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游侠笑道：“难道还有别的稀奇事儿？”

    “那是自然。这稀奇事儿嘛，之所以稀奇，便是因为它不能为常人所知。这光天下化日的，大家都客客气气，笑脸来，笑脸去，能看到甚么稀奇事儿？得到夜里，月黑风高，那才显出端倪。那时，许多见不得光的大人物，自会纷踏纭来。”

    少女坐在胡凳上，慢慢道，脸上神色高深莫测。

    栖霞山庄依山而建，从下到上，层层叠叠，夕阳射在绵延屋脊上，渐渐湮灭。青年游侠在屋中打坐，少女则在隔壁，他们自称是结义兄妹，当然不能住在一起。

    又过了半个时辰，天色尽黯，庄内庄外挑起红灯，青年游侠睁开眼睛，走到窗前，向远方看去，新月已起，冷冷幽幽幽遍洒庄内庄外，远方飞来两只夜莺，落在屋外老树上。

    俩只夜莺浑身尽黄，在树丫上跳来跳去，其中一只突然看向青年游侠，口出人言：“看甚么看，再看，我一口把你吃了。”很是凶恶。

    青年游侠笑道：“原来是俩只妖怪。”

    “呸，蠢才，妖就是妖，怪就是怪，妖怪不是妖怪，我是橘子。我吃人不吐骨头得，你怕还是不怕？”黄莺骂道。

    另一只黄莺道：“橘子，你才是个蠢才，你既不是妖怪，他又怎会怕你？”

    “豆子，你才是蠢才，你蠢得不能再蠢，我叫你不许话，你偏要话，好啦，现下被人发现了吧。我定要告诉姐姐，都是你，都怪你。”橘子叫起来。

    豆子道：“先话的不是我。”

    “就是你，就是你。”

    橘子在树丫上跳来跳去，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突然猛地扑向青年游侠，迅若流星。

    青年游侠哈哈一笑，探掌一捞，想要把它捞入掌中。谁知那黄莺儿极是灵，听他发笑便觉不对，见他掌影如山，心下更惊，嗖地一下从他掌沿窜走，窜到树丫上叫道：“哇呀，好厉害，好厉害。”

    “把你捉了才厉害。”青年游侠笑道。

    “想捉我，休想！豆子，我们走。”

    俩只黄莺扑腾腾飞起，青年游侠正要翻窗去追，这时，屋外响起叩门声，一个声音悄悄唤道：“少年郎，少年郎”

    青年游侠一愣，俩只黄莺已然去得远了，眼见不可追，外面声音又道：“时辰到了，该去看稀奇事儿了。”青年游侠好气又好笑，把门打开。少女嘻嘻一笑，窜进屋来，拍了拍：“你去把外面那个贼拖进来。”

    “贼？”青年游侠大奇，探头一看，果见廊上躺着一人，是那个厮，地上还有一个食盒，他把厮拖入屋中，把食盒放在桌上，那厮早已昏死过去，显然是少女下得。

    青年游侠道：“婆婆，你这是为何啊？”

    “为何，当然是去看稀奇事儿。”

    少女穿着一身栖霞庄丫环衣裳，里还提着一盏气死风灯，她指着地上厮道：“这人在屋外走来走去，鬼鬼祟祟，不是贼，又是甚么？你且把他衣服拔下来，穿上，再把那食盒提上，我们好去看稀奇事儿。放宽心，老婆子不看你。”

    完，走到屋角，背对而立。

    青年游侠大是好笑，一边拔着厮衣裳，一边心想，分明是你想乔装打扮，却别人是贼。这厮是栖霞山庄的人，来送吃食，自是要走来走去，又如何见得便是鬼鬼祟祟了？

    心里这样想，却不敢这样。

    “少年郎，你且快些。”少女催道。

    待他穿戴完毕，出了屋，少女提着灯儿走在前面，走得飞快，青年游侠也不知她要去哪里看稀奇事儿，只得提着食盒，闷头跟着。

    一路上，遇到客人，他们便低头走过，遇到栖霞山庄的人，少女嚷道：“唉呀，你走快些，客人们都叫着嚷着要喝酒呢，切莫丢了栖霞山庄颜面。”

    “是，是是。”青年游侠闷头直追。

    大喜之日，本就是忙碌纷纷，倒也无人特别在意，即便有人见他们面生，听了那一番话，也以为是新来的丫头与厮。如此一来，到是顺风顺水。

    青年游侠笑道：“婆婆，即便要看稀奇事儿，又何必要扮作厮？”如今是夜里，他自忖有得一身本领，大可高来高去，又有几人能察觉？

    “戏文里都是这么唱的，难道你不觉得很有趣么？”

