    想着，就见那献了二十年阳寿，一头华发的徐鹤先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满脸惊恐：

    “陈公，不好了！”

    眼看着他涨红了脸，呼吸都不通畅。

    ()(e)　　陈敬抬打入一道先天真炁，见他面色渐稳。

    “慢些。”

    徐鹤先满眼血丝，艰难喘气，一把抓住他的臂，慌张道：

    “不能慢，不能慢啊，爷，那欧阳公子不知怎地抽了风，拦也拦不住，仗着四个种丹护卫，是为民除害，非要去那接肢洞送死

    我派人偷偷跟上，半晌也不见回。

    又听那乐郊村传来消息，庄稼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死，只怕，只怕”

    徐鹤先满眼惊恐，像是看见了那尸山血海的一幕，近乎语无轮次：

    “陈公，要不请您出面，请那沅仙子破例斩了灰太爷，咱山高路远，兴许传不出消息”

    话音未落，却见陈敬虎眸中忽地精光闪过，摆道：

    “无妨，她既不能出。

    老夫来走。”

    “可”

    徐鹤先一怔，下意识想要阻拦。

    可先前斩妖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徐鹤先深吸口气，只躬身长揖道：

    “陈公，这次，学生便也不拦着您了。

    只想一句，这灰太爷十数年前便已是先天圆满，近来恐又有精进，便在您壮年时期也是不可觑的对。

    千万、千万要慎重啊！”

    听完他的话，陈敬淡淡垂眸看去，轻笑一声：

    “呵先天圆满？”

    话落，便见这魁伟霸道的中年男子朗笑一声，大喝道：

    “徐鹤先，拿酒来！”

    “啊？”徐鹤先一愣，却还是下意识点头应下，“这，学生这便去寻”

    看着他慌忙远去的背影，陈敬眸中无悲无喜。

    只轻声：

    “烛娘，满上！”

    “我要”

    “重回巅峰！”

    话音落下，十七年朝气入喉。

    眼前一条大浪掀翻过来，那时间长河中烛龙翻江倒海，狂浪一道又一道扑在陈敬身上。

    破开长浪，你逆着时间长河，与烛龙对视

    于祂眸中，你看到四十八岁那年，太子登基，普天同庆，金銮殿上，天子笑曰：“陈公吾师，大宁之脊梁！”

    光阴倒转，四十三岁那年，八王作乱，千里浮尸，你率兵踏阵，以身镇九州，杀齐王炽王瀚王，斩慵侯鹿侯康侯，道只道，自古英雄杀英雄！

    最终，你站在了三十七岁的自己面前

    那年，你晋升先天圆满，万丈豪情，听闻长泽乡大雨磅礴，河水满溢，悬而不出

    忽闻雷鸣，洪水倒灌，席卷田野

    时年阴月初九，蛟龙走水，生灵涂炭

    伱悍然抽刀，逆涛而上，鏖战黑螭七天七夜，不死不休，血染八百里

    世人皆传

    八百里斩龙，陈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