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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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锦云这个人,天生的太阳心肠,爆竹脾气。

    当然,讲理还是讲的,只是见不得别人跟她横。

    验身之事,她也不是不可以体谅老太太和便宜婆婆的心情,毕竟她们从没受过先进教育,思想落后很正常。

    但唐锦云觉得,自己已经好声好气回复过这个问题,作为老太太代表的妇人就该懂得收敛。

    她再没文化也知道古代主仆差距有多大,即便破大天,丫鬟都不该上来按住主子手脚扒衣服。

    唐锦云又不是真的古代唐姐,她从骨子里就反感这种后宅女人之间互相为难的事。

    验身?别开玩笑了,你要一直保持检查身体的辞,搞不好我就乖乖配合了。

    唐锦云扛着凳子一阵挥舞,将上来用强抓她的妇人出了房间,几个丫鬟缩手缩脚,要来帮忙心里又怕,也让唐锦云一通乱挥撵了出去。

    把人赶走后,唐锦云关紧门窗,将桌子推过去抵门挡好,拍拍手跳上床睡了。

    老夫人院中。

    大厅。

    大老爷裴平和二老爷裴团撑着脑袋昏昏欲睡,大夫人娄氏端坐在丈夫身后,轻轻摇着扇子,神态从容,唯那双不停望向门外的眼睛透出些许焦急和期盼。

    二夫人刘氏歪坐在丈夫身后,瞅见娄氏的眼神,抬手拍掉丈夫肩头的落发,笑一声:“大嫂,真不知妈何苦折腾那唐姐,难不成查出她非完璧之身,就不要这圣上亲赐的媳妇了么?”刘氏出身不好,大字不识几个,和娄氏在一起常常没话。

    刘氏觉得娄氏高傲,瞧不起自己,平日总暗暗与娄氏攀比,什么二房纳的妾比大房少,什么他们夫妻俩感情比大房好,什么二房的俩孩子比大房的好看等等,通通是刘氏愿意去比较的地方。

    这次大房得了御赐的婚事,娄氏的鼻孔差点翘到天上去,今日不凑巧,土匪劫亲的糟心事一出,看他们大房还怎么傲。

    唐家姐虽可怜,但她日后势必要成为大房的心头刺,因为不管她是否在匪窝受辱,这媳妇他们都得认。

    刘氏自从大皇子平安归来,悬在脑袋上的剑一离开,就忍不住替大房“操心”。

    娄氏闻言将手中扇子摇得慢了些,轻笑道:“看你的,妈的意思,我哪儿猜得到。”她确实看不上刘氏,倒不是因她出身低微和学识浅薄,纯粹是因为这个弟妹太家子气,嘴碎心眼,还见不得人好。

    刘氏好笑,心想你就死撑吧,吃了苍蝇,怎么可能感觉好。

    屋内。

    裴老夫人眯眼捻着佛珠:“那就这么定下,明日进宫,只孙媳妇被绑,大皇子贪凉,吃了冰碗子,有些发热。”

    安贵妃摸着儿子嘴角的伤,咬牙道:“母亲,有人要恒儿的性命,我必须告诉皇上,让他下令彻查,否则,以后我怎么能安心?”

    “糊涂!”裴老夫人喝道,“刚才不是都商量好了么,再绑匪已经被敬宗抓住,问清幕后主使是早晚的事。现今的当务之急是不能让皇上知道恒儿曾在咱们府里被人劫走过,否则敬宗还怎么在衙门里做事?堂堂护国将军府,不仅能跑进歹人,还劫走贵宾做人质,你要全城的人都来笑话我们裴家吗?”

    裴敬宗其实不太赞成瞒报,毕竟皇上若要查,这事会更容易,不过,那样一来,自己必然要背一个失职之罪。

    此前皇上因为信任他,将姑姑和表弟出宫后的护卫全权交由他负责,若被皇上知道被绑之事,即便最后救回皇子有功,也是功不抵过。

    瞒的话,倒不是很难,照安力智的辞,随便在族中找个身量相近的子弟,代替云恒做那个遇袭被绑的世家少爷即可。

    安贵妃怨恨,母亲永远是这样,家族荣光至高无上,家里所有人都不能轻易损伤,谁也不能。她怔怔道:“那侄媳妇怎么办?”

    裴老夫人不紧不慢地:“看她是否完璧,若处子之身还在,她死后牌位便可进入裴家祠堂。”

    安贵妃皱眉:“母亲要让她死?她才刚嫁过来,若是死了,怎么向唐老先生交待呢?”儿子回来一直不停地是表嫂多次维护相救,歹人才未得逞,她很感激这位病弱的唐姐。

    裴老夫人厌恶地皱皱眉,道:“唐老头教了一辈子圣贤书,如果他教出来的孙女真如他常挂在嘴边的那样好,就该知耻知辱,自证清白。”

    裴敬宗深吸口气,道:“祖母,我不同意。”

    裴老夫人惊讶,停下捻佛珠的手问:“你什么?”

