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两个极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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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啥呢?”



    “没什么,干活吧。”李青抓了抓头发,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于是蹲下身子开始分拣药材。



    一边,黄锦也开始干活,撅着大腚生火



    申时末,足够两年服用的丹药炼制完成,李青、黄锦坐在屋檐下的石阶上,啃着烤薯,面上享受,心下忧愁



    “这些年皇上老了很多。”黄锦轻声。



    “这些年确实辛苦。”李青轻轻颔首,“不过,他现在还远不是撒的时候,再等等吧,等平稳下来,等储君有了着落,等储君有了一定能力,他若想退我不会阻拦。”



    “这些话我可以与皇上吗?”



    “可以!”



    “哎,好。”



    “对了,太子之位的角逐,激烈吗?”李青问。



    “激烈了一阵儿,不过皇上给压了下来。”黄锦道,“主要是皇上也没想好,还在犹豫,当然了,也可能是皇上觉得现在立太子不合适。”



    李青继续吃烤薯。



    “金陵报刊跟你有关吗?”



    “他让你问的?”



    “不是,我就是好奇,皇上笃定是你做的。”



    李青笑了笑,问:“你以为呢?”



    “我觉得不是,我觉得皇上想的太复杂了。”



    李青轻笑点头:“你想的很对,此事确与我无关,我没这个闲工夫。这事你知道就好,不要想着为我话,那样只会让他觉得你吃里扒外。”



    “唉”黄锦苦叹一声,道,“其实我一直觉着你和皇上有根刺,一直没真正意义上敞开心扉地聊过。”



    李青没有否认,只是道:“立场不同,理念自然不同,理念不同,自然不到一块去,有些话不能,不过大抵上,双方心知肚明,虽从未相互坦诚,但一直都默契地选择求同存异。呵呵其实,如此相处模式,已不能再好了。”



    “你还是觉得皇上错了,对吧?”



    “无关对错。”李青微微摇头,“这世上许多事,都不能简单的用对错去评断,皇上是个英明的皇上。”



    黄锦:(¬¬)



    “这次,真是真心话!”李青。



    黄锦揶揄道:“就这次?”



    “呃呵呵有时候我也爱撒点谎,不过都是善意的谎言。”李青又啃了口红薯,道,“你可以猜猜看,兴许能猜中也不一定。”



    黄锦也愤愤咬了口红薯,闷闷道:“我才不猜呢,你们一个个眼睫毛都是空的,我才不给自己找罪受。”



    李青竖了竖大拇指,道:“这才是大智若愚!”



    “啥大智若愚啊,是真愚”黄锦叹道,“我就是命好,要不是遇着皇上、陆炳、你,我哪有今天啊,莫司礼监掌印,随堂太监都没资格做。我这个司礼监掌印,其实跟个摆设差不多。”



    “这有什么不好?”



    “没什么不好,只是觉得自己帮不上忙怪多余的。”黄锦有些低落。



    李青微仰起脸,道:“这何尝不是你主子的幸运。”



    黄锦怔然。



    接着,敲门声响起。



    “进!”



    门被推开,来人却令李青颇感意外。



    “张白圭?”李青怔了下,失笑道,“现在当叫张居正了。”



    “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张白圭、张居正,全凭侯爷喜好。”张居正提着酒菜笑吟吟走进来,打招呼道,“见过黄公公。”



    黄锦点点头,起身拿过装满丹药大玉瓶,道:“你们聊,我得赶紧回宫了。”



    “黄公公慢走。”



    张居正侧过身,给其让路。



    待院门重新关上,张居正这才解释道:“按理,白圭不该如此冒昧,只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想来侯爷也在京待不了几日,白圭受侯爷恩惠,闻听侯爷返京,不好不来。”



    “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算什么恩惠?”李青道,“有我没我,都不耽误你飞黄腾达。”



    不知怎地,李青突然想起了海瑞。



    这两人真是两个极端。



    李青问道:“在裕王府讲课的这些日子,还顺利吧?”



    张居正自然知道问的不是讲课,上前放下食盒,叹道:“一步慢,步步慢啊,锦上添花哪里及得上雪中送炭。”



    李青回想了下,问道:“你是那个高高”



    “高拱,高翰林。”



    “对,高拱。”李青好奇道,“你斗不过他?”



    张居正苦笑道:“储君之位还未定下,岂能窝里斗?再者,高翰林极负才学,我也十分钦佩,我与高翰林并无矛盾,称得上惺惺相惜,只是裕王对我的戒备心太重了。”



    “就因为你之前教过太子?”



    “呃也不尽然。”张居正微微摇头。



    李青想了想,恍然道:“可是当初皇帝策问之事,被裕王得悉了?”



