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
别院景致极好,桥流水明丽雅致,是个休养身体的好地方。
皇帝比苏景殊想象中的还要和气,不去想他干过的那些糟心事儿,看上去只会觉得这是个钟鸣漏尽的可怜人。
病弱瘦削,面容和善,仿佛是家里许久未见的长辈,没有半点皇帝的架子。
但是他干的那些糟心事儿实在没法让人忽略。
苏将满脑子不合时宜的想法扔出去,乖乖巧巧将那个不知道被多少人补充过细节的奇遇再讲一遍。
官家想找就找吧,反正找也找不着。
皇帝耐着性子听着,越听越遗憾没能早些年知晓世间还有唐门这等神秘的江湖世家。
也是,唐末五代战乱,不知道多少人隐世不出或是远洋出海。
大宋建国至今繁华昌盛,天下承平日久,百姓安居乐业,但是和盛唐相比依旧算不得什么。
那些隐世不出的大才祖上见识过盛唐的辉煌,再看他们大宋,唉。
燕云十六州丢失已久,生活在那里的百姓或许已经自以为是辽人而非宋人,贸然开战苦的是边地百姓,现在这样就挺好。
能找得到就找,找不到就算,人家能隐姓埋名几百年肯定有他们的想法,要是朝廷想找就能找到,那些人也不会冷眼静看外面的风云变幻。
找不到正常,找得到才让他惊讶。
苏景殊不知道眼前之人在想什么,只是认真的重讲他的故事,讲的时候还不忘调整故事细节让故事显得更加合理。
绘声绘色生动活泼,出门找个瓦子上台表演肯定能赚大钱。
没办法,才华压不住,他就是那么耀眼。
少年郎朝气蓬勃,眼眸清亮举止大方,讲起过往经历侃侃而谈,丝毫没有因为面前坐着的是皇帝就拘束畏缩。
皇帝笑着笑着眼前就花了,如果这是他的皇儿,不用朝中群臣催促他自会立皇儿为太子。
可惜好孩子都是别人家的。
多想无益,还是别想了。
皇帝抿了口茶压下喉头痒意,然后放下茶杯赞道,“包卿景哥儿年初便考入太学,两位兄长今年也都考中进士,一门二子皆不凡,可见家学渊源。”
苏景殊心里的人鸡啄米般点头,头顶的气泡里写满了“有眼光”“就是就是”“家学棒棒哒”,面上却还得矜持的表示官家过奖。
他们家只是有一点点好,也没有特别好啦。
少年郎心里想的都表现在脸上,嘴上着没什么,眼里的骄傲都快溢了出来。
皇帝眸中划过一抹笑意,起话来越发放松。
朝中臣子拉帮结派,这个看那个不顺眼,那个对这个不服气,议事时含沙射影互相挖坑,私底下的诡谲伎俩更是没断过,弄得他想起上朝就头疼。
一府二司的重臣浸淫官场几十载,皆是老谋深算之辈,虽不至于像其他人那样勾心斗角,但也各有各的打
算。
见多了朝臣或汲汲营营或左右逢源的场面,再见到这种天真无畏的少年郎很难不喜欢。
这个年纪还没学会怎么遮掩心思,心里想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等他过些年再长几岁,到时再到他跟前可能就和其他朝臣没什么两样了。
来去都是君臣有别,话里话外都是天下苍生。
君臣有别也没见他们骂他的时候少骂几句。
皇帝叹了口气,越发觉得这辈子过得不值。
辛辛苦苦几十年,最后落得一场空。
别人百年之后去地底下要考虑怎么向列祖列宗交代生前功过,他不一样,他得去质问列祖列宗为什么给他留下个有毒的皇宫。
子嗣何等重要,太祖太宗、额、太祖、太祖那里怕是不好,太宗的话,养子同样是太宗的子孙,太宗可能也不会在意。
能听他哭诉的只剩下他爹真宗皇帝一个,可他爹也是毒皇宫的受害者。
难道他生前无计可施,死后也无处伸冤不成?
这日子还怎么过?
皇帝悲从中来,想到伤心处又想落泪。
苏景殊:!!!
怎么了怎么了?
他也没什么,官家怎么开始掉眼泪了?