    裴敬宗抬眼望着老夫人,认真地:“安力智绑她是要羞辱我,源头在孙儿身上,锦云她何其无辜?况且,她在匪窝,临危不惧,还拼命带着皇子逃跑,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孙儿怎能再看着她去死?”

    安贵妃在一旁赞赏地笑,老夫人却怒道:“糊涂东西!咱们裴府几时出过这样的媳妇?我,你娘,你婶娘,甚至于你的那些姨娘,哪个不是清清白白进的府?我决不允许有这样的孙媳妇。”

    安贵妃拧起眉头,替侄子话:“起来,人家的确是清清白白进了裴府,是咱们没守住,给了歹人可趁之机,唐姐做错什么了呢?”

    老夫人冷哼:“但凡要点脸的世家姐,经此一遭,就不会再活着踏入婆家。”

    安贵妃望眼裴敬宗,无奈地摇摇头,母亲一旦倔起来,谁都不过。

    裴敬宗捏着拳头站起来:“祖母,孙子不用锦云自证清白,无论她是否清白,她都是孙儿迎进门的媳妇,谁也别想为难她。”他完就要走,裴老夫人在身后凉凉地:“那我派花妈妈去给她验身时,你为何不拦?你不是不在意她是否清白吗?”

    裴敬宗脚步顿住,花妈妈奉命去的时候,他确实没拦。一是心知拦不住,二就是私心里想确认她没受过罪,绝非祖母所在意她的清白。

    从在云崖山顶,将她抱入怀中那刻,他就什么都在乎了。

    屋里僵持,外面传来花妈妈的哭诉,老夫人连忙叫人进来,花妈妈捂着被门框磕出疙瘩的脑袋:“回老夫人、娘娘、少爷话,事情没办成,奴婢叫少夫人拿凳子给出来了。”着她就将新房内发生的事告诉众人。

    两位老爷在外面继续瞌睡,刘氏和娄氏都跟着花妈妈进到屋里听结果,不想是这么一遭,刘氏忍不住捂嘴笑,娄氏却觉可惜。

    老夫人一面可惜一面生气:“你是我派去的人,她都下手?”

    花妈妈添油加醋地:“奴婢也纳闷,少夫人怎么如此大胆。奴婢三番五次强调是您的意思,她却听都不听,直接将我和丫鬟们了出来。”

    裴敬宗看老夫人气得眼睛都在发红,忙上前一脚踹倒花妈妈:“大胆刁奴,居然敢在这里胡八道,少夫人自体弱,今日还受了伤,哪来的力气你们?”

    安贵妃下床扶着老夫人坐下,笑着向倒地的花妈妈:“妈妈,你可别敷衍老太太,侄媳妇大家可都见过,那腿比你胳膊都细,你要她你,本宫第一个不信。”

    刘氏也破天荒在人前发话:“是呀,花妈妈,这城里谁不知道唐家姐身子骨弱,就拿药当饭吃,你这么,真的很难让大家相信呀。”花妈妈仗着是老夫人院里的人,对自己总是不恭不敬的,这次看她吃瘪,刘氏心里畅快极了。

    花妈妈一瞅这不对呀,怎么都向着少夫人话呢,立刻就地跪着回道:“各位主子,奴婢得千真万确呀,少夫人完人,就将门堵上了,奴婢是没法了,才回来回话的。”

    娄氏见儿子生气,也忍不住道:“花妈妈,不是我,你要是不心磕着碰着,就直,没人笑话。可你要编瞎话,个病秧子能有劲儿得你满头包,那就别怪我们都要骂你了。”

    花妈妈被一堆主子围着,真是有口难言,再看老夫人,气得脸色发红,半天不上话,也就悻悻闭了嘴。

    云恒躺在床上,本来听外祖母他们话觉得无聊,花妈妈一进屋,带来唐锦云的消息,他赶忙竖起耳朵。

    听到花妈妈验身没有成功反倒挨了一顿,云恒憋不住在被窝里偷偷地笑,他就知道她才不会白白受羞辱。

    “好了,”老夫人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地,“今天不行,就明天,反正一定要验出个结果。就算她没花妈妈,可把人挡在门外是事实吧?这明什么?明她心里有鬼。她若问心无愧,让花妈妈验一下又何妨?躲躲闪闪,必有蹊跷,总之,赶在回门之前,验明白,把事情落实,回门的时候,就告诉唐老头,看他怎么?”

    裴敬宗沉声道:“祖母,她不愿意,还请不要勉强。”

    娄氏闻言,轻轻拽着儿子衣袖:“你别忤逆奶奶,后宅的事,你少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