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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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季冬季美食视频的主题是团圆,介绍的都是适合一家人坐在一起吃的食物。

    这样的主题让迟稚涵来做,多少有些讽刺,林经武每次给脚本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总是有些讪讪的。

    “团圆暖锅?”拿了新的脚本后,迟稚涵怔了一下。

    “这次主题和菜谱都是抽签决定的,当时你还在齐家,我这抽签有多臭你又不是不知道。”林经武不安的搓搓,迟稚涵从齐家回来后,表情一直这样淡淡的,以前老爱吐槽他的脾气也没了,一言不发的让他心里没底。

    迟稚涵没接话。

    她只是又想到那个人了。

    她离开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变冷,那时候答应过他,等入冬的时候,给他煮一锅暖锅的。

    “自己做的猪肉蛋饺,打的牛肉丸子,鲜活的明虾去壳抽掉虾线打成虾滑,再用前一天晚上炖好的牛骨汤,放上清甜的蔬菜,暖暖的一锅,最适合冬天吃。”她当时应该是这样形容的,为了对门那个有些馋身体又不太好的吃货,她经常会背一些公司给的美食文案,长长的一串,完之后就能看到摄像头很快的点几下头。

    一样的暖锅,今天却加上了团圆的名字。

    而那个人,是不是仍然一个人,这么冷的南方的冬天,窝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

    她其实是被齐程赶出来的。

    那天晚上,毫无预兆的拿到了他的号码后。

    事后回想了很多遍,仍然不知道齐程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她的那个流浪猫故事其实是在他的。

    或许是送晚饭之前,也或许,是她收到号码后脸上的表情太意外。

    等她收拾好心情,抬起头拿想存好他的号码的时候,她的里已经有了一条齐程发的短信。

    他:我不是流浪猫

    六个字,没有标点符号。

    应该是他们相处的两个月来,齐程发的唯一的一次脾气,伴随着脾气来的,就是突然变得不正常的血压和心跳。

    赵医生,齐鹏和已经显怀的齐宁第一时间赶到,而她,足无措的等到第二天,被通知收拾东西走人。

    齐家人一直没露面,跟她道别的是有始有终的赵医生。

    对她仍然很客气,先是强调了这件事情她没有错,他把事情告诉她之前,就已经知道会有这样的风险,齐程太敏感,很多东西都瞒不了他。

    然后,告诉她治疗方案仍然会等她点头,在没有更好的人选之前,他希望她能再慎重考虑一下,他相信她如果愿意,一定会有办法让齐程重新接受她。

    赵医生对她一直莫名其妙的有信心。

    低头笑了笑,她离开齐家已经快四个月,再也没有人找过她,除了那天晚上齐程留给她的号码,她在齐家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奇幻冒险,和她的世界完全平行的,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的历险记。

    迟稚涵做团圆暖锅的时候,一直在开差,甚至把定好的海鲜菜单直接换成了答应做给齐程的那种。

    全程带着若有所思的微笑,做的时候动作行云流水,黄色的蛋皮,烫过之后颜色粉嫩的虾滑,还有其他色彩缤纷的蔬菜,出来的配色效果居然比之前抽到的菜单还好一些。

    导演很满意,他拍的视频从来不拍脸,迟稚涵开差的样子不在镜头里,做菜的时候的就变成了重点。

    “迟这次做菜用了心啊。”看回放的时候导演敲了敲显示器,“你看这部语言感情完全不同了。”

    本来担心这位业内很贵的导演会发飙的林经武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一边赔笑一边看到自家的厨娘仍然处在放空状态。

    忍无可忍的上前把她拉到没人的角落。

    “你最近的状态是怎么回事?齐家回来后就这样,动不动就神游。”语气终于变得严厉,“齐家给你的钱只够你少还一年的债而已,你别忘了你屁股后面的事,这种态度做菜迟早会闯祸,真要烫伤了你以为公司会给你继续发全额工资么?”

