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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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程的路上,不知出于什么心思,高舜撇了副驾驶的座位,毫不留情地将想和汪洋好好联络联络感情的二木踢到了前座去了,自己和汪洋肩比肩坐在了后面。

    刚上路时,顶着二木怨念的眼神,高舜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跟汪洋话,汪洋只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时不时就走神望着窗外发呆。

    二木看自己眼神的杀伤力基本是负值,便也不费那个劲了,恰好高舜得话题——探问汪洋为什么就想到了南下g市,什么原因促使的,到了g市之后又怎么辗转着被拉进了这么一个坑里。

    正是二木也想知道的,从头到尾他对所有事情都一知半解,汪洋到底因为啥进去的,高舜又怎么把他捞出来的,他都没弄清楚过,可别提多挠心挠肺了。

    于是听着听着,他便也兴致勃勃地扭着脑袋加入追问汪洋的行列中,时不时还替高舜问两句他不好直接问的话。高舜倒乐得便利,因为汪洋对他还是冷冷淡淡的,不知道是那股别扭劲儿没下去,还是因为那晚他得那句话自己没放在心上,让他又生出了新的别扭劲儿,反正,他现在不愿意多搭理高舜。

    而二木问得几乎话里,汪洋总还是会答上两句的。

    高舜也很有耐心地在一边听,只偶尔开口引导这二木朝他想知道的事情上问几句外,基本也就不开口,只看着两人隔着椅背瞎聊。

    二木问得很多,好奇心重啊,没办法。但是汪洋答得上来的很少,或者,汪洋自己可能也还比较稀里糊涂。

    下g市这念头他早就有了。还是初三毕业那会儿,有一回儿,他在家里闹了一场后,出门瞎晃悠时,听家附近的几个社会青年的,g市这两年发展好,遍地是金银,只要狠得下心,来这里混两年就能出头。

    他当时也就在旁边听了一耳朵,事后并没有往心里去,但是四处游晃的时候,难免因为对这个地点熟悉,时不时只要听到这个地儿事情的,他就会下意识地多听一点。有段时间,他经常逗留的几个公园烧烤摊上,也能看到一些带着五大三粗金链子的男人们在从g市回来后怎样怎样的。时间久了,与家里闹得最凶的时候,汪洋一度会生出这个想法,什么时候实在呆不下去了,就去g市混一段时间。

    等发达了,回来弄死那一家四口之类的。但是后来也一直没成行,直到这次暑假,回家闹得比较大,抄起一把椅子,要砸他那后妈的,结果被他那双胞胎弟弟给挡了一下,砸到他那弟弟的肩膀上去了,把汪洋老头气得半死,下了狠打他。

    汪洋硬是一声不吭地抗了下来,被打完了后,他挺着脊梁出了门,结果走出没几步,倒在邻居家门口了。邻居家与汪洋家住了也有好几年了,知道汪洋家情况,本来都懒得管他这事儿。

    但是看汪洋昏倒在她家地界了,也不好不管不问,打了个急救电话把汪洋送医院去了后,还特地上汪洋家敲门打招呼,结果一家四口一听是跟汪洋有关,直接,这子以后死了也不关他们的事儿,让邻居们以后别拿着子的事儿来烦他们。

    如此这般,汪洋在医院里苏醒后,第一次将南下去g市的念头给付诸行动了。来了g市之后的事情,汪洋就得更含糊了。

    如果只有二木在,汪洋可能还愿意吹一把,毕竟在汪洋这年纪一个人南下跑这么远,还搅进了这么一滩浑水里,怎么听怎么有股勇猛的“黑道风云”的味道。

    但一看到高舜眨着那双越发深沉的眼眸听他讲话时,汪洋就不想提起这事儿了,在高舜面前,这可称不得是什么长脸的事儿,更何况,他怎么出来的,他自己心里也有数。

    他不提,二木觉得有些可惜,高舜也不想多问。他想知道的东西差不多也摸清了,别看汪洋见天儿横得跟狼崽子似的,从童年过得就不怎么好,又是在寄宿学校里长大的,回家也就顾着跟那娘三儿斗了,一没社会经验,二没几道心眼,一下火车被人拐去做流氓根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只能庆幸好歹他不算太笨,真正沾血的事情没干,不然就算这次能捞出来,高舜觉得自己也会打折他两条腿。本来也不是长脸的事,自然不想多提。