    张居正一呆,连连否认。



    “除了这个还能为何?”李青好笑道,“不想,我还帮了倒忙,裕王以为你是皇帝派去裕王府监视他的,故才疏远你,对吧?”



    张居正讪然一笑,钦佩道:“什么都瞒不过侯爷法眼,确实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不过,一码归一码,若无侯爷的引荐,白圭也不会进入皇上视野,连被疏远的资格都没有。”



    



    李青轻轻摇头:“有徐阶,你怎会没有这个资格?”



    顿了下,“我明日就走了,帮不了你什么,不过我觉得你也不需要我帮,毕竟,你没什么道德洁癖。”



    张居正干笑笑,道:“侯爷误会了,白圭岂敢得寸进尺,真就只是聊表心意,以报之前恩惠。”



    李青笑了笑,道:“还是自称‘我’吧,你也不是当初那个张白圭了。”



    “哎,是。”张居正打开食盒,借取菜掩饰尴尬,不多时,表情恢复如常。



    见此,李青愈发觉得这位张神童能混出名堂来。



    无他,张居正这样的人太适合混官场了。



    李青突发奇想,问:“如果我是如果,如果你有朝一日真的成为了内阁首辅,且权柄犹胜严嵩、徐阶,你还希望我在权力场吗?”



    张居正愕然。



    “都如果了。”



    “好吧”张居正干笑点头,想了想,认真道,“希望!”



    “实话?”



    “实话!”



    “心里话?”



    “是心里话!”



    李青不置可否,只是道:“等真有那日,你就不这么想了。”



    张居正却是道:“我如何作想又有何用?试问这天下间,谁人能奈永青侯何如?”



    张居正好奇道:“侯爷何以如此问?”



    “没什么,就是随口一问。”李青拿起筷子,招呼道,“别作假了,吃菜吃菜。”



    “哎,好。”



    张居正拿起筷子,心中却在盘算着李青为何这么问



    时间有限,张居正并未久留,吃喝谈聊之后,便带着食盒告辞了。



    张居正却无事相求,只是想跟李青联络一下感情,以免贵人多忘事的李青,逐渐淡忘了他。



    



    次日清早。



    李青刚洗漱好,黄锦就来了,与他一起来的还有李时珍。



    “没睡好?”



    “见过永青侯,下官还好。”李时珍作了一揖,悻悻然道,“不想今日就出发,昨夜睡晚了些。”



    李青见他背着的包袱,满是书本的形状,知道多半是翻阅医书熬的夜,于是道:“实在困的话,可以先在我这里休息一会儿缓缓,我赶路强度比较高。”



    李时珍哂然一笑,道:“无妨的。”



    “那成,走吧。”



    “这是皇上给你的盘缠。”黄锦递上一个大包囊。



    李青诧然道:“这次怎么这么大方?”



    黄锦只是干笑。



    李青打开一角瞅了眼,不禁好气又好笑,可不是什么动辄百两面额的银票,清一色的大明宝钞。



    虽然李青竭力挽回了宝钞信誉,但宝钞的购买力,却怎么也比不上洪武朝那会儿了。



    这一个大包囊看着不少,实则购买力还不如两张千两面额的银票呢。



    “瞧给他大方的”



    李青咕哝了句,还是背在了身上,不要白不要。



    “路上慢点儿”黄锦话一出口,又觉不合适,改口道,“一路顺风。”



    李青点点头,道:“回去告诉皇上,不至于天塌了,这次的劫难定能安稳度过,要沉住气,别动不动就上火,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只会加剧问题。”



    “嗯,你们路上心。”



    李青点点头,李时珍拱了拱,接着,二人离开。



    黄锦盯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瞧了阵儿,重又锁上门,唉叹道:“都是劳碌命啊,李青是,皇上是,陆炳也是就我帮不上啥忙,唉”



    



    “敢问永青侯,这第一战去哪儿?”李时珍虽是官场新丁,但由于进的是太医院,对李青这个永青侯并不陌生。



    毕竟太医院恨不得把李青供起来。



    李青道:“陕西。”



    李时珍话不多,点点头,便不再多问。



    只是走着走着,他就发现了不对劲儿,忍不住再次开口:“地震虽破坏了道路,可咱们还远没到灾区,是否购买马匹,好快些抵达灾区呢?”



    “不用,等出了城,再加快速度。”



    “?”



    “啊,我是骑马也不见得多快,反而是个累赘。”



    李时珍更懵了。



    却听李青又问:“你吃了没?”



    “还没。”李时珍讷讷摇头。



    “我也没吃,先吃饭吧。”李青径直朝一饭馆走去,一边道,“这一路,就这一顿正经饭了,好好珍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