    热锅热油,切菜的刀,每一样都得心对待,他最近看着她切菜就心惊肉跳。

    偏偏迟稚涵这丫头认错态度特别好,他一通脾气发完见她一脸愧疚的低头站着,一下子就没了火气。

    “我没女儿,有些话是真不知道怎么才好。”林经武为难的咂咂嘴,又斟酌了一下,“你是喜欢上齐鹏了吧?你这丫头真是,你哪里不如人?喜欢就啊,我看他在节目上提到你的时候,表情也挺温柔的,不像是对你没意思的样子。”

    “”迟稚涵眨眨眼,然后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老林,如果有人求你救他一命的话,你会不会救?”

    “啊?”林经武很捧场的演绎了一把呆若木鸡。

    “也不一定一定得你救,但是你要是同意救了,万一没救活怎么办?”迟稚涵继续这个莫名其妙的话题,问的七零八落的。

    “”林经武又咂咂嘴,“你当年让我签了你的时候,用的台词就是救你一命啊,我这不是救了么。”

    “啊?”这回换成了迟稚涵傻眼。

    “你那会走投无路,第一次面试又没通过,不是跑到我面前又哭又闹又下跪的让我救救你么。”林经武敲迟稚涵的脑袋,“忘恩负义的家伙,现在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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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跟她的救不是一回事啊。

    “求助的人通常都是急需帮助的,能帮就帮一把呗,哪有人真的就把命押在你身上的,充其量,你给别人一个会,能不能把握住,那就是那个人的事。”林经武看了眼迟稚涵,“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万一给了会,对方很努力还是失败了呢?”迟稚涵不依不饶。

    “你他妈会都没给才更没人性吧。”林经武终于被逼出了火气,“你这都的是什么鬼东西啊。”

    就给有钱人做了两个月菜,怎么话就那么哲学了。

    话糙理不糙

    虽然不至于醍醐灌顶,但是她真的是那个会都没给的没人性的家伙。

    四个月,齐家人没联系她,她也同样没有找过他们。

    哪怕只是问一下,齐程好不好呢,万一已经找到了可以治疗他的人,那该多好。

    摸出之前,突然想起了林经武刚才的齐鹏。

    “老林,齐鹏那个笑话真的不错”这下是真的笑出了声,还表情温柔,想到齐鹏和赵医生拿着碗蹲在帐篷里面吸着鼻涕喝元宵的样子,迟稚涵又忍不住笑意拍了拍林经武的肩膀。

    ***

    她找了赵医生,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了。

    “”迟稚涵被赵医生急切的一声喂吓了一跳,愣了下才自报家门,“我是迟稚涵。”

    “我知道我知道。”赵医生一叠声的应。

    “我就是想问问,齐程还好么?”赵医生的急切让她觉得有些不详,问的时候语气不由自主的开始心翼翼。

    “你走了以后没下过床。”赵医生叹气,“迟姐考虑好了没有?”

    “四个月没下过床?”迟稚涵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

    “那个方案,可能非你不可了。”赵医生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齐程不同意我们去找你,他最近发病敏感期间,真的我们也不敢瞒着他来找你,万一被发现了会糟上加糟。”

    “齐程对你,用了感情,类似于壁橱里的伙伴的那一种,你明白么?有些孤注一掷,但是似乎无法替代。”赵医生苦笑,“病的久的病人,真的是医生最怕的类型,怕什么他们就做什么。这样对迟姐确实不公平,所以我们也没立场打电话再找你。”

    “你这电话打的真的是,让我心里一紧一紧的,其他的我都不了,我就想问问,你考虑好了没?”赵医生问得非常急切,早就没有了当初的中立。

    事情发展成这样,他是最大的责任方,谁都没想到到最后齐程的治疗会变得非迟稚涵不可。

    心理病患一旦产生占有欲,那个他希望占有的对象,其实是有危险的。

    虽然齐程在所有测试里都没有测出暴力倾向,但是目前已经能知道,一旦迟稚涵退出,齐程会采用对自己消极的自虐方式。

    总不能让一个二十四岁的女孩子扛着这么大的压力参与治疗,给再多的钱也不可能。

    他没这个脸开口求迟稚涵,四个月了齐家人一直在煎熬中,他也变得越来越自责。

    不应该用这样冒险激进的方法的。

    “你在答应之前,我还有一句话要。”赵医生又一次开口,“他对你有占有欲,治疗一旦开始,你就不能退出。”

