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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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厨师是程彦花了重金请的, 听年轻时候做过几年国宴, 现在又回到临城。什么菜系都可以做,但是最拿手的还是北方菜。

    既然是吃家常菜,配的便是热乎乎的陈年花雕, 左晟手边也摆了一杯, 不过只是装装样子,实际上喝的还是手里的那盏茶。

    席间交杯换盏,其乐融融。

    傅渝生和牧黎川谈着公事,京城天高皇帝远, 在临城的这几位公子哥不了解,但也认真的听着。

    管冉和岑柒也聊的热络。

    管冉挑了些拍戏时有意思的情节,岑柒听得入迷, 笑的前仰后合。

    左晟最近做闲人做惯了,没插入傅渝生他们的谈话,闲适的坐在椅子上,呷一口茶, 时不时的帮岑柒的碗里布点菜, 杯子里添上柠檬汁。

    刚刚的一幕还在他脑子里回放。

    岑柒无精采的语气触到了他,如果不是他无意之间路过, 可能就不会知道她心里真正的想法。

    原来她是没有安全感的。

    自从遇见她开始,左晟分分用情,秒秒用心,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但是却忽略了她世界里坚持的原则。

    她的情绪, 他来负责。

    左晟一只手放在岑柒的椅背上,侵略的姿态把她圈入自己的势力范围,他定定的看着她毛茸茸的脑袋,到激动处时手舞足蹈的模样,心间眉眼都溢满暖意。

    见岑柒的注意力没在自己这边,他端起手边的酒杯,不着痕迹的倒了一半在岑柒的柠檬汁里。

    然后再顺手递给岑柒。

    岑柒不疑有他,柠檬汁的清爽味道里掺了些属于酒精的浓厚醇香,她倒是越喝越喜欢,不一会一杯就见了底。

    陈年的酒口感不重,但却力道十足,岑柒本来就不剩酒力,和管冉聊着聊着便觉得额角渐渐变重,眼前迷蒙起来。

    周围人的交谈声变成了很好的催眠曲,她逐渐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力,只能用手肘撑着头,靠在桌面上保持清醒。

    桌面是玻璃做的,饶是夏日也带着凉意,左晟低低的在她耳边诱哄,岑柒不知道他了什么,只能机械般的连连点头。左晟勾起唇角,把人揽在自己怀里。

    管冉一向是进退有度的,看岑柒被左晟接管,低头笑笑不语。

    “八困了吗?”左晟揉了揉她的脸。

    “八好困。”岑柒声嘟囔,伸手环住左晟的脖子,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地方,清浅的呼吸落在左晟颈肩。

    左晟一只手使力,便把人带了起来,像是抱孩子一样抱在怀里。剩下几人的目光扫过来,眼里都带着了然。

    他便不再多言,径直走出了包厢,门口的侍者有眼色的跟在身后。

    “要回家睡还是在这边睡。”

    这种场子接待的大人物多了,顶层便是休息间,装修布局都和总统套房别无二致。

    “回家睡。”岑柒听到家这个选项,迷蒙的脑子清醒了些。这半个月她几乎都是在医院度过的,虽然左晟的病房里什么都有,但是医院冷冰冰的环境还是让她不习惯,便无比想念自己的床。

    出了会所的门,外面的空气陡然新鲜起来。

    从大门到停车坪还有一段距离,左晟抱着岑柒稳稳的走着。八月底,蔷薇紫的淡香夹着清脆的蝉鸣,怀中的醉了的姑娘嘴里念念有词,左晟只觉得心满意足。

    她是他全盘把握里唯一的不定性因素;她是他那段黑暗扭曲时光里的理想救赎;她是决定成败的告密者,开他心里特洛伊城的城门,占据并陷落了他整个内心。

    岑柒乖巧的伏在他肩膀,凉风吹在脸颊,让她的燥热降下不少,她便不安分的左右动起来,张罗着下地走走。

    左晟动作轻柔的把她放在地上,岑柒先是靠在他身边站好,后来凭借自己的力量站直。

    她转身面对着左晟,一步一步的后退,眼角的神采飞扬,“阿晟哥哥,你看我还能走直线呢!”

