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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澜漠然道,“哦?我知道了,那天君想要如何呢?”

    他如此配合,反而显得天界过于气,云峦一时间怔在原地,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见他久久不话,乾因神君忙走过来,肃然道,“翼君是我们陛下放回去的,既然已经放回去了,就不会再对他如何,但还请魔君看好手下,我们不希望同样的事再发生……”

    “扑哧——”

    “啊!”乾因还没完,一声惨叫蓦然响起,血光四溅而出,染红了无上河水。云峦瞳孔一缩,下意识往后一退,再定睛看时,白夜正跪在地上,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他的右臂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重澜则不声不响地收回了手中剑刃,淡淡解释道,“那本君便斩他一臂,如何?”

    乾因惊疑不定地望着痛得面色发白,跪在地上不停哆嗦的翼君,突然脑子里冒出个不合时宜的想法:翼君的右臂没了,也就是连飞都做不到了吧……而且,连做翼族的资格也会消失,太狠了吧……

    这时候,重澜忽然看向他,道,“怎么?这位神君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呃。”乾因觉得自己这副表情确实给天界丢脸了,不由望了望云峦,见这位一级战神一直冷着脸,没有要批评他的意思,才道, “既然魔君已经大义灭亲,吾等也愿意相信魔君。”

    重澜微微勾唇一笑,“那便好。”

    言罢,他便再无寒暄之意,一抖风衣后,看都不看白夜一眼,便要在几个魔的拥护下往里走。

    直到此时,云峦才突然出声道,“师弟。”

    重澜的背影似乎颤了一下。但他的脚步没有半点迟疑的意思,依然步履平稳地继续往前走,直到消失在结界之后。

    然而,也不需要他停下来。因为只这一个细微的变化便足以让云峦确认,他就是风澜。

    纵然只是有所了解,云峦也知道,魔君的继任原则里有一条是继任者必须是彻头彻尾的魔族,所以不管重宴是渡劫失败发疯,还是与风澜相斗时败下阵来,风澜都是个正宗的魔族了。

    他一时还是有点难以接受,毕竟在他的记忆里,风澜还是那个总是和叶承欢起来的二师弟,而现在这个浑身充满戾气的魔族……真的是风澜吗?

    “神君!这里有一封信!”一个守着那牢笼的天兵忽然对他道,然后迅速抽出了笼子底的一封信递了过去。

    云峦一看,这信封已经被染得血迹斑斑,然而里面那张纸却依然是洁白干净的,连一丝折痕也无。

    “千山师兄亲启。”

    “如君所见,吾已堕身入魔。然君无需担忧,此后吾当如君一般,提剑铸刃护一人长安,守三界太平。此景虽非吾之所愿,却已是最好之结果。”

    “吾幸以人身活过这二十几载,既有所恨之人,亦有心爱之人,既杀过人,也救过人。从少年之时仗剑天涯,阅遍山河美景,到如今误入歧途,困守一隅,虽不足为外人道,却也不怨不悔。”

    “最后,望君莫要告知人界旧友吾成魔君之事,若有亲朋问起……呵,想来也无多少亲朋。便道“澜已死“吧。”

    “多谢。”

    乾因见千山君手里捏着信纸,眼眶竟微微发红,不由好奇那信上到底写了什么,只是实在不好凑过去直接看。于是在云峦心收了信后,他才干巴巴问一句,“神君,那信里写的什么?战书吗?!”

    云峦摇摇头,声音有些沙哑地道,“不是。”

    “那是……”

    云峦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不过是一些无谓的话,神君莫非不信我?”

    “啊,自然不是,咳咳……既然神君心里有数,我便不多了。”乾因听他这语气似乎有点生气的意思,忙转移话题道,“那千山君接下来是——”

    云峦的目光眺望了一下远方,正是人间的方位,然而他依然面不改色地道,“回天庭。”

    偏偏乾因没察觉有什么不对,而且他知道云峦走后,自己又是老大,因此一边十分辛苦地隐藏着开心的情绪,一边恭敬道,“职责在身,不便远送,神君慢走。”

    “嗯。”云峦微微一颔首,示意手下的天兵抬起困着重宴的笼子,然后自己往云上一跳便飞走了。

    将天兵们送入南天门后,他站在南天门外,只是注视着他们的背影,迟迟没有进去,待一位天将终于注意到这点,想要上前询问时,云峦率先开口道,“你们先进去吧,我突然想起来,有个东西丢在了人间,我要下去取一趟。”

    这位天将不知道他的前科,当即道,“好,神君慢走。”

    “嗯。”云峦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随后就一个转身去了人间。

    找了个角度后,刚好落到叶府的屋檐里,他微微一个低头,蓦然和底下那人视线相对,两人的眼睛里都映着对方的身影,都惊了一下。

    “你……怎么站在这里?”云峦怔愣了一会儿后,随后忍不住俯视下方微笑着问道。

    这时候,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道,“大哥哥!我的风筝跑到那上面了,这个哥哥要帮我拿风筝。”

    长微一笑,爽快道,“就是这样。”

    云峦稍稍转过头,果然在一旁看到一只断了线的燕子风筝,他轻轻拿起这只风筝,然后跳下了屋檐。

    一个孩欢快地接过了风筝,道了一声“谢谢哥哥”后,同其他伙伴去玩了,他虽然瘸了一条腿,跳起来却比正常孩子跑着都快。

    云峦正看得发愣,就听身后那个熟悉的声音道,“今晚便是八月十五了,准备好了吗?”

    对了,八月十五。

    他这一上天,自我感觉只过了几个时辰,人间已经过去几天了。

    他笑着摇了摇头,“也没什么需要准备的,不过是再去适应罢了。”

    “嗯,”长微搂过他的腰身,轻拍他的脊背道,“我陪你。”

    云峦也反手抱紧了他,眼眶里又涌出一阵温热,只不过照样只是红了眼角。

    今日风澜那封信也让他想起了自己少年的时候。父母不和,日夜争吵不休,那段折磨人的时光里要是从来没有长微出现,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两人无声拥抱了一会儿,便一同迈步往卧房走。

    “你有没有去无上真境?”走着走着,长微忽然问道。

    云峦回答,“去了。”

    “见到重宴了吗?”

    他顿了一下,道,“算是见到了。”

    “你们……”

    “阿微,事情有点复杂,我回屋慢慢和你……”

    “云峦!”

    一声呼喊从身后传来,云峦回过头,便见叶承欢一步一踉跄地向他走了过来,他的脸色依然惨白如纸。

    云峦一怔,“你这是……”长微拍拍他的手臂,道,“没事儿,他自己作的,已经休养好几天啦。”

    叶承欢没搭理他,语气有些急冲冲地问,“风澜,你见到风澜了吗?”

    云峦愣了愣,随后垂下头,轻声道,“算是见到了。”

    “那他怎么样?嗯?”见他话有些吞吞吐吐,不似平常,叶承欢有些急了,几乎想要抓住他的袖子问个清楚。长微连忙道,“你冷静点,听云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