    迟稚涵眯着眼睛,看拍摄现场的人忙忙碌碌。

    刚才被她笑话了的林经武,现在买了一堆的饮料挨个分发,看到她的时候对她挥了挥拳头。

    她的世界,离开了两个月,仍然有条不紊,而这个世界,当初也是她哭着跪着求来的。

    那个人,在床上躺了四个月,气乎乎的告诉她,他不是流浪猫。

    他对她产生了占有率,一个心理病患,对一个正常人产生了占有欲。

    她这个正常人,应该感觉到危险,可她却听到自己的声音很冷静的在问:“赵医生,这治疗方案的成功率是多少。”

    “如果你不参与,成功率是百分之十,如果你参与,是百分之四十。”赵医生那边隐约的有护士叫他的声音。

    提高四倍。

    “我试试。”她在赵医生开口前脱口而出。

    齐程值得这个会,回到她这样的世界,有条不紊的,并不完美但是仍然给人希望的世界。

    团圆暖锅被瓜分前,迟稚涵拿拍了一张照,发给了那个她无数次想发的号码,用了假装若无其事的语气:“之前答应要给你做的暖锅,想吃么?”

    对方没回。

    下午仍然是美食视频拍摄,几个时忙完,再看,上面已经有了一条短信。

    齐程的。

    一个字:想。

    迟稚涵就这样莫名的红了眼眶。

    ***

    回洋房,比想象中的简单。

    来接她的人是齐鹏,看到她的时候握着她的一直谢谢,经过的林经武看到这一幕吓得几乎原地起跳。

    这样的治疗方案,的好听一些,是让她参与。

    的难听一些,是禁锢。

    没有人要求她,她自愿的禁锢,尤其是,打开那扇门,看到仍然一片漆黑的房子的时候。

    “你这样怎么吃暖锅?”暖气开的仍然很足,房间里面是长期没有透气后的闷热,齐鹏齐程不允许人开窗,也不准人开灯。

    “他快烂了。”齐鹏形容完后,气的眉心都在抽。

    治疗之前,齐程还愿意做一些表面功夫,起码看起来十分配合,治疗之后,倒是把他的脾气都给养出来了,自虐的时候像个发脾气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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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继续喝粥吧。”迟稚涵一个人在黑暗中下了结论,然后摸索着跌跌撞撞的找电灯开关。

    “当时装修是谁设计的,为什么进门的时候没有开关?”第n次在空旷的地方撞到不知名的东西后,迟稚涵终于忍不住嘀咕。

    “我关了感光灯的电闸。”粗粝沙哑的像是一辈子没过话的男声突然在黑暗中响起。

    迟稚涵石化。

    “夜灯开关在我床的右边墙上。”等了一会,又开口,“边上有台阶。”

    “你不是哑巴?”迟稚涵震惊了。

    “”齐程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一阵沉默。

    “你不是哑巴为什么从来都不话?”迟稚涵简直想死,想到之前自己还那么体贴的让他敲墙,结果他会话?

    “你让我敲墙就够了。”委屈巴巴的声音,因为很久没开口,最后的两个字哑的几乎听不清。

    也终于让迟稚涵反应过来他是个病人。

    摸黑走到床边,摸黑开始摸墙壁,接着很不出所料的被台阶绊倒,直接跪在床边,顺便砸到了床板。

    “”摔下来的声音很响,迟稚涵揉着膝盖半天回不了神。

    “我了有台阶。”齐程在床上动了动,离的很近,迟稚涵听到他的喘息声很重。

    他又动了动,终于撑着坐了起来,黑暗中看了她一眼。

    只是这样的动作,他大概花了快十分钟,喘得像是坏掉的风琴。

    “我是不是靠太近了?”意识到自己就贴在床边,迟稚涵终于发现齐程的喘息可能不完全是因为体力问题。

    “”齐程没回答,老年人一样摸索着,按亮了床边的开关。

    就像是默契多年的朋友那样,灯光一亮,迟稚涵迅速低头,而齐程,用了与之前完全不同的速度,钻回了被子。

    被子里的人不是在喘息,简直像是在发抖。

    “我已经走远了。”迟稚涵站到了客厅中央,双举成了投降的样子。

    齐程花了很长时间才喘匀了呼吸,问的时候带着自嘲:“赵医生还了多少我的事。”

    “应该都了。”迟稚涵很老实。

    齐程不话了。

    迟稚涵呆呆的站了一会,然后问:“要喝水么?”

