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阿尧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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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着苏婳来到停车的地方,顾北弦单打开车门,把她放进副驾驶。

    苏婳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儿,苍白的脸梨花带雨,整个人失魂落魄的,任谁见了都心疼。

    顾北弦上车帮她系好安全带,抱了抱她,在她耳边低声:“坚强点,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苏婳听不到他在什么,满脑子都是外婆,外婆走了。

    她没有外婆了。

    顾北弦一路将车开得飞快。

    终于抵达医院,他下车,拉开车门。

    苏婳从车里下来,差点摔倒,腿软得走不了路。

    顾北弦干脆又把她抱在怀里,大步朝住院部走去。

    来到病房里,苏佩兰正捂着脸痛哭流涕。

    外婆躺在病床上,身上用一床白色床单盖住,脸也被盖上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轰然坍塌,苏婳心脏骤然一紧,像被人拿绳子勒住了,疼得无法呼吸。

    她挣扎着从顾北弦怀里下来,踉踉跄跄地朝床前走。

    顾北弦急忙扶住她。

    医生掀开白布,让她再看最后一眼。

    外婆眼睛紧紧闭着,脸色苍白得发灰,嘴唇已经发青了。

    “噗通”一声,苏婳跪到地上,泪水模糊了双眼。

    她拼命地擦。

    她要好好看看外婆,可是怎么擦,都擦不干。

    她趴在床边,抱着外婆的腰,歇斯底里地哭喊着“外婆啊,外婆”,可是外婆再也无法回答她了。

    她去拍她的脸,想把她叫醒,可是外婆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哭得像个孩子,觉得自己好孤单啊,好孤单,内心深处是深不见底的悲凉。

    外公走了,外婆也走了。

    最亲的两个人相继离她而去。

    她好像变成了一个孤儿,孤零零的。

    顾北弦怕她膝盖跪在冰凉的地板上会受凉,扶她起来。

    苏婳固执地跪地不起。

    顾北弦只好拿了枕头垫到她膝盖下,又去卫生间接了温水,把毛巾打湿,不停地给她擦眼泪。

    哭到最后,苏婳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嗓子也哭哑了,就木木呆呆地跪在那里,看着外婆的脸,一动不动。

    苏佩兰要把母亲的遗体送回老家苏村,和她父亲葬在一起。

    顾北弦出去给助理打电话,让安排灵车和殡葬事宜。

    一个时后,下人找来灵车,把外婆的遗体抬进车里。

    一行人开车着好几辆车,浩浩荡荡地往苏村开去。

    找的专业殡葬团队,很快把灵棚搭好,给外婆穿上寿衣,放进棺材里。

    晚上苏婳一身重孝守灵,顾北弦陪着。

    夜深了,他劝她去睡一会儿。

    苏婳极轻地摇了摇头。

    顾北弦派人搬来被褥打了地铺,硬把她按到被褥里,让她躺会儿。

    守灵的这几天,苏婳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呆地跪着,实在撑不住了,才眯一会儿。

    她不睡,顾北弦也不睡,好生看着她。

    怕她悲伤过度晕过去,怕她孤单害怕,怕她想不开,更怕失去她。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就只是紧紧地握着她的,把自己的肩膀给她靠,默默地陪伴着她。

    长明灯下。

    她漂亮的脸苍白得如同冷月,毛茸茸的大眼睛沉痛如水,长长的睫毛垂着,像濒死的蝴蝶耷拉下翅膀。

    她憔悴得没个人样,犟犟地跪在外婆的棺材前,一动不动。

    瘦瘦薄薄的身子在橘色光影里,形销骨立。

    这几天,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心疼她。

    以至于很多年后,顾北弦都忘不了这个画面,想起来,心就一揪一揪的。

    院子里。

    一个嘴比较损的本家亲戚,凑过来对苏佩兰:“你女婿腿脚这不是挺好的嘛,之前听是残疾,只能坐轮椅?”

    苏佩兰知道她们背后都笑话她,为了钱,把闺女卖给一个残废。

    她掀起红肿的眼皮,斜了那个亲戚一眼,“我女婿那只是受伤,暂时坐轮椅,腿一年前早就好了。”

    亲戚撇了撇嘴,“是吗?那好得还挺快。”

    “当然,我女婿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相。”

    亲戚笑了笑,阴阳怪气地:“听你亲家很有钱,婳在他们家会不会受气啊?咱们这种门户的家庭,跟人家那种大家庭不能比的。”

    苏佩兰一个冷眼飞过去,“没有的事,他们家人可尊重我闺女了。

    亲戚咂咂嘴,“那你亲家怎么没来人?打心眼里还是瞧不起咱们的,高枝儿不好攀啊。”

    “人没来,礼钱到了,亲家奶奶和亲家母每人往我卡里打了二十万。我女婿对我闺女好得不得了,这几天他白天黑夜一直守着她,眼都不合一下。这种程度,你家女婿没钱也做不到吧?”