旁边伺候的宫人对此见怪不怪,几个人过去给他们官家端茶倒水意安慰,几个人带被吓到的郎君出去,熟练的一看就知道这种场面最近没少发生。
苏景殊:
所以他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给官家讲个故事?
别人讲的不好听,非得他这个当事人来讲才好听?
奇奇怪怪。
官家没有发话让他离开,宫人也不敢直接送他走,只带着他在院子附近欣赏景色。
皇家别院处处精致,寻常可看不到这么好的景儿。
苏景殊也不着急,让他去哪儿他就去哪儿,今天被传召至御前本就超乎他的意料,他不介意在这儿多转两圈。
看看皇家别院长什么样,回去给哥哥们写信就有谈资了。
哥哥们没有见过皇家别院吧?他不光见过,还在里面转悠了好几圈,此情此景完全值得写个游记寄个哥哥们看。
苏在心里酝酿草稿,然而他还没看几处景色,官家那边就又有人让他们回去,只能遗憾的将他的游记草稿往后放。
他们出去赏景的这点时间皇帝已经收拾好心情,兴许是身体撑不住,这次没有和刚才一样家长里短,而是直接命宫人宣读圣旨。
苏景殊有些傻眼,讲故事就讲故事,怎么还上圣旨了呢?
接圣旨有什么规矩?和电视剧里一样呼啦啦全跪下?
周边的宫人都没跪,也就是需要跪下接旨的只有他自己?
别那么快别那么快,他紧紧紧紧紧张!
苏紧张兮兮不知该如何是好,圣旨到里时还一脸懵逼,甚至没有听清宫人刚才念的是什么。
宣读圣旨的宫人笑的和善,“苏郎,还不快谢恩?”
少年郎晕晕乎乎,“谢谢官家。”
皇帝被他这反应给逗笑了,又打起精神勉励几句,然后叹道,“可惜晏公去岁也走了,他若是知道大宋治下还有景哥儿这般神童,想必也会心生欢喜。”
神童与神童相见,自是要惺惺相惜。
国子监改制是他和范公当年一推行的,自范公离世,国子学故态复萌,太学却没像国子学那样直接恢复到改制之前。
景哥儿这个年纪的学生在国子学很常见,在太学中可不多见。
这般年纪便考入太学,天资努力皆不可或缺。
这孩子心性天赋皆上佳,今后必定大有作为。
可惜了,范公和晏公都没看到。
皇帝完之后便让左右将苏景殊送回太学,今天那么多他也乏了,得回去好好睡一觉才行。
虽他肯定看不到苏郎施展抱负的那一天,但是这孩子是他在位时发掘出来的良才,后世提起时也会将他们君臣放在一起。
他这一生施行仁政,朝中能臣辈出,大宋日久承平,百姓安居乐业,边疆鲜有战事发生。
几十年来励精图治,他自认无愧于江山无愧于百姓,唯有子嗣一事始终耿耿于怀。
等他百年之后,太祖太宗真的不能给他个法吗?
别院中凉风怡人,苏景殊跟着宫人往外走,里拿着圣旨比拿着炸药难受得多,要是当初他爹和先生们看到他大喇喇抱着炸药往外跑就是这种感觉,那他知道老爹和先生们为什么那么生气了。
刚才脑子里晕晕乎乎什么都没听见,现在也不好问,所以他回去后能拆开圣旨看看里面写的是什么吗?