    嗓子哑成这样应该是要的吧。

    床头被敲了两下。

    迟稚涵沉默,齐程的屋子她那段时间刻意的记了所有的位子,所以很熟,倒了一杯温水放在他床头柜上,站远了之后才开口:“是不是不话的时候比较舒服?”

    没动静。

    迟稚涵耸肩,顺着灯光开始调低暖气,问都没问就拉开了一点窗帘打开了窗。

    “你干吗?”感觉到外面树叶被风刮过声音的齐程忍不住开口。

    “透气,就几分钟,我快憋死了。”迟稚涵在窗口声音闷闷的。

    齐程在床上翻了个身,不再话。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的在这个空间里,谁都没有再发出声音。

    她回来了。

    迟稚涵看着窗外树影婆娑的景色,心情平静。

    她用了回来这个词,用完了之后,发现自己并不排斥。

    她应该,也是有病的,对于齐程这样依赖她的情感完全不排斥,他们是同伴,和男女关系无关,只是因为大部分时候,他们都能很准确的理解对方的情绪。

    莫名其妙的默契,应该是因为心里面的缺口太相似。

    “晚上喝粥,你现在状况不好,腌萝卜不能吃了。”重新关好窗,暖气回到了人能承受的温度,迟稚涵像之前每一天做私厨的时候那样,问的自然而然。

    床头又被敲响了,也像过去那样。

    迟稚涵低头轻笑。

    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吧,他需要休息,退回安全的距离,可以休息的更好。

    只是他的声音,其实挺好听的。

    尤其是委屈的时候,沙沙哑哑的尾音居然奶声奶气。

    ***

    齐程这一次,好的没有之前那么快,在床上又休息了半个多月。

    他很少再开口话。

    赵医生看着他的心理报告却激动的眼眶含泪。

    齐宁接近临盆,在赵医生拍着胸脯保证下,和齐鹏还有老公一起去了美国待产。

    那幢洋房在未来的三个月内,真正意义上的只有她和齐程两个人了。

    “他上次发病情绪非常不稳定,摘下了之前的监控仪。”齐宁走之前很不放心的第一万次叮嘱,“你一定要定时看看他,我怕他出事。”

    迟稚涵笑着答应了。

    齐宁其实,也不算坏人,这个弟弟,她简直是当成儿子在操心的。

    出事那天,是齐程能下地走路的第四天,迟稚涵终于煮了暖锅,不太方便放到窗口递进去,所以敲了敲门看齐程没反应就直接按了密码锁。

    “暖锅太大了,我直接端进来了啊。”在门口先等了一下,才开门进去。

    出乎意料的,床上没人。

    迟稚涵端着大暖锅不方便看路,又担心不心和齐程打了照面会吓着他,战战兢兢的走了两步,提高音量喊了一句:“你在厕所么?我放好暖锅就出去。”

    没有回应。

    走到吧台,放好暖锅还没看到齐程的人影,迟稚涵终于有些慌了,往床那边走了两步,脚上似乎绊到了一团软软的东西,然后脚踝被冰凉的抓住。

    昏黄黑暗的地方被这样突然袭击了一下,迟稚涵几乎吓哭,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发现床下面的台阶上,躺了一个人。

    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棉质的家居裤,赤着脚。

    脸色苍白,泛着病态的红色,嘴唇微张,眉头紧紧皱起。

    “齐程?”这是迟稚涵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她太意外了,不是因为齐程此刻看起来气若游丝,而是因为这个长相。

    长成这样的男人,居然抑郁?!社恐?!

    卧槽那她还活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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