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郁棠来到了那家网吧，她在门外等了一会, 看到季延在帮忙搬货, 往冰柜里补饮料, 正巧有个工作人员下班，她忙拉着对方问道“你好，请问他怎么在这做事”

    “是你啊，你又来找季延。”工作人员笑了笑，“他在这当夜班网管，包吃包住, 一个月3000元。”

    “夜班是要上到早上吗”郁棠愣了下, 这太辛苦了。

    工作人员假笑了下，“不然呢，就是缺人, 才招他的。总有人愿意熬夜赚钱的。”

    郁棠难受地低下头，那工作人员见状，耸耸肩走了。

    她走进网吧，对着正在理货的季延道“季延哥, 你把这里的工作辞掉, 和我回家吧。”

    季延理都没理她。

    郁棠握着他的手臂, “天天熬夜, 你在这里干一个月才3000，这样下去你身体吃不消的，不要拿命换钱。”

    他挥开她的手, 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干嘛你歧视服务人员啊。”

    “我不是歧视。”郁棠焦急地解释着，“可你还在念大学，不要因为工而荒废学业。”

    季延的棕眸冷冷地盯着她，“这不关你的事情。”

    “季大哥不想看到你这样”郁棠跑到他前面，拦住他，他不理不睬，她索性心一横，“我知道你为什么休学。”

    他皱了下眉，绕过她，在柜子前把饮料一一放进去，来了一个客人，“喂，来包烟。”

    季延回到柜台，对杵在原地的郁棠道“你别扰我做事，快回家去。”

    “我不走。”她倔强地道。

    那客人付完钱，拿出一根烟给季延，自己也抽了起来，他瞥了眼郁棠，笑着对季延道“你女朋友挺漂亮啊。”

    季延点了根烟，慢条斯理地道“不是，喜欢管闲事的。”

    “呵呵。”客人年纪不大，眼里却有些阅历，“你长的帅，才有妹子愿意管你。听她的话，你还在念大学”

    “对，不过我不想念了。”烟雾在季延眼前升腾。

    客人笑了下，笑里带着深意，“不想念我有时候真搞不懂你们这些聪明人，我是实在念不下去，初中没毕业就出来工，你看我现在混成什么样了。”

    他摇摇头，话里带着几分劝慰，“你是聪明人，难不成真算在这当网管蹉跎一辈子”

    季延怔愣了下，过了会，修长的手指将烟拿下来，按进了烟灰缸，他沉思着。

    郁棠静静地站在柜台旁，她知道季延不是真的想要退学。

    “我今天去找那个女生了。”

    她突然的一句话让季延回过神来，他神情惊愕，“你去找蒋倩了你怎么找到的没出什么事吧”

    那双棕色眼眸里有焦躁和关切，季延瞪着她，“你没被人拍什么照片吧快啊”

    “没有，我没有找到摄影师。”郁棠摇摇头，“我朋友去外网买了照片，那个账号的主人告诉他的。”

    季延一下就明白了，他脸色沉了下来，“真是可恶的人，他想逼死蒋倩吗。”

    “这一切都是误会，季延哥你不可能因为流言蜚语就不去学校，到底为什么休学啊”郁棠握着他的手臂，低声问道。

    他眉宇间有纠结，神言又止。

    “喂，来瓶水。”

    又来了一个客人断了两人的谈话，季延转头道“等我下班再。”

    “那我等你。”

    季延怔了下，他给她指了个方向，“我在那房间休息，你去那里等，等不了就回去，知道了吗。”

    郁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走到这间房间，空气中有一点烟味，几平米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单人床，床旁边是桌子，所有的物品都放在双肩包中。