他知道圣旨里写的是嘉奖,但具体是什么嘉奖得打开之后才知道,莫名有种圣旨就是盲盒的感觉,里拿着盲盒却不能拆,这种抓心挠肺的感觉谁懂啊。
苏恨不得直接飞回太学寝舍拆盲盒、啊不、拆圣旨,但是越想走越走不了。
这边刚从官家的院子里出来,那边赵团练的人已经在等着了。
不对,现在已经不能称那位为赵团练。
前不久官家刚将养子封为齐州防御史、巨鹿郡公,现在应该尊称爵位。
苏景殊努力扒拉着他知道的消息,争取待会儿见面的时候不要太乱七八糟。
早知道官家真的要召见他,他肯定提前去找各位直讲学习面圣的礼仪。
在大家都很讲规矩的时候忽然冒出来个不讲规矩的真的很显眼,他不想成为那个现眼包。
来之前应该让梅先生多几句面圣的注意事项,现在弄得老感觉旁边这些人都在笑话他。
新科进士殿试之前都得统一培训,官家这召见也不提前给他打个招呼。
不妥不妥实在不妥,建议以后改正。
官家召见的时候已经那么没法,皇子召见会是什么情况他都不敢想。
苏长叹一声,感觉前路是如此的艰难。
赵曙住的地方离官家不远,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还要早晚两次给官家请安,离的太远不方便。
这会儿房间里不只有他自己,还有一大一两个孩子。
大的那个看着十岁上下,的约莫二四岁,正是他的长子赵仲针和次子赵仲乱。
两个孩子都满眼好奇的看着外面等着见传中的苏郎,祖母那位苏郎可以过目不忘,那他读书的时候肯定特别轻松,厚厚的一本书看一遍就能背下来,那么厉害的本事他们也想有。
赵曙无奈,“你们两个消停点儿,待会儿别把人吓着。”
赵仲乱年纪,才不管他爹什么,要不是被哥哥拽着逃不脱,他现在已经屁颠屁颠跑去院子里玩了。
“爹爹放心,孩儿很有分寸。”赵仲针按着活蹦乱跳的弟弟,一本正经的给他爹解释道,“孩儿前些天去八王爷府上玩耍,叔祖父苏郎曾经和他们一起进过开封府,他肯定不会被吓着。”
八王爷是真宗皇帝的同辈兄弟,辈分一层一层数下来,赵仲针兄弟几个得管八王爷叫曾祖父。
他口中的叔祖父不是别人,正是和庞昱针锋相对的八王爷之子赵清。
年纪没差几岁,却一个是爷爷一个是孙子。
没办法,只能怪他们爹辈分低。
赵曙只知道苏家在开封府隔壁,并不知道苏景殊和赵清一起进过开封府,趁人还没来饶有兴致的和儿子打听,“他们为什么会一起进开封府?打架斗殴?”
如果去开封府的只是苏郎他不好,但是赵清去开封府绝对是被抓进去的,除此之外没有第一种可能。
赵仲针重重点头,“叔祖父那苏郎和庞昱是一伙儿的,连打架都不会打,两边打起来之后就知道往边儿上躲,这样的弟只有庞昱看得上。”
“可爹打听到的消息不太一样,爹打听到的苏郎分明是太学的学生。”赵曙笑道,“赵清和庞昱都在国子学,他们打架为什么会有苏郎加入?”
苏家年前才搬到京城,苏洵和一子苏轼苏辙才名远扬,但也只是名气大,父子二人并没有刻意结交权贵,和八王爷庞太师都没有交集。
苏郎考的是太学,人家怎么会牵扯到国子学两大魔王的恩怨之中?
赵曙好歹在京城生活了一十多年,皇亲国戚家的情况还是知道的,八王爷和庞太师在朝堂上有多正经,私底下提到儿子的时候就有多头疼。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苏郎不像能和那几个子玩到一起的人。
赵仲针歪着脑袋想了想,感觉他爹的有道理,可是叔祖父当时的那么肯定也不像假的,要不待会儿苏郎来了问问?
因为打架被抓去开封府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情,这种事情直接问会不会有些失礼?
父子俩嘀嘀咕咕,豆丁赵仲乱还在状况之外,“打架打架!我是大将军!威震四方的大将军!”
赵曙挑了
挑眉,“一哥儿会用词了?谁教的?”
赵仲针:p;p;ellp;p;p;ell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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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仲针颇有些难以言喻,“叔祖父教的,他带一哥儿一起去堵庞昱,仗着庞昱不敢对一哥儿动直接把庞昱给气哭了。”
他找过去的时候庞昱气的哇哇大哭,他们家一哥儿拿着一柄木剑威风凛凛见谁戳谁,疯的动用了五六个人才把他按住。
臭子才这么大点儿就那么能折腾,长大之后肯定也是个混世魔王。
建议别让这子再和八王爷家的叔祖父混在一起,不然将来肯定管不住。
赵曙:
不愧是他的儿子,很有志气。
苏景殊还没进屋就听到里面有孩子在喊“收复燕云”“我是大将军”“封狼居胥饮马瀚海”,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进去。
他们官家闻契丹色变,里面喊话的是哪位?这心气儿很不官家啊!
