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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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山坪蒙了。

    尹首领也蒙了。

    甚至装作金童玉女被季莳用来提升逼格的尹皓尹湄也蒙了。

    就这般开门见山直截了当的出来,真的没有关系吗?

    尹皓和尹湄真的搞不清楚这位前辈的意图。

    之前在树林中,季莳用术法驱走两个孩身上的灰尘,又用天明净世咒在两身上镀了一层光圈,尹皓尹湄好歹也算是王子公主,脸白净,通身气质不错,这样打扮起来,在夜晚仿佛两枚夜明珠,好不显眼。

    之后季莳带着白鹿去劫堵尹首领和常山坪拖延时间,尹皓和尹湄便施施然返回营地,在族人们惊讶的目光下,宣称路遇到纯山公,被收为金童玉女,纯山公听闻有信徒不远千里前来朝拜,感动于他们的真诚之心,要降下一场神迹给他们。

    两个孩虽然被他们父亲拿去当祭品,但作为王室之人,在普通族人们那里还是有几分威信,更别提这次假借纯山公的名义,行事更是如同顺水行舟,轻松便到了目的。

    等季莳来到营地,香案早已摆好,香烛也已经点上,情急之下没有什么贡品,只能割下一块之前剩下的生肉摆在香案上。

    数百人乌泱泱拜下,齐齐喊道:“恭迎上神——”

    如此,季莳才现身在香案之后。

    尹皓和尹湄依然不知道季莳的真实身份,见到这样的大场面,两都一脑门冷汗。

    这这这、这要是被族人们发现他们是唬人的,岂不是要抽了他们的筋剥了他们的皮去?

    两晕头转脑之下都没有发现,季莳在他们背后默然不语,沉默地有些不对劲。

    季莳敛目垂眉,伸出拨弄那些齐齐向他涌过来的香火。

    无数人的哀乐惊怒思,无数人的期望与怨愁,附着在缭绕的香火之上,纠缠于他的魂魄,进入他的心界。

    这便是神道的香火焚身。

    香火炙烤着他的魂魄,虽然痛苦,但仅仅刹那,他的境界便有松动,之前施展咒法消耗的神力更是很快的补充。

    季莳眉尖一挑,回忆起之前翻阅的万法解,一道黄云甘霖咒便施展出来。

    黄云甘霖咒乃是取大地之灵气,腾升成黄云,再将神力夹杂灵气一并落下,可以辟邪驱魔,抚慰疲劳,清醒精神。

    因为熟练度的原因,这道黄云甘霖咒效果不见有多好,为了增强效果季莳还专门多用了几次,不过对于从未见过仙术道法——族中战士们最多比常人身好一些——的大珉遗族来,已经算得上神迹。

    于是他们又下拜一次,这一回,乃是真心实意认为季莳是纯山之神了。

    常山坪和尹首领狼狈归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听到季莳叱喝魔道妖修,尹首领莫名其妙,常山坪却因为被道破身份吃了一惊。

    没有等他想好要此刻眼前是怎么一个情况,他又面临什么,对面香案之后的季莳放出神力,堂堂皇皇向他压过去。

    天地正神的神力,带有辟邪驱魔的力量。

    常山坪什么都还没有,就被神光神力压制,连体内法力的运行也停滞了片刻。

    他花了几秒时间喘了口气,勉强顶着季莳的压制,大喊:“你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哪里来的,竟然敢装作我纯山上神!”

    季莳嘴角一抽。

    他这回,可是真的没有装神弄鬼,他本来就是纯山之后的春山神嘛。

    不过要装样子,他当年可是整整装了两年,骗得那位黑涩会老大摔了好大一个跟头呢,难不成还比不过你这妖怪。

    这样想着,他冷笑道:“本神需要装?”

    季莳张开臂,头顶模糊法相中的仙山放大,其上一草一木,分毫毕现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正是东海之滨的春山。

    跪拜的大珉遗族纷纷点头,眼前这位,确实是纯山公啊。

    常山坪瞪大眼睛。

    这群凡人看不出来,他怎么看不出来,这人身后的法相不就是他长大的春山?

    来的这个道士,到底是

    趁着他不出话,季莳继续道:“本神从未选一个妖怪做祭师,你是何方妖孽,竟然敢欺骗本神的信徒!”

    常山坪没有话。

    他觉得自己有些头晕目眩,闭目好一会儿,神光压制,再加上情绪起伏,真身暴露出来。

    “妖怪”

    “山神老爷没有错,果真是妖怪!”

    “他变成人藏在我们这里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要吃人了!我就山神老爷如何仁慈,怎会要童男童女祭祀!”

    诸多言语皆入耳中,听得常山坪脑袋嗡嗡响。

    他后退一步,仔细回想事情是怎么峰回路转,让他突然落到这般境地。

    是了,就是那个暗中的道士出现之后!

    纯山公早就身死道消,这个纯山公必然是被人冒充的,能冒充的人也只有那个仙道修士!