    苏佩兰向来快人快语,有仇能当场报的,绝对不留着过夜。

    那亲戚是她一个堂姐,从就嫉妒她比自己优秀。

    本来想借着这个会,好好埋汰她一顿的,结果讨了个没趣,啧啧几声黑着脸走了。

    三天后。

    要把外婆的遗体拉去火化。

    天刚蒙蒙亮,顾北弦端来碗,让苏婳吃饭。

    她哪有心情吃饭啊,但是老家习俗讲究,火化前子孙不能空着肚子。

    苏婳草草扒了两口。

    灵车来了,顾北弦的下和几个本家亲戚把外婆抬上灵车。

    苏佩兰和几个本家亲戚大娘婶子,大声啼哭不止。

    苏婳泪流满面地站在灵车旁,站在离外婆最近的地方。

    她在心里悄悄地:外婆,你不要怕啊,我在。

    习俗是逝者家人扶着灵车出门,车后的队伍颇为壮观,除了亲戚村邻,还有外婆的学生。

    灵车缓缓启动。

    苏婳抓着灵车的把泪流满面,一直跟着灵车出了村子。

    灵车驶向马路,开始加速,她伸出去的离冰凉的车门越来越远。

    天好像塌了一样。

    她难过得不知道该什么,只是拼命地伸着,跑着去追灵车。

    顾北弦怕她出危险,急忙拦住她。

    苏婳哭得浑身发软,倒下。

    顾北弦把她扶起来,像抱孩子那样紧紧地抱在怀里。

    她走不了,就伸去够,也触碰不到,灵车离她越来越远。

    她看着渐渐消失不见的灵车,哭到发不出声音。

    回家的路上,在路边吐了又吐。

    顾北弦帮她擦干净嘴边的污物,温声安慰她。

    她能听到他的声音在耳边环绕,却听不清楚他在什么。

    只知道,灵车上那人是她的外婆啊,她即将被大火焚烧。

    她要彻底失去外婆了。

    她再也没有外婆了,再也没有。

    外婆火化完,骨灰被送回来。

    下葬的那天,天阴沉沉的,天空飘着毛毛细雨。

    长风灌过泥泞的路,冷得彻骨。

    苏婳在顾北弦的搀扶下,和母亲及亲戚来到村后的柳树林里,要把外婆葬到外公的坟旁。

    柳树林里阴气森森的,大白天,都觉得寒气袭人。

    但是外公葬在这里,外婆也即将葬在这里,苏婳丝毫不觉得可怕。

    外公坟墓不远处,葬着曾经救过她性命的阿尧。

    她挚爱的三个人,都长眠于此。

    她觉得这里很亲切。

    苏婳静静地靠在顾北弦身上,看着黄土一锨一锨地洒在外婆的棺材上,渐渐把土坑填平,堆出了一个新坟,很快立上刻好的石碑。

    纸扎的花轿和纸人被焚烧,火光熊熊燃起,在风的呜咽声中,燎红了半个阴冷的柳树林。

    乌鸦嘎嘎叫着飞到远处的树上。

    苏婳盯着石碑上外婆的照片,泪如雨下。

    顾北弦不停地帮她擦眼泪。

    哭着哭着,苏婳忽然笑了,红着眼圈对他:“我不该伤心的,我应该替外婆高兴才对。她去找外公了,外公才是她最想陪伴的人。他们葬在一起,互相做伴,再也不会孤单了。”

    顾北弦嗯了一声,沉默地凝视着她红肿的眼睛,很想:百年之后,我们也葬在一起吧。

    张了张嘴,终是没出口。

    不合时宜,也怕世事无常,承诺了又做不到。

    他什么也没,只是更加用力地握住她的,把里的伞全部倾向她那边。

    丧事结束后,顾北弦扶着苏婳往回走。

    接连几日

    ,茶饭不思,苏婳瘦到极致。

    单薄的身影像细瘦的竹,细骨伶仃的,仿佛风一吹就要倒。

    顾北弦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恨不得替她承担所有的痛苦。

    走着走着。

    突然,他瞳孔一硬,瞥到村边的断桥旁,站着一抹高挑的身影,正远远地朝这边看过来。

    男人身姿锋锐,穿黑色冲锋衣,乌黑的短发,脸上戴着口罩,腿很长,浑身散发一种普通人没有的气势。

    他如同一尊石像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黑漆漆的眼睛很深很静地望着苏婳。

    哪怕隔这么远,都能感觉到他眼里沉痛的深情。

    顾北弦心脏猛地一沉。

    直觉那就是阿尧。

    身形和楚墨沉给的照片里那个人几乎一模一样。

    眼底渐渐寒霜弥漫,顾北弦把伞朝前倾了倾,挡住苏婳的视线,不让她看到阿尧,也不让阿尧再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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