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问心(3)
大师兄真是个危险人物。
辜星曳感觉到了,他这一问,看似风轻云淡,实则,字字有玄。
大师兄的题,她不能接。
接了,就变成了两者选一。
事到如今,回雨花天山和殿下应该并存。
她盈盈一笑,“那一条其实是大师兄加上去的吧?听起来不像师尊的风格。师尊超凡脱俗,一向不会过问弟子的婚配。”
她开始称呼他大师兄了,不是“你”,更不是“竞”。也显然,在他既不超凡,更不脱俗呢。
独孤竞没有否认,“我加的,而后,师尊默许。”
“大师兄加这条为何?是为我还能回雨花天山,还是要驱逐我离开?”
独孤竞发现,竟然有这样的时候。他必须,又不能,左右为难。
他怎么跟末席呢?
他看不了她和端木浅在一起,想让一切回到从前。
末席会认为他疯了吧,而且他也自认为不可思议。
没法回答的问题,他向来习惯性地“嗯”一声。
摇晃的车厢,因为这一声“嗯”停摆了。
辜星曳睁大眼睛,这明明就是人美心善的声音啊。
虽然只有一个字,可她听过那么多次,怎么会听不出来。
那是人美心善的特有语气,如流星飞过,拖着一点尾音。
虽然转瞬即逝,可每次出现,它的光芒都能照进她的心底。
人美心善和她约定过见面的那一天,可在没有到达那天的时候,人美心善会在哪里,在做什么?她不禁想。
很久很久,没人叫她姬大王了。虽三叔也提过,却是有分别的。
三叔口中的“姬大王”更像他家的粗丫头,而人美心善低低出的“出狱快乐,姬大王”,那一刻,她真得很快乐。
他还弹他母亲那张修复好的旧琴吗?
原先救她的丝弦,她一直好好的保存着。
他真得会拿走吗,什么时候什么样的情形?
可那是他给她的唯一的东西,是她唯一的纪念。
他知道自他走后,又发生了很多事吗?
事实就摆在眼前,对面的人不管什么身份,对她来,他就只是人美心善。
她心神不稳,顺着车厢一晃,几乎跌坐在独孤竞的面前。
独孤竞正要扶起她,对着她一双星眸,不禁一怔。
他们同是雨花天山的师兄妹,他又一直在暗中保护她。
可这是他们第一次真真正正的迎面相逢,更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两两相看。
她的眸光,热切若玫瑰,里面盛着错综复杂的心事,惊疑、不信、恍惚、喜悦
独孤竞想和她提前见上一面,然而见面之后的种种,他没有推演。
见面后没有一样不出乎他的意料,搅扰得他心神大乱。
多少娘子眼中的温柔,他都见过,却能视若无睹。
而此刻末席这样看着他,就像他出了一道谜语,而她猜了出来,仰头等着他给予真正的答案。
天真的模样,烂漫的性情,想知道答案的兴奋和期待
像一个孩子,可她又不是一个孩子。
她看起来要比同龄人更稚弱一些,却像块璞玉,还没雕琢,已是美人坯子。
没有人能抗拒这般美人眸中宛转的柔光和呼之欲出的心事,惑得他有伸出抚上她眉眼的冲动。
辜星曳抓住他绷得紧紧的臂,惊喜地问:“你是他?”
她知道自己问得蠢,看起来也蠢。
不过,她就是雨花天山微不足道的末席,就算在师尊的首席弟子面前丢脸,其实也没什么。最重要的是确定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人美心善。
那一刻她甚至想,她知道有一处极有趣的地方。
若他是,她一定要和他一起去看看。
哪怕跋山涉水,天涯海角。
可从前人美心善在的时候,她曾以为他会一直在,所以从没来得及出来。
独孤竞忽然有一点明白了。
原来人美心善,在末席心中是有一席之地的。
尽管她没有表露出来,而他以为,那仅仅就是几分依赖。
他们的流派,纵横,渊源始于春秋战国。
那时,凡是像他们这样的人,需要朝秦暮楚,事无定主,也需要反复无常,诡谲多端。
最不需要的,就是“依赖”。
所以他离开,没有一再放纵她的依赖。
如果,他想,如果他此刻承认自己就是人美心善,他有没有可能和端木浅平分秋色,有那么一点资格一争到底呢。
可他就到那种地步了?
他是独孤竞,糟糕也好,复杂也好,那就是他的本来面目。
他一定要重新回到人美心善的时候吗?
可那时的他自然而然,没有演。如果重新回到从前,他真得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刻意去演,只为取悦她,只为那是她喜欢的样子。
他艰难地收回臂,看也不敢看她,残忍地回答:“是你一上来就问的人美心善?我真得不是。”
辜星曳注视着他,理智一点一点地回来,眼神一分一分地变冷。
她失望至极。
面前这个人,不仅不是让她很喜爱很雀跃的那个人,反倒是令她感到莫名感到讨厌的人。
是了。这位明明就是她翻为云,覆为雨的大师兄。
他掌控着她,意图把她拨弄来又拨弄去。
人美心善,是那样一个不愿表达,心中却充满温暖的人。
而大师兄不是,大师兄就像悬崖绝壁旁的孤松,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冷漠和危险。
独孤竞意识到自己的残忍和辜星曳的冷却。
他下意识地伸,像第一次为她上好药后,摸摸她的脑袋,安抚她那样。
辜星曳却站起身来,坐到了对面。
独孤竞的顿在半空中,怔了好久才收回,收回后才发现整只木木的,已经没有任何知觉。
辜星曳正色道:“大师兄总是让我想起一位朋友,你和他的声音很像很像。
对着大师兄,我总是混淆。
我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末席,就不劳烦了大师兄为我费神了。
如果以后还有什么事的话,可以让四师兄转告我,从此,我和大师兄不要再见面了。”
她掀开帘,距离照花楼已经不远了,走一会便能到。
她站起身,向独孤竞恭恭敬敬地又行一礼,叫停马车,独自离开了。
他们这场见面,也是一场谈判,却什么结果也没有。
他亲自出场,还不如沈北和李深两人出面的谈判,来得有收获。
独孤竞看着辜星曳受伤又倔强的背影。
她从来都那么生气勃勃,单纯如一头鹿,快乐如山间的泉水。
他从不想她受伤的。
有他给的药,她背上的伤早就好了。
可当初他在地牢里,那些伤和她好好的肌肤两相映衬,触目惊心,从那时起他便暗自发誓,要好好保护她。
可为什么,她还是受伤了呢?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