    想明白这一点,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常山坪心头。

    他挥舞黑风旙,刷出数道黑光,一起向着季莳扑过去,嘴中大喊:“臭道士!纳命来——”

    这般行为未出季莳的预料,他后退一步,挥出数道神光打碎那黑光,指捏决。

    移物控物之术——

    尹首领中的大弓上神力流动,此刻弓弦正嗡嗡震动,那神力季莳再熟悉不过,和那个给他挖了好大一个坑的纯山公出于同源。

    也是,当年那样威风一个神明,怎么可能只留下一个香炉一方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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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原本是纯山公的东西,那么他就不客气地笑纳了。

    季莳伸一勾,那大弓便从尹首领中脱出,无比欢快地对着季莳投怀送抱,如同遇见了三百年没见过的亲娘。

    季莳刚刚接过,就感觉这把弓在源源不断吸取他的神力。

    竟然是个贪吃鬼。

    季莳皱皱眉,又避开数道黑光,指勾起弓弦。

    这一瞬间,冥冥有诸般意志加在他身上,驱使季莳做出一个无比标准的拉弓动作。

    没有箭矢,应该是箭头所在之处风云翻涌,土黄的神力凭空汇聚成一根细长箭矢,箭头,箭身,箭尾羽翎,皆有细密的符篆神文流动。

    被箭矢瞄准的常山坪心中一跳,只觉头顶仿若有一座大山压下来,镇得他不能移动。

    突然进入顿悟状态的季莳缓慢拉动弓弦,种种使用这把大弓的秘法皆浮现在他脑中。

    自知在这把神弓下讨不了好的常山坪整条蛇动作一顿。

    他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黑血。

    黑血四散,化为黑雾弥漫,离他最近的尹首领不过吸了一口,立刻扑地。

    还有几个族中战士因为想要上前帮季莳的忙,距离蛇妖也很近,虽然见到异状就急急忙忙退回被季莳神光笼罩的地方,但也吸入不少,从这几个战士身上飞出数道血影,被常山坪吸入口中。

    这乃是魔道进食血肉恢复功力的方法,常山坪匆匆吞了几道血影,终于能挣开束缚,不想报仇,也不恋战,转身就往东海边逃。

    季莳还不会锁定法力,此时他进入玄妙境界,怎能放跑猎物,驾着香火组成的祥云就追上去。

    一神一妖追到东海边,见前头无路,常山坪气喘吁吁回过头来,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是何人?我不死在无名之辈下!”

    何人?

    季莳本性是不喜欢自己的敌人死的瞑目的,本想随便编一个一听就是假名的名字出来,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

    他道:“贫道乃是散人晏北归,常行斩妖除魔之事,素有威名,你死的不冤。”

    “晏北归好好好,我记住了!”常山坪瞪着季莳,把这个名字在嘴中咀嚼三遍,突然将中的黑风旙丢出。

    黑风旙见风暴涨几圈,其上光华越甚,亮眼刺目。

    是要爆掉法器借此遁走?

    季莳眉头微皱,感觉搭在弦上的箭矢开始颤抖。

    这是拖得太久,神力要控制不住了。

    不能再犹豫,季莳松弦,箭矢如同流星般射出。

    它第一下穿透了黑风旙,直奔潜入海中的常山坪而去,没入海水之中,炸出大片水花。

    季莳眯眼打量。

    射中了。

    但是,感有些不对。

    百万里之外的北方冰原,一个地下洞穴中,一条黑蛇猛地睁开眼睛。

    它愤怒地嘶嘶咆哮半晌,后继无力,只能将身体盘做一团,纠缠在身体下的火玉上。

    若没有这块火玉,一条蛇根本没有办法在极寒的北方冰原里生存下来。

    这只黑色,正是死里逃生的常山坪。

    死里逃生也不对,他真正的身体已死,这条黑蛇乃是他早年寻得一灵物,孕育的身外化身,如果没有这道化身,他在季莳那一箭之下,根本无法逃脱。

    而今虽然捡回一条命,却只剩下了养气的修为。

    常山坪心中满是恨意,他的尾巴拍打在地面的冰层上,打得冰屑齐飞,洞穴中他收集而来的一些神道法器更是被他统统毁掉。

    他没有注意到,其中一宝瓶模样的法器破碎后,流出一滩黑水来,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咬牙切齿喃喃:“晏北归!我要你不得好死!”

    东林,诸多因果缠身的晏北归打了一个喷嚏。

    在他对面,一位绿袍老者落子在棋盘上,诧异抬头看他,笑道:“可是哪位女修牵挂着晏友?”

    晏北归苦笑:“哪里来的女修,晚辈一身恶寒,恐怕是被谁算计上了。”

    “哈哈哈。”绿袍老者大笑。

    老者笑完,把中棋子一丢,道:“不下了不下了,白玉丹要出炉了,老朽得去看着。”

    晏北归也笑着摇了摇酒葫芦,棋盘上的黑子白子纷纷浮起,落回棋盒中。

    等收拾完,他才站起来,向着老者稽首。

    “药翁,晚辈的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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