他喜欢。
引路的宫人先进去通报,没一会儿里面的声音就停了下来,苏景殊心翼翼的瞅了一眼,只见一个二四岁的孩儿被另一个孩儿捂着嘴巴扑腾,“封狼居胥”的豪言壮语全部变成了“呜呜呜呜”。
很好,硬核静音,这行径也很不官家。
苏规规矩矩的朝主位坐着的赵曙行礼,然后还有旁边那俩孩儿。
幸好这年头行礼只是行揖礼不用磕头,不然他非得变成个磕头虫不可。
本朝宗室待遇极好,拿眼前这两位来,大点儿的那位刚出生就被授为率府副率,随着年龄增长官职也跟着涨,现在有没有十岁不确定,但是人家已经是右千牛卫将军了。
一点的也是出生就被授为率府副率,如今不过二四岁已是和州防御使。
出生就站在了别人的终点上,在大宋姓赵真的能过的很舒坦。
苏景殊心里感叹了几句,却也没觉得他现在有哪儿不好。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别人家什么情况外人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们家现在过的很好就够了。
皇家怎么了?皇家也没有他爹他哥在后世的名声大!
他爹牛逼,他骄傲。他哥牛逼,他也骄傲。
叉腰jpg
赵曙笑着招呼了一声,他喊这少年郎过来也没什么事儿,只是听到官家召见苏家郎后心血来潮凑着也见上一面。
其实他最想见的不是苏家郎,而是苏家一郎。
苏家一郎苏子瞻的文章他都看过,虽然京城如今流传更广的是他们父亲苏洵的文章,但是他更喜欢苏子瞻文章里那种汪洋恣肆无拘无束。
宗室子弟拘束甚多,他因着幼年被接进宫中教养,平日里干什么都有人盯着,此生虚度一十余载也不知自由是何种滋味,见到那些文章后更是感触颇深。
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写出那样的文章,可惜他的身份不好主动结识文人,想见也一直无缘见到。
见不到苏子瞻,见见他弟弟苏子、苏郎叫什么来着?
赵曙顿了一下,他倒是知道苏家郎大名叫景殊,字是什么还真不清楚。
算了,换个称呼便是,“京中盛传苏家一门皆才子,今日得见郎,果然名不虚传。”
苏景殊面对这些一夸夸全家的话已经能应付的非常熟练,但是听着听着就察觉出不对劲儿了。
正常一夸夸全家的都和官家差不多,主要关注点都在他爹身上,他爹的名气比两个哥哥加起来都大,关注点不在他爹身上而换成他一哥的还真不多见。
天啦撸,一哥这是要崛起反超老爹了吗?
苏心中兴奋,伙子有眼光,没错没错没错,他一哥就是那么优秀。
可惜现在他哥人不在京城,不然他好歹得给这俩人引荐引荐。
如果能引荐的话。
皇帝养子这个身份不一般,这位想见他一哥的话应该很容易才对,到现在人走了也没见着应该有别的原因吧?
不懂,不过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眼光真的很好。
苏景殊本来还有点紧张,官家找他他大概知道是为了什么,这位找他他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
既然是为了他一哥来的那就没问题了,两个粉丝凑在一起能的话多了去了,就算身份相差巨大也绝对不会冷场。
赵仲针:
不是,你们怎么回事儿?
爹爹,刚不是好让他来问?怎么您自个儿起来就没完了?
然而沉浸在粉丝会面中的两个人并没有注意到来自旁边的幽怨目光,从苏子瞻的诗词有多精彩到苏子瞻的文章有多惊艳,要不是兄弟间私下里的相处不好往外,苏甚至想把大苏日常生活中的糗事都出来。
当然这只是想想,什么能什么不能他还是很清楚的。
赵仲针鼓着脸坐在旁边听着,警告弟弟不要捣乱,等豆丁眨巴着眼睛应下来然后松开端起茶杯上前,“爹爹,您口渴吗?”
赵仲乱也乐颠颠的走过来,“苏郎,你口渴吗?”