    桌上摆着一本厚厚的书籍，她拿起来看，是法学专业书，翻折的痕迹很明显，哪怕是随便一页，上面都有做笔记的痕迹。

    郁棠眼睛亮了下，她随手抽出一张a4纸，纸上都是默写的法条，密密麻麻都是默写的，季延自己也做了批改。

    难道，他在工的时间也不忘背诵这些专业知识，他并没有放弃。

    可不知道什么原因令他处于纠结之中。

    得知了这些，郁棠心里突然轻松了些，她靠在桌边慢慢翻看着他的笔记。

    看着看着，她有点困了，趴在桌上眯了会。

    睡到一半，又觉得空调温度有点低，随手拿起一件运动外套披在身上，保暖为主。

    凌三四点，几乎没什么客人了，季延去休息会，他在店内来回看看，没见到郁棠。

    回去了吗哪怕知道她回去了，季延心里也没什么感觉，因为郁棠最多算是关心他的朋友，没有义务为他做更多。

    怀着这样佛系的心态，当他开休息间门时，心脏莫名一紧。

    橙黄的灯光下，女孩子趴在破旧的书桌上睡觉，灯光照在她白皙无暇的肌肤上，她呼吸均匀，身上披着他的运动外套，这副场景莫名地让季延心里变得柔软了点。

    有一个人这么关心他，明明和他非亲非故，却能等他到半夜。

    季延轻轻坐到床沿，他没有去叫醒她，而是一直看着郁棠，她五官精致巧，笑起来很纯真，大概是因为趴着睡，脖子难受，郁棠翻来覆去地换姿势，但因为太困了，睁不开眼睛。

    他清楚她有多能睡，扬起唇角笑了下，伸手揽过她的脑袋，让她靠在他的肩头。

    温热的、均匀的呼吸喷洒在颈侧，季延低头看了一眼，苦笑了下，没想到煎熬的是他自己。

    郁棠睡得熟，季延就这么坐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淌着，他觉得心灵安稳下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休息间的门被人推开了，工作人员想叫季延换班了，见到里面的场景，神情一愣。

    季延伸出食指放在唇前，轻声嘘了声。

    工作人员很上道，马上关上门，关了门脸上不由露出暧昧的笑容，这子到哪里都有妹子啊。

    只是简短的插曲，郁棠还是醒了，她睁开眼睛，好不容易抵抗住睡意，侧头看到季延，她迷糊道“季延哥，你下班了”

    “恩。”季延懒懒地应了声。

    下班了郁棠马上清醒了，她急道“那我们有时间聊聊了”

    “有啊，不过我上了个晚班，又累又困，哥哥带你去吃早餐。”季延站起身来。

    郁棠赶紧起身，肩上的外套滑落了下来，她把衣服叠好放在床上，跟着季延走出网吧。

    附近就有一家连锁快餐店，季延点了两份餐，郁棠喝了会粥，酝酿道“现在可以了吗”

    “什么”季延故意逗她。

    “为什么休学了，那件事跟你没关系，只要清楚就好了。”郁棠声道。她低着头，郁闷道“搞不懂你在想什么，明明有大好前途，却要跑去当网管，我真的很难过。”

    “难过。”季延重复了下，“为我难过吗”

    他一副嬉皮笑脸的，郁棠理解季聿怀为什么他不着调了，她神色焦急，“我真的”

    “好了，好了，我不开玩笑了。”季延收起笑意，他搅着咖啡，眼眸微垂，俊逸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休学是因为我很迷茫。”

    “我不知道学法律有什么用，法律真的能帮忙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吗”

    “我劝蒋倩拿起法律的武器，会不会反倒是害了她，害得她再也无法见人，被周遭人的非议淹没。”季延冷笑了下，“再法律真的能惩治那些有罪的人吗那个摄影师还在逍遥法外，还有我妈妈她被人诬陷我真的不知道，所以我休学了，想想清楚。”

    原来他是觉得学法律不能帮到那些人，这才会休学，郁棠听到他有罪的人时，心脏不由收紧了。

    郁棠沉默下来，两人相对无言。

    过了会，季延道“你回去上课吧，不要来管我。”

    “可我看到你还在学那些专业课，你是不想把那些知识丢掉对不对”郁棠抬起头，眼里泛起水雾。

    “睡前读物，让我早点入睡而已。”季延轻描淡写地道。

    “不是的，你骗人。”郁棠摇摇头，“虽然我们相处时间不多，但我感觉的出来，季延哥你是个好人，你很热心，正义感很强，我觉得你适合当律师。”

    季延心里很温暖，但他不愿意承认，讪笑道“我怎么可能适合”

    “真的”郁棠眼眸亮闪闪的，“真的很适合，你平易近人，给别人的感觉很亲切，很多人就需要你的帮助。”

    季延有些不好意思，作为掩饰，他轻咳了声，故意凶巴巴地道“快点回去，你是高三生，还要上课。”

    快餐店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郁棠看看时间，到早上了，她没有失落，反倒是精神满满，“我去上课了，季延哥你不要只劝别人去上课，自己也要去啊。”

    他怔愣了下，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嘀咕着，这个姑娘。

    这几天，郁棠天天来找季延，有时候也不劝他，就在他旁边瞎忙活，季延嘴上着别来，其实心里挺开心。

    两人叫了外卖，准备在店里吃，郁棠走出店门，低头看了眼手机，“外卖呢，外卖来了吗”

    前面的季延停下脚步，一动不动。

    郁棠好奇地看了眼，随即睁大眼睛，是蒋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