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饕餮

    夜色中，的纸团被抛过陈府高墙，落在墙外晦涩的巷子里。黑暗中，一只满是老茧的将它稳稳接住。

    一位挑着扁担、走街串巷卖热豆花的中年汉子放下肩上扁担，心谨慎的展开纸团。他上的老茧与纸张摩擦时发出沙沙声，待他看清纸上内容，当即放下肩上的扁担。

    扁担上挑着的是两个木箱子，前面的箱子放着一只陶炉，闷着火给豆花保温；后面的箱子则放着锅碗瓢盆，这便是一位贩讨生活的全部家当。

    中年汉子打开后面的木箱子，伸掏了许久，竟掏出一只灰色的信鸽来。

    他将纸团绑在信鸽腿上，猛的抬放飞到空中，鸽子拍打着翅膀飞越重重楼宇、飞向北方。

    眼看着鸽子消失在夜空中，中年汉子重新挑起扁担，摇摇晃晃的往巷外走去。

    远处屋脊上，黑乎乎毛茸茸的乌云起身，轻轻脚的跟在后面，爪子上的肉垫踩在灰色的瓦片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中年汉子毫无察觉。

    只是，当他即将走出巷子的刹那间豁然回头，眼神中再没有贩的朴实与憨厚，只有鹰隼一般的锐利：“谁？”

    乌云停下脚步，身子缩成一团。

    它心中疑惑，难道自己被发现了？不可能，自己离了数丈距离，对方怎么可能发现自己？而且，对方所看的方向，并不是自己这边。

    乌云思忖，或许是这中年汉子想诈出偷偷跟踪的人，虚空索敌。

    下一刻，中年汉子肩膀轻轻一抖，扁担上的两只木箱子应声落地。

    却见他持扁担奋力一掷，那竹条做的扁担竟如长矛般朝黑暗中投去。只是扁担投入黑暗中，如石沉大海，再无踪影。

    巷子里一片寂静，仿佛扁担已遁入虚空。

    乌云在远处楼宇屋脊上俯瞰着，心中一惊，它脑袋左看看右看看扁担去哪了？难道那巷子里还真有其他人？

    转瞬间，却听嗡的一声，那根扁担去而复返，去时有多快，回来时便有多快。

    中年汉子面色一变，拎起边的木箱子抵挡。

    砰的一声，扁担前端刺入木箱之中，击碎了其中的陶炉与铁锅，后端因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力道，一寸寸弯折碎裂成了竹条，拧成了麻花。

    中年汉子遭此一击，向后踉跄五六步才止住身形。

    巷子里真的还有其他人！

    乌云有些摸不着头脑，陈迹刚回陈府就被人盯上不，这巷子中的另一人又是谁？

    是谁在监视陈迹？又是谁跟自己一样，想弄清楚监视者的身份？

    乌云糊涂了，这些人都从哪冒出来的啊！

    此时，巷子里一人高的黑色影子一步一步从黑暗中走至月光下，乌云瞪大了眼睛，走出的竟不是人，而是一尊样貌古怪的黑色精怪。

    羊身、人面，人面长在胸腹处，一张血盆大口从左腋蔓延至右腋，四蹄上卷着的黑色的毛发，宛如四朵黑色的祥云。

    精怪浑身蒸腾着黑色的雾气，似是从地府走出。

    中年汉子面色一震：“密宗曼荼罗密印？”

    罢，他转身便跑。

    那黑色精怪轻盈跃上房顶，紧紧跟着。

    夜深人静，汉子在一条条巷子穿梭，却始终甩不掉屋顶上的黑色精怪，对方如羚羊般，在高低起伏的屋脊上如履平地。

    猛猛的！

    乌云不敢靠得太近，只能远远跟着。

    却见那汉子跑了许久，已是喘不过气来。他从袖中取出一柄短刀，气喘吁吁的转身正视那头精怪。

    漆黑的精怪站在屋檐上，静静审视着汉子，似在思索自己该如何处理对方。

    片刻之后，精怪骤然向下一扑，胸口张开血盆大口，将中年汉子连短刀一起，囫囵吞下。

    

    

    铭泉苑里，板凳上窝着的满打了个饱嗝。

    饱嗝敦厚结实，生生将她自己惊醒了。

    满睁开困顿的眼睛，又转头望向桌上的蜜三刀，懊恼嘀咕道：“不能再吃了公子会积食的。”

    

    可嘴上这么着，却还是蹑蹑脚起身，从桌子上捏了三颗蜜三刀塞进嘴里：“嘿嘿，我可不会积食。”

    满眼珠子转了转，鼓着腮帮子看向床榻上熟睡的陈迹，她掂着脚尖来到床榻旁，掌在陈迹脸上来回晃了晃。

    见陈迹没反应，她嘴角微微勾起，心翼翼转至衣架旁，摸索起陈迹的衣物来。一边摸，一边警惕的回头看去。

    床榻上，陈迹睁眼看着满的背影，待到满回头张望，他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满从陈迹衣物里取出两串佛门通宝，一串是靖王给的两千五百两，一串是陈问宗给的，陈迹买完人参后结余的一千一百两。