    少女提着气风灯，头也不回，来到后院一处岔路口，她看了看左边，又看看右边，突然回过头来，嫣然一笑：“少年郎啊，你是想去听少年夫妻的墙根呢，还是想去听老夫妻的墙根？”

    “听墙根？”青年游侠一怔。

    少女笑道：“戏文里都，听墙根最是有趣，家长里短，尽是悲欢离合。少年郎，待你以后大婚啦，你可得防着，指不定便会有人蹲在墙下，听你的墙根。”

    “婆婆哪里话来，沉央，沉央”青年游侠脸上一红。

    “嘻嘻，少年郎害臊啦，有甚么好害臊得，你生得好看，又有一身本领，那是闻名天下的少年英雄，定有许多娘子欢喜着你。日后，你妖妻美眷成双，东一个道侣，西一个娘子，那是快活得紧。到得那时，老婆子去听墙根，定会犯难，到底该去哪一处呢？”

    少女提着灯儿晃了两下，青年游侠禁不住，脸上更红。“既然难选，那便看天意吧。”面前有两条路，少女歪着脑袋想了一下，突然从怀里摸出一枚铜板，拿在里抛了两下，嘴里念念有辞，然后猛一扬。

    铜板在半空中翻了几下，落在地上，她捡起来一看：“哈，果然是天意，随我来。”

    少女提着灯儿朝左边那条路走去，刚刚走了没几步，便见一群丫头妇人走来，边走边话。二人忙避在一颗树后，少女吹灭了灯。只听一个丫头道：“到底是甚么事，惹得老爷与夫人大发雷霆，把我们赶了出来？”

    另一名妇人道：“还能有甚么事？大喜之日，能惹老爷与夫人生气的，自然便是那些客人了。”

    “不定也是新娘子。”又有一名丫头插嘴。

    “得也是，那新娘子委实不像一个新娘子，哪有新娘子是这般模样，坐在喜床上，还剑不离身。”一名老妇人低声道。

    “听，那新娘子有得一身本领呢。”

    “我们栖霞山庄，哪个没有本领？不别人，便是你家三郎，在江湖上，那也是个人物。这新娘子啊，我看八成是不乐意。不过，我们栖霞山庄是何等人家，何等地方，别人想嫁还嫁不进来呢”

    一群丫头妇人低声议论着，越去越远。

    少女提着灯儿，跳出来，笑道：“你猜对了呢，果然那新娘子不乐意。快走，快走，看稀奇事儿去。”拉着青年游侠纵身而起，只得两个起突，便已窜到院墙上，猫着身子一看，但见院中冷冷清清，支影也无，倒是那正屋处有灯光射出来，有人正在屋里低声话。

    她左看看，右看看，见墙下角落处大好特好，便拉着青年游侠跳下去，举起灯儿划了个圈，水幕一闪即逝，一招，一块石头无声无息飞过来，她坐在石头上，曲起两腿，支着胳膊，托着脸蛋，侧耳聆听。

    “坐啊。”少女拍了拍石头。

    青年游侠愣愣坐下。少女笑道：“切莫看我这水云法阵，你可听过风从龙，云从虎？”

    “婆婆大法，沉央岂敢觊？”青年游侠笑道。

    少女道：“那是自然，我这法阵虽然阻不得罗公远，漠北妖道那等人物细加探查，但阻这裴余庆夫妇，那是不在话下。你只管放心大胆听，光明正大听。不过，只许听，不许话。”见青年游侠不话，又道：“我与你话呢，你听见了没有？”

    青年游侠道：“婆婆不是不许沉央话么？”

    “咦”少女一怔，气道：“真是个傻子，你与我传音话，别人又听不见，怕甚么？嗯，别话，快听”

    青年游侠暗暗一笑，也即侧耳一听，只听屋内重重一声响，想是花瓶等物坠在地上，紧接着，就听一个声音道：“简直是欺人太甚，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她若不乐意，这门亲事不结也罢。甚么西华山，甚么薛大法师，师不是师，徒不像徒，莫不是我们亏待了她，竟叫我儿受得这般气？”

    “娘子声些。”另一个声音急急劝道。

    “声？我还要如何声？”

    先前声音嚷道：“不你们河东裴家，便我们琅玡王家，千年来，哪个不敬，哪个不尊？虽如今是李家天下，但是百年的帝王，千年的世家，这个道理便是三岁儿也懂。若不是你自持是江湖中人，我儿又看上了她，这门亲事，她们想结，我还不乐意了！”

    “娘子得是。”

    另一个声音低声道：“定是误会，她不远千里嫁过来，又无父母，孤身一人，心中自然不安。闹上这么一闹，也是想让夫家更为尊重她一些。

    再了，薛大法师是个明理人，在江湖上，那是人人称赞的有道大法师。现如今，薛大法师已去劝她了，娘子且忍一忍，必然是个好姻缘，莫让江湖上的朋友们看笑话。”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