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沈珍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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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人从沉央身下走过,竟是未觉察到头顶有人。以沉央如今之本领,若是敛尽气息,便连李行空也轻易觉察不得,何况这淮南三友。待四人走过,沉央悄无声息落在廊上,回眼望去,只见安庆绪进了西面厢房,淮南三友坐在屋外石桌旁边饮酒。

    若要去西厢房,便是以他的本领也必会被淮南三友觉察,沉央十分为难,若是硬闯,他自忖这淮南三友拦他不得,但必会惊动旁人,若是把漠北妖道等人招来了,那后果不堪设想。这时,那只黑猫在墙角下打了个转,窜到廊上,翘着尾巴在他腿上擦了擦,然后一溜烟朝东面窜去。

    沉央心头一奇,暗想,方才安庆绪这黑猫是人心爱之物,那多半便是西厢房里的人,都老马识途,这黑猫指不定也识途,当即跟去。黑猫在草丛里窜得一阵,突然来到一处门,嗖得一下窜了出去。沉央不及多思,也即闪了出去。

    刚一出门,突闻冷香阵阵,举目一看,但见门后是片院子,遍植梅花,如今正是凛冬季节,梅花开得姹紫嫣红,冷香便是由其而出。跟着黑猫穿出梅林,避过几名宫女,往西一绕,已然来到西厢房背面。黑猫跳到背面窗户上,‘喵喵喵’叫了几声,窗户吱呀一声开了,从中伸出一支雪白柔夷把黑猫揽了进去,然后把窗户闭了。

    沉央大喜,蹑到窗下,侧耳一听,就听安庆绪道:“这黑猫性子极野,昨日便险些抓伤了父亲大人,你当好生管束才是。”

    “它只是个畜牲,我如何管束?”一个声音轻轻响起,冷淡无魂,但却颇是好听。沉央心想,这女子不是盈儿,多半便是宫女们得那位可怜女子,被安氏父子欺辱,她这是在猫,还是在骂安禄山是畜牲?啊,定是在骂安禄山。

    屋内一时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安庆绪叹道:“你话当得心才是,若是教父亲大人听了,那,那你还要性命不要?”

    女子道:“左右不过一死,沈珍珠一直便在等着那一天。”顿了一顿,又道:“城破之日,我便该死,但我自怕痛,想死又不敢死。”叹了口气。

    沉央也是暗暗一叹,在范阳时,他便知道安禄山定是一个食色忘性之人,要不然,岂会觊觎杨玉环美色,弄了一个假的环儿充数。这沈珍珠落在他里,又岂能有好?起来,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妇人最是凄惨。

    安庆绪道:“攻下了洛阳,李豫弃你而走。我只恨自己慢得一步,未能早些见到你,要不然,也不会让父亲大人瞧上了你。你且放心,父亲大人意在天下,这洛阳他待不久长,必会去攻取西京长安。到得那时,我自会设法令你逃脱生天。”

    “世人都蝼蚁尚且偷生,但似我这般活着,又有甚么意思?”女子幽幽道。

    安庆绪顿了一会,道:“你切莫自哀自怨,李豫弃你,我绝不弃你。你也等不了许久,不几日,父亲大人便会去攻取潼关。国师等人已先去一步,只等讯息传回,便要攻取。那时,父亲大人定会命我留守洛阳,我便再也不会让你受苦。”

    沉央心想,安禄山得国师定是漠北妖道,怪不得在城中并未见得几个天地盟的人,原来是去潼关作乱了,嗯,兴许还会去长安。天地盟虽是能人异士众多,但长安是万国之都,宗圣宫门人弟子上千,鸿胪寺中本领高强者也比比皆是,就算上官正亭死了,还有长孙熙月等人在,况且天策府的诸位游侠也非等闲之辈,漠北妖道想要倾覆长安也非易事。

    长安若不陷落,安禄山就算得了洛阳也难长久,大唐数十万边镇雄军杀来,又是民怨滔天,即便他有二十万虎狼之师,又能撑得几年?

    “之后呢?你是容我离去,还是像养猫一般,把我养起来?”沈珍珠冷声道,黑猫叫了一声:“喵。”

    这下,安庆绪过了许久才道:“我若容你离去,你是要去寻李豫么?”