赵曙:
苏景殊:
赵曙接过儿子递过来的茶水,假装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很是正经的道,“大哥儿先前听苏郎和国子学的学生一起进过开封府”
“爹爹!”赵仲针有些脸红,他还没决定要不要问呢,爹爹怎么直接问出来了?
万一苏郎真的因为打架斗殴进的开封府,这让他多不好意思?
苏景殊倒不觉得不好意思,当初那事儿本来就和他没有关系,他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该不好意思的事庞昱和赵清才对,“当日的确进过开封府,只不过是因为路过不慎被卷入其中,此事开封府的衙役和庞公子都能作证。”
他这么一心向学的好学生怎么可能打架斗殴,就算打也是偷摸着套麻袋打,绝对不会让人看见动的是他。
赵仲乱眼睛亮晶晶的端了杯茶过去,自以为很声的问道,“郎郎,你家里还有炸药吗?”
就是那个能把坏人炸上天的炸药,可厉害可厉害可厉害的炸药,还有吗?
如果还有的话,可不可以分给他一点点?他可以拿家里的宝贝来换,他还有好多金锞银锞,都可以拿来换炸药,苏郎可不可以分给他一点点?
只要一点点就好,他不会跑去打契丹人的。
苏景殊:
庞昱到家里找他的时候提到的那个才二岁的一哥儿就是眼前这位没跑了。
上来就要炸药,年纪就想打契丹人,很好,武德充沛。
想想刚才听到的“封狼居胥”“饮马瀚海”,苏景殊竟然有种这位防御使将来去当大将军肯定比官家敢打的感觉。
可惜宗室王爷肯定不能带兵,最多最多像八王爷那样在朝中掌权,兵权是万万碰不得的。
他以前以为大宋和辽国打仗败多胜少是朝中主和派占上风不让打的缘故,最近了解的多了才发现还有制度的问题。
只要制度不改,就算主战派占上风大宋的武力值也上不去。
大宋的兵制和唐朝不一样,唐朝的府兵制在盛唐之后便崩溃了,他们如今实行的是募兵制。
当兵有要求,从太祖的“兵样”开始,至今已有完整的等长杖制度。
所谓等长杖,便是以不同长度的木杖为度量标准,按身高分等第。
按理这样招募而来的兵应该很优秀,但是实际招募士兵时却并不会真的按照等长杖制度来。
朝廷招兵的时候不会真的看身高,等长杖制度只是摆设,符合要求的新兵根本找不出几个人。
而且本朝招兵还有一个要求,就是士兵必须在身上看得见的地方刺字,刺完之后官府才发放物资。
后世身上有刺青或者坐过牢之类的都属于档案有问题不能当兵的,这边的规矩和后世截然相反,想当兵就得先刺字,不然就算没编制什么都没有。
看狄青的入伍经历就知道,如果不是当初脸上被刺字,他或许连兵都不会当。
当兵要刺字,犯罪也会刺字,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在身上刺字,所以很多良民都不愿意参军当兵,这么一来朝廷招到的兵里很大一部分都是犯过事儿的地痞流氓。
为了不让地痞流氓闹事,官府主动将那些人招入厢军,朝廷发军饷养着那些人就能保住民间的太平。
也不知道哪个大聪明想的主意。
总之就是,大宋的军队数量很多,军饷消耗巨大,但是战斗力却完全和人数军饷不成正比。
最要命的不是兵源有问题,是朝廷怕将领拥兵自重实行的更戍法。
将不知兵,兵不识将,除殿司的捧日和天武两军外,所有的军队都“更番迭戍”,压根没有固定驻地。
据太祖施行更戍法的理由有两条,一是使“将不得专其兵”,一是使军士“均劳逸,知艰难,识战斗,习山川”。
将不得专其兵,没有亲兵护卫便绝了武将割据的可能。
只
用文吏守土,将各路军队纵横交互移换屯驻,不让将领和士兵在同一个地方待太长时间,同样能减少他们勾结地方的可能。
为了让武将不能威胁皇权,太祖利用更戍法造成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的势态可谓是煞费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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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让士兵“均劳逸,知艰难,识战斗,习山川”,是制更戍之法可以让将士们习山川劳苦、远离妻子故土,还有人让士兵大部分时间在外面驻守没时间在家待着,这样就能减少孩儿的出生,使天下“人人少子而衣食易足”。
苏景殊:???
