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侍女敲门,为汝画皮
“在这诡市里头,不守规矩的话”
“可是会死人的哦”
李长簪回过头来,那仿佛涂了一层鲜血的惨白面具上,笑容诡谲。
“嘶——诡市?”
欧阳铭怔然半晌,吓得连退好几步,双眼瞪如鱼泡,从指缝里偷着打量屋外的庞然大物。
浑身打颤。
在那巨大马面怪物将头颅探过来的瞬间。
“滚呐,再敢打扰本姑娘,不给你们画皮了嗷!”
李长簪不忿地冷哼一声。
啪嗒一声关上木门。
连那牛头一声急躁的“晦气”也给切断在外。
随着木门合上,长街闹市上的喧闹声被瞬间阻隔。
屋里又陷入诡异的死寂来。
“诡市”
陈敬眯着眸子,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戴上面具的李长簪。
先前那两只庞然牛马,应当不是鬼物。
身上都带着浓重的妖气,起码是和那石觉寺的石佛一个级别的大妖。
这时候,那李长簪甩掉面具,揪着细眉,嘀咕着“烦死了”,起身就往屋的货架后头走去。
边走边:
“算啦,就让我从头跟你们讲讲吧。
铭子呢,你爹人确实是没了,我亲眼见着他被埋进土里”
“爹——呜呜呜!那家里只剩我娘一人,她可怎么活得下去啊”
欧阳铭闻言惨嚎一声,涕泗横流,无比悲伤。
“哎呀你好烦呐。”然而李长簪却是一摆,不耐道,“你怕什么,我姐她好着呢,当天就从悲伤里走出来了,如今在忙着挑新姑爷呢”
“呜呜呜娘啊?”
欧阳铭尚在嚎啕大哭,忽地一愣:
“我娘不是爱惨了我爹,怎么会,怎么会”
他双眼无神,颤抖着喃喃着,巨大的悲伤和世界观崩塌的痛苦将他淹没。
“嗐,这不正好你爹死的时候,里还拽着个红绣鞋嘛,又赶上连续几晚办案不回家,这时候风向就已经有点歪了
又赶上你娘她不信邪,非要仵作仔细勘察些,结果硬生生从他身上又挑出了几根浓长取卷的黑发来”
李长簪啧啧一叹:“你是不知道,当时她脸都绿了。”
()(e) “”
闻言,众人齐齐默契地背过身去,避而不谈。
只留下欧阳铭傻愣愣杵在原地,双眼茫然,泪水尚在落下,却只顾张着嘴巴,仿佛魂游天外。
“唉,想开些吧,年纪就无拘无束的,多棒啊。”
李长簪笑笑,一把将一张戏子伶人的丑面拍在他身前,鼻息轻哼道:
“喏,这是你的。”
不管欧阳铭脸色如何难看,她接着从那货架上的刚鬣、奇英、山君等等面具中挑拣着,继续道:
“除了你爹的事儿呢,还有一件不能不提,因为这件事很有可能和你们被追杀有关。”
“哦?”
陈敬来了兴致,抬眼望去。
就见那李长簪盯了他的玄铁面具两眼,接着朝他埋怨地啧了一声。
当垃圾似的丢下灰白素间握着的那张雕金镌紫的霸气天神面具。
而后急不可耐地将一只黑毛山猪,赤发水鬼和嫦娥仙的面具丢与胖道士鲁逵达和红豆。
这才收整了心思,解释道:
“这么吧,如今常乐城里话算话的那位,哦,还有刚才派兵追杀你们,甚至最后关头亲临的家伙,叫丘汝军,铭子,伱耳熟不?”
“丘,丘叔?他不是祖父的亲随么,从待我可好,怎么会不,我不信!”
短短一天经历三次背叛,带上丑相面具的欧阳铭好像整个人都痴傻了。
“呵,你爱信不信。”
李长簪挑挑眉毛,满不在乎地:
“这么跟你吧,对外宣称欧阳擎天老爷子忙于他县,叫安镇司派人前来镇乱,以及你老娘的新姑爷,都是丘汝军。”
“如今呐,这常乐郡可不姓欧阳了,改姓丘喽”
李长簪笑着,一片灰白的脸上表情复杂而又无奈。
“”
这时候,欧阳铭整个人都已经回不过神来了,抽抽着就要往后倒去。
陈敬随扶了她一把,渡入几缕龙虎真炁后,便任由他瘫倒在先前被马面精吓昏的鲁逵达肚皮上。
接着他扭头看向那面色灰白的奇女子,意味深长道:
“听你了这么些,那姓丘的敢做出如此多的事,无非是因为欧阳豆、欧阳老将军不在,那么你的言外之意是”
()(e) “呵,来自虎王祠的侍卫阁下很敏锐嘛。”
李长簪轻笑一声,面上却无一丝笑意:
“因为欧阳老将军如今人就在常乐诡市之中,所以那丘汝军才敢仗着有那大焦热洞里的姘头撑腰,一边敕令安镇司派人赶往常乐郡,一边将不知情的校尉们绑了送去给他姘头当大药”
到这儿,这看起来死气沉沉的女子已经咬牙切齿,满腔怒意。
“就在这诡市中,你确定么?”
陈敬看了眼地上又抽了一下的欧阳铭,耸耸肩,满脸无奈。
今天大概就是这子人生中的至暗时刻了吧。
要是他一个人这么跑回来,怕是也不想活了。
见陈敬目露不解,李长簪花了好大功夫,龇牙咧嘴的,这才缓缓放松呼吸,解释道:
“这在这诡市当中,我自有一套自己的关系,寻常给妖鬼们画”
一句话尚未完。
“咚咚。”
那窄的木门忽地被轻轻撞响。
满屋众人无不心间一惊,齐齐看去。
就听一阵似有似无的微弱声音羞怯怯轻唤道:
“花簪姐姐,阎君差我来唤您去为公主画皮。”
“哦,英啊,你莫急,我这便来。”
浑身紧绷的李长簪一瞬轻松下来,朝陈敬笑笑:“你看,活儿这就来了。”
她扶好面具,避开众人来到门前。
轻轻拉开,一個身穿枯黄麻衣,头戴白骨面具,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的女孩俏生生站在门外。
“英,你先进来,我带些工具便跟你一块儿走。”
李长簪笑着招呼她,从货架上取了块儿蜜饯就要递给那女孩。
“不了花簪姐姐,英有些不方便呢,咱们快些回去吧。”
女孩仍旧站在门口,半分不动,露出一张惨然的苦笑来。
这时候陈敬才看见,她那双满是疤痕的裸露腿上,一条宛若枷锁的白绒一直蔓延到屋外。
而她那轻轻挥动的衣袖下,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