    她细细摸过通宝上微雕的纹路，在嘴边亲了一口。而后眼中露出纠结神色，又将佛门通宝塞了回去。

    满气馁的坐回板凳上，双捧着脸看着忽明忽暗的炭火，声嘀咕道：“可别又被人骗走了”

    话间，窗户动了动，乌云像一股液体似的从缝隙钻进来。

    满把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声点哦，公子还在睡觉呢。”

    乌云瞥了满一眼，轻盈的跳下窗户，又跳上陈迹的床榻，轻轻的喵了一声。

    满瞪着它：“不都了，别吵公子睡觉吗，你这样就不可爱了！”

    正当此时，屋外有鸡鸣声响起，紧接着，翠云巷中有人放起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撕碎了夜幕。

    陈迹起身，疑惑道：“大早上的谁在放鞭炮？”

    满解释道：“公子忘啦？今日是张府与陈府的升迁宴席呢，按规矩，庆祝大喜事要卯时放一挂鞭，午时放一挂鞭，晚上子时再放一挂鞭。与岁日放鞭炮的寓意一样，都是辞旧迎新的意思，要赴任新官职了。”

    陈迹长长哦了一声。

    此时，满眼珠子转了转，明知故问道：“公子，我听您从建工制备局领了两千五百两银子，是真的吗？”

    陈迹似笑非笑的看着满：“是真的，怎么了？”

    满忽然仰头期待的看着陈迹道：“要不您将这银子交给我打理吧！”

    陈迹一怔，他倒是没想到满开口这么直接：“你拿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满低头看着脚尖：“我是真怕您的银子又给人哄走了，到时候您想娶别人家的嫡女，都拿不出聘礼来。李嬷嬷过，姨娘本来能嫁进门户当正妻的，就是为了让您有个更好的门第出身和依仗，才委身嫁进陈家做妾。”

    陈迹沉默不语，他知道，那位陆氏嫁进陈家可没那么简单。当年，陈家可是死了一位户部尚书的。

    满掰着指头细数道：“您想娶高门大户的嫡女，且不十里红妆了，先礼银六千四百两，迎送彩银八十两，叩门彩银四十两，净增彩银六十两，掌翰礼十两，迎书彩银八两。而后是八件金器，大雁两只，鸡鸭各四只，牛羊各两头，绸缎十二匹老爷、夫人肯定不会给您准备这么多，得您自己攒些家底才可以。”

    陈迹瞠目结舌：“打住打住，怎么需要这么多？”

    满疑惑的打量他：“京城的高门大户就是这个规矩啊，这才叫做体面。不过您也放心，人家新娘子带来的嫁妆不会比您的聘礼少。”

    陈迹摆摆：“别了，我没有娶亲的打算，更没有娶高门大户嫡女的打算。”

    满想了想：“那不娶高门大户的嫡女也行，您就娶个门户的家碧玉，到时候我帮您打理着银子，置办点良田与铺子，一辈子也能当个富家翁了您把银子给我看管吧？不用多，到了京城您且给我五百两银子，若我能给您赚钱，您再将剩余的交给我打理。”

    陈迹无情拒绝：“不给，死了这条心，我自己能管好。而且，不定我哪天当了大官，就将姨娘的产业拿回来了。”

    满充满期待：“真的？那些产业我就替您心疼，感觉胸口堵得慌。”

    陈迹嗯了一声。

    满眼珠子又转了转：“那等您把产业的拿回来，满帮您打理如何？”

    陈迹感慨：“为何如此执着啊？”

    满声嘀咕道：“苦好些日子了，里没银子心慌得紧算了，我去给您烧水洗脸，再把头发疏一梳，今日要来好多大人物呢。听张府昨天便从东市运回来好几车海上运来的鱼货，还有巴掌大的虾子与蟹子，您会带我一起去的对吧？”

    陈迹笑道：“好，带你一起去。”

    满哼着歌，蹦蹦跳跳的出门去了，陈迹在屋里看着她的背影，低声问乌云：“羊身，人面？”

    乌云喵了一声：“千真万确。”

    陈迹低头思索片刻：“饕餮？”

    山海经有记载：饕餮其形状如羊身人面，其面目在腋下，虎齿人爪，其音如婴儿。这不知从哪冒出的精怪，分明与饕餮的形容极其相似。

    可是，这饕餮又是谁驱使的呢？

    自己在这世界已无亲人在侧，是谁在第一时间发现有人监视自己，并想要查明幕后主使之人？

    思索间，满哼着的歌谣声从右耳房里飘进来。

    陈迹若有所思。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