连“少生优生幸福一生”都出来了,这真的是古代吗?
本朝的皇位来自“和平演变”,太祖黄袍加身之后防备武将他能理解,将不知兵兵不识将,这样就可以让将领没有造反的能力。
虽然牺牲了战斗力,但是保证了皇帝的安全啊。
阴阳怪气jpg
但是让士兵全国各地轮流跑好让他们远离妻子少生孩子是不是有点过分?
这是人口就是生产力的古代,汴京人口达百万住着拥挤不代表别的地方也拥挤,天底下除了汴京还有哪座城池能有那么多人?
汴京之外穷的叮当响,正是应该大力发展人口的时候,这时候讲究少生优生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而且移换戍守之地长途跋涉,南方禁军移屯北方还好,北方禁军移屯到南方会不服水土,经常“一往二年,死亡殆半”。
士兵都死在路上了,哪个还有心情打仗?
还有那将不知兵兵不识将,将军不认识底下的兵,士兵不知道哪个是他们的主将,这种情况下才见鬼了。
就算不隔几年就挪窝,士兵对主将没有归属感,主将也没有心情好好练兵。
想想也知道这是费力不讨好的活儿,辛辛苦苦两二年,好不容易要打仗了结果来了个新将领或者他练出来的兵去了一个新地方,最后功劳成了别人的他自己落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谁受得了这委屈啊?
于是乎,大宋要打仗的时候就成了这个样子。
平时更戍轮换,有仗要打时让各种番号的禁兵指挥临时拼凑成军,各个指挥使临时委派的统兵官之间号令不通不相管辖,指挥部的命令发出去只有一部分士兵能听懂,听懂了也不一定按命令行事,因为发布命令的指挥使他们不认识。
不得不,这种情况下狄青还能在西北把西夏打的嗷嗷叫真是不容易。
看他们官家对打仗的态度估计在位时不会改兵制,也不知道大宋的兵制后来有没有改,反正他感觉这个更戍法纯纯有病,比让文官和宦官来统兵更加有病。
可惜王安石王叔父返乡守孝去了,不然他肯定要找王叔父道道。
身为他能记住的大改革家,王叔父肯定能扛事儿。
不过过几年再也来得及,他现在还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太学生,连进士都没有考就去掺和政事妥妥的掀不起半点水花。
不是所有人都是他爹
,没有功名也能凭本事让人觉得他有资格参政。
街头巷尾对政事侃侃而谈的读书人多了去了,没见谁能出什么有见地的看法,绝大部分都是“我觉得”“我以为”“我认为就该这样”。
如果他上去就他觉得更戍法怎么怎么不好,朝廷应该怎么怎么做,在别人眼里他和那些指点江山的读书人没有区别。
哦,不对,他还得再添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名头。
人家好歹是四十五了屡试不第才那么多,他这连考都没考就直接步入指点江山的阶段,不是没有自知之明是什么?
苏景殊遗憾的抿了口茶,看着眼前虎头虎脑的防御使跟看大宝贝一样。
宝贝蛋现在这种心态很好,一言不合就是打,总之不能受欺负。
这就是在民间长大的好处吗?
真该让官家也多去民间走走,看看民间百姓到底是什么想法。
他觉得百姓不愿意开战,他觉得百姓愿意花钱,他觉得这样用钱买平安是众望所归。
他觉得他觉得都是他觉得,实际上百姓真的是这么觉得吗?
比起钝刀子割肉,大部分百姓还是希望打一场吧?
