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都知道齐程很倔,但是没想到会倔成这样,一直拽着,哪怕她都能感觉到他心的温度越来越低,抖得越来越厉害,他仍然咬着牙不肯松。

    多次劝无效后，她只能跟着齐程坐在床边,然后跟他商量：“换一只好不好？我要用这只打电话叫外卖”

    “不好。”齐程居然还能有力气回瞪她。

    她倒是也知道他为什么会觉得不好,因为另外一只是她刚才被刀割破的那一只。

    “那我们这样坐着一直不动会饿死。”迟稚涵试图开始讲理。

    齐程不话，低头，然后吸了吸鼻子。

    迟稚涵不敢话了,今天的刺激已经很多,如果他再哭的话她真的会跟着哭。

    可是他的真的越来越凉了。

    “我去给你拿药好不好？你这只温度不太对。”皱着眉头拉起齐程另外一只，两只温度差很明显。

    幻觉真的是很可怕的事情,明明什么都看不到，身体上的痛却是实实在在的。

    “坐五分钟。”齐程仍然低着头，很坚持。

    他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这个莫名其妙的幻觉出现了很多年，一开始自己也害怕,所以对待碰触的反应就变得特别激烈。

    家里人被他的反应吓着，只要一碰到他，就会条件反射的立刻松，然后脸色发白。

    像迟稚涵这样被他拽着完全不敢用力退出去的从来没有。

    他突然就犟了起来,想试试就这样握着,到最后能痛到什么程度,幻觉里一开始灼烧撕裂的伤口已经深可见骨，他咬着牙想，真的痛到断裂，幻觉里面这只就不存在了，是不是就不痛了。

    可前提条件是，他要能忍得了现在的痛。

    真的，痛到眼前都模糊了，迷迷糊糊感觉迟稚涵悄悄的靠近了一些，伸出另外一只包裹住在他的幻觉里已经血肉模糊的左，用力的搓了两下，试图把搓热。

    看见他看她，她还扯起嘴角笑了笑：“反正你都已经痛了，面积大应该问题不大吧？”

    眼底明明有惊慌，却仍然笑得甜腻腻的。

    他又吓着她了

    刚才想要和幻觉对抗的决心突然被戳破，齐程有些颓然的松，却发现迟稚涵没动。

    “不是了五分钟么？才一分钟。”她居然还拿着计时

    掌心里她的安安静静的缩在他的掌内，上被他的冷汗弄得有些狼狈，但是她没缩，反而笑嘻嘻的看着他，往他心里塞了塞。

    很难解释。

    但是在感觉到她皮肤温度的那一瞬间，幻觉突然消失了。

    因为刚才真实的痛感还是很麻，但是疼痛，确实不见了。

    连迟稚涵都感觉到了，他指不抖了，冷汗还在流但是心的温度在回暖。

    “不痛了？”瞪大眼睛，表情看起来比他还惊喜。

    齐程摇摇头，紧了下，皮肤碰触的温度还在，确实不痛了。

    “那以后可以随便碰了？”迟稚涵脱口而出，然后又是一脸刚才话的人不是她的表情。

    她最近经常露出这样的表情。

    “我不知道。”他连这次为什么会不痛都不清楚。

    “还有三分钟。”迟稚涵没再追问，兴致勃勃的继续倒计时。

    其实似乎没有必要倒计时了，但是他也确实，想坐着不动，刚才他差点发病，连续几次差点发病都被她用各种方式打断。

    打断了症状，但是脱力感其实还是存在，只是没有那么严重。

    而且她这样挨着他坐着，感觉，很好。

    她已经不是陌生人，社恐的病症在她身上早就消失不见，现在似乎对碰触也变得没有那么排斥。

    他最近进步快的像是吃了兴|奋|剂。

    可是因为不知道原因，心里反而变得更加忐忑。

    如果一切都是因为迟稚涵，那她总是有要离开的那一天，他不可能真的要求她留下来陪着他一辈子。

    虽然他也感觉到，迟稚涵这段时间和他关系越来越好，一开始纯粹工作化的笑容，现在也变得越来越真心。

    其实很正常，这是密闭环境，她又是个友善的人，会对他越来越熟悉，会为他心疼都很正常。

    他很高兴交了这样的朋友。

    所以更不能留下她过一辈子。

    况且他，还不一定能有一辈子。

    ***

    他们两个最后还是没能坐满五分钟，赵医生的电话像催命符一样打了过来，迟稚涵忙脚乱的还没来得及接，就被挂断，紧接着齐程的也响了。

    急性子的赵医生在齐程接起电话的那一瞬间，立刻爆发：“我在路上了，齐程什么情况？”

    “”齐程用的是免提，被点名的迟稚涵直接拿了，点掉免提，“他没事。”

    “刚才心跳血压全都在临界值，怎么会没事？”赵医生声音很大，关掉免提效果并不明显，“你看看他还看不看得见。”