    听到后半截,窗外的夜幕越发深沉,车子上了高速,行驶得很平稳。高舜慢慢觉得有些困,左右他想知道的东西都已经知道个七七八八了,其他不管什么事儿肯定得等回去才能开始,索性就靠在了椅背上打起了盹。

    几乎是高舜意识刚一迷糊,汪洋就扭头看了他一眼,话声音立即降了下来,连带着还示意二木声音一点。

    二木瞅了高舜一眼后,心领神会地点头,声音立即轻了下来:“舜哥铁血真汉子,两天两夜没合过眼,刚刚一点看不出来倦意。”

    汪洋闻言复杂地看了一眼高舜,扭扭脖子,不出的一股别扭劲儿,他看二木:“两天两夜没睡?”

    到这个,二木又来了劲,“可不是,我看舜哥对你是真好,比你老头好几百倍。我去你老头家,你那后妈挑拨两句,他就赶我走。我在舜哥家门口等了两天,他风尘仆仆刚回来,一听你出事儿,二话没就包了辆车带着我过来了。

    “车上那一夜基本没合眼,一直在翻个什么文件,下了车就各种忙,昨夜也没回来,不知道在哪跑关系,估计也没睡,今晌我一开门,你就跟他一块儿回来了。”

    汪洋听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哦。”

    “兄弟做这份上,你就这反应啊?”二木有些不满,“赶明儿我也认舜哥做大哥,让他也照应照应我这个弟。”

    汪洋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嘴一张,就不客气的拆台“滚你妈蛋,你当年抱着我大腿求着我给你做老大时,可好一辈子只认我一个老大的,这才多久就变卦。就你这样,谁能要你做弟?”

    二木嘿嘿两声,“那舜哥是你老大,你是我老大,我怎么也算是弟的弟。那舜哥也是我大老大了。嘿嘿,反正不管怎么样,我不亏。”

    着,还得意地摇了摇头。

    汪洋看他那副平白比人矮了几辈还觉得自己赚到了,都替他羞耻数学没学好。

    忽然车子微微颠簸了一下,本来笔挺挺靠着椅背睡觉的高舜朝汪洋这边斜了几分,因为他比汪洋高出不少,这么一倾斜后,脑袋挨不着靠,只肩膀碰到了汪洋的肩膀。脖子那块僵硬地弯着,看得人都替他酸。

    但汪洋却因为高舜贴上来的肩膀变得整个人莫名僵硬,一动不动,想把他推回去吧,好像又有些舍不得,想就这么着吧,又替高舜累得慌。

    还是二木忽然开口:“你赶紧把我大老大上半身放平到你腿上睡吧,这么个姿势,睡得人多难受啊!大老大照了你这么一回儿,你给他当回枕头太应该了!”

    汪洋怔了一下,却没有多少挣扎,顺势扶着高舜,将他上本身放平,脑袋枕在自己的腿上。而后还瞥了二木一眼,发现二木一点就该如此的表情,心里有些堵,又有些欢喜。

    随着时间的推移,高速路上越发安静,车里除了开车的光头司,慢慢也没了声息,汪洋丝毫没有睡意,他一双黑亮的眼,透着车窗往外看,虽然看到的也只有一片黑,但不知为什么,嘴角就有了弧度。

    自然,因为他的心思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自然也就没有看到上半身仰躺在他腿上的高舜,嘴角也挂起了个惬意的弧度。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三人回到了市,舟车劳顿了几天,二木也不乐意跟着两人混了,苦着脸自己得回家跟自家老头老娘报备一声,虽然他老头老娘可能连着在外面摸了几天麻将,根本没留意到他这儿子根本两天两三夜没着家了。但怎么也得回去探个风不是。

    于是在北三环将二木放下来之后,剩下一截路,车上只剩高舜和汪洋两个人,这时高舜已经醒了,做起了身子,装作没注意到自己之前是睡在汪洋的腿上,汪洋也绝口不提他怎么睡到自己腿上的。