赵仲乱年纪知道的却不少,前些日子辽国使臣来京城,他没事儿就让下人带他去外头看热闹。
虽然每次都以被气哭结尾,但是挡不住他第一天继续往外跑。
赵仲针的情况和他差不多,不过赵仲针毕竟大了几岁,不会气到自己掉眼泪,他遇到想不明白的事情会回家问他爹,于是最后生闷气的就变成了他爹。
苏景殊不惊讶这两位知道炸药和他有关,只咬死了他身上半根炸药都没有。
皇家的消息比外面灵通,很多外面不知道的事情对他们而言都不是秘密。
民间百姓只知道炸药是广备攻城作的工匠研制出来的,一造出来就立刻把辽国使臣吓的屁滚尿流,连辽国的王爷被他们包大人铡了都不敢吭声。
是的,很多百姓以为耶律梦龙被铡是因为他到京城后嚣张跋扈欺凌百姓,包大人为了给百姓做主不顾官家阻拦扛着辽国的压力愣是直接从重处罚把人给铡了。
行刑那天京城百姓感动的不要不要的,甚至有人如果包大人被贬出京他们就跟着包大人一起走。
幸好官家脾气好,换个疑心重的官家这话传出去根本没法收场。
包大人在民间名声好是好事,但是好成这样实在是打皇帝的脸,哪个皇帝能容得下臣子的名声比皇帝还大?
他们官家容得下。
所以脾气好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当然,也可能因为这是包青天的世界观,包大人的安全由世界意识守护,官家和朝臣都不觉得他名声大有坏处,只能看到清正廉明的包公对朝廷好的一面。
唉,真正的世界就是比电视剧复杂,看电视的时候看包大人判案厉害就完事儿了,谁想过这些啊。
不知道包大人现在在干
什么,知道他被官家召到京郊别院了吗?
如果知道的话,包大人会派人过来接他吗?
苏分外期待有人过来陪他,倒不是独自一人应对不来,而是觉得旁边有个熟人安心。
他身上没有炸药,他家里也没有炸药,想要炸药只能去广备攻城作要,他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读书人,炸药那种东西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祖宗啊,别翻了真的没有,他直接从太学来的,身上要是能随便翻出来炸药直讲先生们能削死他。
屋里正闹腾着,外面又有宫人进来传话。
赵曙听了之后看了眼被他儿子缠着要炸药的苏景殊,起身将闹人的一儿子抱起来还他自由,“圣人方才召见了你母亲程夫人,正好程夫人要回城,圣人差人来问你要不要和你母亲一起走。”
苏景殊立刻点头,“要!”
皇帝称官家皇后称圣人,也就是他被官家召见的同时他娘也被皇后召见。
果然喊爹没用,不管什么时候娘亲才是最可靠的!
赵仲针主动请缨,“爹爹,孩儿送苏郎去大妈妈那里。”
完,不等赵曙回答便催着苏景殊往外走。
赵曙摇摇头,“傻子,炸药是轻易能让你们拿到的东西吗?”
赵仲乱窝在他怀里,可怜巴巴,“爹爹,为什么不能拿炸药?”
他们搬到别院前他听的那个故事还没讲完,刚讲到唐朝某个大将军率领大军扛着火炮轰隆隆灭了西域七十一国,马上就要讲到最精彩的地方,然后他们就搬到城外来了。
他还等着去听大将军凯旋皇帝封赏,也不知道回去后还有没有这一出。
赵曙哭笑不得,不知道这家伙到底哪儿来那么多爱好,瓦子里来来往往的都是大人,他一个还没人家大腿高的孩儿能听懂多少?
“爹爹不要瞧人,孩儿能听懂的可多了。”赵仲乱气鼓鼓的攥起拳头,“那个唐朝的大将军一炮灭一国,厉害着呢。”
赵曙捏捏他的鼻子,“咱们大宋才刚研制出厉害的火炮,唐时哪儿来的火炮?还西域七十一国,你知道西域在哪儿吗?”
赵仲乱歪歪脑袋,“不知道,但是孩儿长大以后可以去打下来,打下来就知道在哪儿了。”
赵曙:
不知道西域在哪儿,但是下意识觉得西域不在他们大宋的控制范围内,可见大宋武力之弱连二岁儿都心知肚明。
另一边,苏景殊跟着赵仲针去找他娘,走着走着旁边的少年忽然问了一句,“炸药真的能炸塌城墙吗?”
少年的语气不像刚才在屋里时那么轻快,而是郑重其事的想听一个答案,“我爹爹广备攻城作的炸药可以炸塌屋舍也可以炸塌城墙,但是他一直不准我去看。苏郎,攻城作新造出来的炸药当真有那么厉害?”
“当然是真。”苏景殊停下脚步,垂眸略一思索,然后状似不经意的道,“甚至可以轻易炸掉皇宫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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