    “”他当然能看得见，迟稚涵看了眼齐程的表情，又凑上去帮他把快要滴到下巴的汗擦掉，齐程怔了下，没动，“他看得见，也听得见，没发病。”

    “怪了。”赵医生那边估计也看到监控器上已经逐渐恢复正常的数值，声音也轻了，迟稚涵听到他路边停车的声音，然后才重新拿起电话，“怎么回事？”

    把刚才的情况复述一遍需要点勇气，迟稚涵的时候脸一直泛红，她其实完全没料到齐程会发病，发病的原因还是她不肯点外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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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算重大突破啊，他不痛了？”赵医生感叹，然后语气一变，“你是不是太急了，我过这样突然好转不一定是好事，反复的几率会变大。”

    迟稚涵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并不急，主动的那个人一直不是她这件事。

    “你牵的姿势是什么样的？”赵医生那边迅速的又换了个话题，齐程的进度让他欣喜若狂，索性拿出纸笔直接开始问诊。

    迟稚涵脸更红，看了眼两人握的方式，然后抿抿嘴。

    最开始的时候是他拽着她，她握成拳，他整个包裹住，这个还比较好解释，但是现在

    他们什么时候变成十指相扣的

    这要怎么形容

    “那个，一开始是他先握”问诊是大事，硬着头皮上的迟稚涵的磕磕绊绊，一张脸涨得通红。

    然后电话就被齐程拿走，迟稚涵就听到他在电话里了一句，这是私事，就直接挂断了。

    这人少爷脾气又犯了。

    不过晚点用邮件明比在他面前用嘴巴明好很多

    而且他挂电话的样子居然很帅

    真的他作为一个病人，外挂开的还是过头了

    “外卖。”那个开了挂的病人终于回到了正题，也松开了。

    “我粥都煮好了叫个屁外卖。”迟稚涵想到这个就来气，他居然因为这个发病，“剩下的就是洗干净芹菜切好了丢进去而已，你能不能不要浪费。”

    刚才的一抓一坐，把她心里那点安稳的念头全挤到了犄角旮旯，话又开始肆无忌惮。

    不管怎么样，她每次遵循心意，似乎都能让齐程变好。

    这样的话，她何必还在意什么安稳不安稳。

    她真的不想再看到他冷汗淋漓，全身发抖的样子，也不想他再包在被子里。

    像现在这样，大白天的能拉开窗帘，让阳光照进来，偶尔会笑，大部分时间画画，部分时间跟着她研究菜谱，就很好。

    又或者，像现在这样，看着他冷着脸非常不熟练的把芹菜洗好，丢在砧板上皱着眉头看她用另外一只完好的表演独臂神尼。

    “我让老板洗菜会被扣工资。”被迫不能用那只的独臂神尼迟稚涵苦着脸可怜兮兮的。

    “我不是你老板。”之前签合同的气还在，齐程的语气又变得不太好。

    迟稚涵吸吸鼻子，很识趣的闭嘴。

    “扣了我补给你。”想了想还是那句话，然后又皱着眉头看她给粥调味，撒上芹菜，端出来一人一碗。

    她自己居然还有腌萝卜。

    “你不能吃萝卜你在喝中药。”端着那碟腌萝卜，迟稚涵护食的露出了獠牙。

    齐程坐好，面无表情的开始喝粥，顺便看一眼她的腌萝卜。

    “多给你两只虾。”迟稚涵被看出了愧疚感，从碗里挑了两只虾递给他。

    然后安静的看他的反应。

    她之前从来没有做过这件事，把自己碗里的东西挟给他，虽然做的很自然。

    今天牵成功，让她又有了试验的勇气。

    齐程喝粥的动作停住，盯着碗里面的两只虾。

    她刚刚吃过的筷子，完全不避嫌的就直接挟给了他。

    若无其事的继续喝粥，低着头把那两只虾也吃的干干净净。

    然后安静的看着对面的人，笑眯了眼睛。

    “你以后的饮食都要尽量低脂，腌渍的也要少吃。”迟稚涵很欠揍的咬了一口腌萝卜，鲜脆爽口，“我之前在对面腌了好几坛泡菜，以我们两个的食量，估计能吃一年”

    齐程抬头。

    “干嘛？”迟稚涵还在嚼萝卜。

    “一年？”他问的很慢，“你合同只剩下十个月。”

    迟稚涵咽下嘴里的萝卜，被齐程的认真弄得有些懵：“再续签就好了啊。”

    “为什么要续签？”齐程追问，他很少追问，通常一个话题是否结束都是迟稚涵了算，今天这样的，是特例。

    “你不想我续签？”迟稚涵反问。

    齐程低头，用筷子搅了下碗里的粥，不再开口。

    迟稚涵咬着筷子纠结了一会，很快就被齐程喝粥的方式转移了注意力，又挑了一些芹菜放到他碗里。

    “不要挑食。”粗声粗气的。

    米粥的香气在屋子里弥漫，齐程一直低着头，刚才突然毫无征兆的发病让他现在脚还是有些无力。

    他一直以为只有十个月。

    要是她，又续签了，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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