    到了公寓处,高舜下车,又塞了一千块钱给光头司,司连连摆,给的路费早够了,不需要再给。高舜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把钱往他兜里一揣,顺摸走了司一张名片儿:“大哥,下趟有事儿还找你,别闲麻烦就行。”

    光头司也乐了,“冲你这声大哥,甭管下次你什么点要用车,只要你开口,我没有不的。”

    两人回了高舜的公寓,门一开,空了两个月的公寓终于又迎来了人气,只是紧紧跟随人气而来的,就是全面扫尘。

    两人当下也不含糊,放下了包,拿起家什就开始打扫卫生,在这夏末热力依旧强劲的档口,一通大扫除干下来,两个人都大汗淋漓的,但高舜却觉得通体一阵舒爽。

    扫完后,他下去扔垃圾,让汪洋先洗澡,回来的时候绕到附近的菜场,拉拉杂杂买了不少菜才回来。

    回来的时候,汪洋正洗好了澡,套着白汗衫下身大裤衩,两条长腿又直又白,正坐在沙发上,左右交叠着喝水。

    高舜下意识就多看了两眼,恰好被喝水的汪洋逮住,他淡淡瞟了眼高舜,没吭声,低了头继续喝水,齐耳的黑发往下滑落了几分,耳朵尖冒出来,带着红气。

    高舜心里一笑——这孩子这番出去,脸皮倒是磨厚了几分,但是耳朵每每都不够争气,老给他露馅儿。

    当晚,高舜使出十八般武艺,捯饬出了好几道硬菜,五香酱肘子,蒜蓉虾球,老火炖牛腩,荷香鸭,五道里三道是以往汪洋在家事多吃了几口的菜,只是那时高舜没什么时间弄这些,时常还是带着汪洋下馆子解决三餐。

    最后,他还特地熬了一锅艾叶水,让汪洋拿到浴室里再给自己淋一遭。

    吃晚饭的时候,高舜特地开了一扎啤酒放到桌上,将其中一罐推到汪洋面前:“今晚情况特殊,下不为例。”

    汪洋龇了龇牙,很不屑,这段时间他在外头喝得还少吗?

    高舜用拇指一旋,拉开了一罐酒,跟汪洋的碰了一下,“先庆祝回家。”

    着,高舜先闷了一大口,汪洋见状,似乎对高舜的话有异议,嘴巴动了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不输气势地仰头也闷下一大口,然后将罐子放下看着高舜,一副等他接着的表情。

    高舜看着想笑,“你就没点想的?一路上跟我讲得话不超过三句,还记仇呢?”

    汪洋默默看了高舜一眼,端起面前的易拉罐,又灌了一口,声音有些哑,“什么?”

    高舜调侃,“你那天在路边不还了吗?”

    听高舜一起这茬,汪洋就更不乐意话了,脸上表情很精彩,显然也想起那天的话,和高舜给他的反应了。汪洋闷闷地又灌了两口酒,一罐子就见底,他看了看高舜,没等他发话,又从高舜边拿了一罐,自顾自拆开了喝。

    高舜也不拦着他,眼底亮着一种光,一桌子菜,吃了一个时左右,也就去得七七八八了,而桌上的人,除了高舜外,另一个已经晕乎乎的冒着酒气傻坐那儿了。

    高舜摇摇头,随意将桌子收拾收拾,脏的碗筷送到厨房后,转过身来,就看到汪洋一个人坐那儿静悄悄地流眼泪。

    高舜惊了一下,走到他面前,半蹲在他面前,仰脸望着他,“怎么了?”

    汪洋愣愣地低头和高舜对视,眼里的泪止不住地趟,忽然一下,汪洋猛一低头,将嘴唇对上高舜的。

    高舜没反应过来,等意识到的时候,只感觉汪洋像个海豚似的,嘴巴在自己嘴唇上又磨又蹭,还喷着水。

    他眼神变得深沉莫测,心里轻轻一叹——亲个嘴都不会,那天还学人放狠话。

    那天,汪洋在路边上:“你以后就是后悔了,也来不及了。”

    “嗯,我不后悔。”高舜如是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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