    左晟本来勾着的唇角完全绽开,“是,我的八最厉害。”

    他音质偏低,语气里夹着笑意,尾音破碎在夜色中,像是低音提琴琴箱里发出的共鸣。

    跟在身后的侍者不由自主的抬头看了一眼,左晟是大人物,侍者接待过几次,却从未见过他如此开怀的模样。

    不过那女孩子着实可爱的紧,他心里赞叹一句,便收回探的目光。

    可以走直线的岑八心里成就感爆棚,得意忘形之下一个身形不稳,左脚绊右脚栽在地上。

    左晟虽离她不远,但还是没来的及护住她,岑柒倒是没摔疼,只是有些懵。

    反正她自己也起不来,干脆睁着大眼睛看着左晟的方向,等着他过来。

    左晟低低的喟叹一声,走过去把人提了起来,“有没有哪里摔伤?”他俯下身和岑柒平视。

    他的眼睛真好看,像是盛着星辰,岑柒伸手抚上他的眼眉,呵呵呵的笑着。

    “醉鬼。”她眼底的水光潋滟便是最直接的诱惑,左晟轻柔的附上她的唇,浅尝辄止之后,还惦记着她有没有摔伤,便直接半蹲下来,把人拉在自己身旁靠住,在她腿上环视了一圈,发现只是沾了些灰尘,这才放下心来。

    回家的路上她倒是安分多了,窝在座椅一角,欢快的背着九九乘法表。

    岑柒在左晟面前一直话不多,多半是安静而害羞的。现在在酒精的作祟下,左晟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她。

    “乖,喝点水。”左晟怕她口渴,拧开纯净水递到她嘴边。

    岑柒歪过头来定定的看着他,左晟也极有耐心的和她对视。

    过了一会,岑柒的眼里突然迸出惊喜,“阿晟哥哥,你回来了!”

    她高兴的扑在左晟怀里,因为岑柒突然的动作,拧开盖子的纯净水撒了一些在两人身上。

    不过左晟却无暇顾及,因为他听见岑柒却坚定的声音响起,“你怎么忍心丢下我那么久。”

    左晟虽然挑破了自己的身份,但是两人从来没有一起谈论过时候的那段时光。

    岑柒不主动提起,是因为左晟的不告而别,在她心里留下的阴影浓重且深,她害怕得到让自己更加失望的答案;而左晟呢,刚到京城接受左家训练时,解除了太多的阴暗扭曲,他不想也不愿让岑柒知晓,不属于她的灰暗角落。

    但是他却忽略了,那时候的岑柒,心里也是会受伤的。

    离开临城,便是一去经年。

    他被爷爷接到左家的第一年,被迫断绝与外界的所有联系,不停的接受体质和思想上的锤炼;在左家的第二年,看到那个爷爷口中自己不争气的父亲,和三在晚上飙车时被撞到面目全非的血腥模样;在左家的第三年,看到一奶同胞的二叔三叔为了利益互相下手,挣得头破血流。左晟

    左晟便知道,有些东西不是那时的他能够做主的。

    比如责任,比如岑柒。

    后来当他成长为少年,已经学会了诡谲狡诈的手段,第一次让那些人吃了亏时,他曾经回到临城过。

    外公外婆双双离世,岑家早就离开,老房子无人理,满目疮痍。

    他在临城派了心腹,不时的把岑柒的动态传给他,比如她仍旧有很多朋友,画的画得了分量很重的奖,岑家新养了一条萨摩耶,她欢喜的不得了。

    就好像这些年,他从未缺失过她的成长。

    只是这些,岑柒都不知道罢了。

    “八,你现在是清醒的吗?”他扶着岑柒的肩,一字一句的问。

    岑柒点头,她三分微醺,七分装醉。只有被酒精发酵过的夜晚,她才有勇气直视那些不敢碰触的问题。

    车子早就停在公寓楼下,会所的侍者把人安全送到后就已经离开,左晟握住岑柒的手腕,把人带上楼,带到自己的书房。

    他的书房是私人领域,岑柒从未踏足。

    墙上没有贴壁纸,挂着很多不同尺寸的画,还有一副放大了的图片,是岑柒。她耳鬓插着一朵向日葵,对着镜头笑的甜美。

    岑柒被震惊的不出话来。

    这些画,她都认得。

    是她参加过的大大不同比赛的参赛作品,只是不知道最后,怎么都流到了左晟手里。

    有时候稚嫩的手法,也有长大后娴熟的技艺。

    “你…”岑柒失了声,久久的没有动作。

    左晟把她放在沙发上,把这些事情一字一句的讲给她听。

    他的无可奈何,他的想念,他的坚持与固执,他镌刻到骨子里的浓重爱意。

    至此,岑柒这么多年的耿耿于怀,终于放下。

    “八,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最后的最后,她听到左晟这样问。

    最后一块橼木轰然倒塌,溅起的灰尘让岑柒不自觉呛出眼泪。

    “好啊。”她柔声道,左晟是真的嵌在了她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