    沈珍珠没有话。安庆绪又道:“城破之日,他只顾自己活命,何曾想到你来?我一心一意待你,为了你,宁愿得罪父亲大人,你,你竟还要去寻他!”越越怒,声音也越来越大。

    “唉”沈珍珠叹道:“我怎会去寻他?似我这等女子,早就该死了,哪能去寻他,让他受天下人耻笑。”

    沉央听得心头一悸,暗道,李豫弃她而走,她却仍在替李豫着想,不去寻李豫,只为不让天下人笑他。

    “你,你,你”安庆绪大怒,紧跟着,便听屋内哐啷一声响,显然是花瓶等物坠地。沉央怕安庆绪大怒杀人,也顾不得许多,扣了一张清明定神在,正要推开窗户打去,突见那窗户并未闭严,尚留一丝余缝。从缝隙处看去,便见安庆绪已把沈珍珠扑倒在床,正行胡乱亲吻。

    沈珍珠一动不动,任其兽行,右却从枕头后面摸出一柄利刃,猛地向安庆绪背心扎去。

    就在这时,安庆绪突然一扬,抓住沈珍珠腕,用力一摁,短剑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安庆绪扬起掌,想要扇沈珍珠耳光,但终是未能下,挺起身来,怒道:“你竟想要杀我!”

    沈珍珠道:“你们安氏父子,我都想杀。奈何我却杀你们不得。呵呵,如今你还想养我么,沈珍珠便如那猫,逼急了也会杀人得。”笑得极是凄楚。

    安庆绪愣了一下,看了看地上短剑,道:“你想杀我不打紧,若是想杀父亲大人,那便是神仙也救你不得。”捡起地上短剑,气冲冲离去。

    安庆绪一走,沉央屏息一听,只听沈珍珠急促呼吸声,并未听见淮南三友的气息声,想来三人已随安庆绪离去。他心想,那些宫女,盈儿便在这东宫里,但这东宫颇大,我若一一去寻,定会耗得许多时辰,这沈珍珠性情贞烈,不屈与安氏父子,也是一个奇女子,莫若我问她一问。

    这样一想,正要有所动作,忽听沈珍珠道:“你看够了么?”

    沉央一愣,暗想,她得定不是我,难道还有别人?便即侧耳细听,方圆十丈之内,一切事物声响均显于耳,黑猫在屏风外院行去,风吹梅花微微有声,此外再无声响。

    “你若想要杀我,便进来吧。”沈珍珠又道。

    沉央早已听得此地并无别人,心下更奇。这时,沈珍珠坐起身来,蓦地看向窗户,沉央不虞她突然转头,就此被她看了个正着。只见这女子约模十七八岁,生得极美,眉目端庄秀丽,与薛颖真倒有几分神似。

    “你是来杀我的么?”沈珍珠看着沉央问道。

    沉央眉头一皱,摇了摇头。沈珍珠想了一想,道:“你定是来杀我的,方才我见你从廊上窜到梁上,怕安庆绪他们看见你,便把猫扔了出去。你快进来动吧,若是迟了,怕是逃走不得。”

    沉央心想,原来你早就看见我了,但你既然认为我是来杀你的,为何却不声张?

    沈珍珠仿似看穿了他的心思,站起身来,走向窗户,淡淡道:“你是王爷身边的人么,我怎未见过你?方才,我若喊了,你必死无疑。只是我若一喊,谁又来杀我?”

    沉央听得眉头大皱,忍不住道:“我若是李豫的人,只会来救你,怎会来杀你?”

    “你别怕,我不会喊得。”沈珍珠走到窗户旁边,把窗推开,看着沉央道:“王爷爱惜名声,定不会容我活着,只会来杀我,不会来救我。”

    沉央道:“你如此待他,他怎会杀你?”

    沈珍珠凄然一笑,十分美丽,摇头道:“我若要喊,早就喊了,你快动吧。”

    见她笃定不疑,沉央心头蓦然一酸,暗想,她与李豫是夫妻,自然比我更知李豫是甚么人物,她既笃定李豫会派人来杀她,指不定真是如此。唉,她如今身陷泥潭,那是一心求死,早就不想活了。

    思来想去,他竟无言以对,过了一会,摇头道:“我不是李豫的人,我是来寻人的。”

    “寻谁?”沈珍珠直视他的眼睛,见他目光坦荡,不似作伪,她竟颇是失望。

    沉央暗想,此地不宜久留,索性直言。

    沈珍珠皱眉想了一下,道:“东宫有许多可怜人,但无你得那位盈儿。”

    沉央心下一沉,忙道:“那宫女”

    “宫女自然想要活命。”沈珍珠道:“她若实话,教你寻得人走,那她必死无疑。你,她当真话还是假话?天大地大,人心鬼域,向来都是如此无情。你快走吧,稍后安禄山便要来了。”

    “来得好。”

    沉央翻窗而入,倒把沈珍珠吓了一跳,她捂着胸口急退几步,惊道:“你,你要干甚么?”

    沉央忙道:“你放心,我不是来杀你。”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