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若回过头：“什么？”

    唐寄棠双臂手肘撑着车身, 姿势甚为轻松：“关于订婚的事，需要商量一下。你看什么时候我们两家人见一次面。”

    乔若抿了下嘴唇：“可以。等你的脸好了吧。”

    “行。”顿了顿，他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 “你跟沈沉聊的是什么项目？”

    乔若一怔, 没料到他忽然提这个。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AI医疗。”

    “你现在做的不是这个？”

    乔若点头：“现在是做医疗器械, 三级市场，不过我一直想做的, 还是大数据医疗这一块。”似解释一般, “我是学计算机的。”

    晚风吹动她的裙摆, 路灯下, 到自己的事业时, 眼前的女孩子眼光变得特别明亮。

    唐寄棠心中软软一动，温声问：“那怎么一开始选了这个方向？”

    “是我一个过世的师兄确定的。他学机械的。”

    想到英年早逝的裴师兄, 乔若眼中不由一黯。

    “过世”两个字，一下子吸引了唐寄棠的注意力。

    他刚才头脑一时发热，就是想问她那位过世朱砂痣的事。话到嘴边，才发觉自己过界了。

    这不是他做人的原则, 别人不想提起的，他从不会主动去提。

    现在，这位过世的师兄。

    能一起合作，应该是志趣相投, 如果因此萌生出感情，也在情理之中。

    沉默了一会儿。

    他双臂齐用力，借着反弹的力道站直了身体：“其实你们的方向不算错。从投入资金和时间上来看, 大数据医疗暂时不太适合你，或者，你要冒的风险更大。”

    乔若的眼光更黯，点头的动作都带着涩：“我知道。”

    不是所有的理想，都一定可以实现。

    成年人了，考虑问题不能只凭一时头脑发热。

    光是启动资金一项，就足以拦死她。

    如果找人投资，顶着乔姐的名号，很多人恐怕以为她是个骗子－－要不然乔光宗自己怎么不肯投这个。

    唐寄棠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又马上被自己否定。

    不急，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行，你上去吧。有点晚了。”

    “再见。”乔若从黯淡的情绪中挣脱出来，笑了笑。

    唐寄棠挥了挥手：“再见。对了，你住几楼？”

    “九楼。”乔若仰起头，往上指了指，“就那个，没开灯的那个。”

    唐寄棠笑了笑，又挥了挥手，目送她进了单元门。

    在心中估算着时间，抬起头，本来黑暗的房间变亮了。

    乔若已经到了家里。

    他等了几秒，发现乔若并没有到阳台上来过。

    唐寄棠捏了下鼻梁，反回车上，驾车离开。

    师兄。他是谁？

    周安晓，高中同学，高中……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

    －－

    第二天一大早，每闹钟叫醒时，乔若再一次有砸了闹钟的冲动。

    自己做了一顿十分简单的早餐，洗了碗筷，拎上车钥匙出门。

    昨天才挤过地铁，今天实在没兴趣去人挤人。

    地下停车场里的空气永远缺乏流通，混合着汽油味，闻一次让人恶心一次。

    将红色的宝马驶出停车场的那一刻，乔若脑中闪过三爷那张脸。

    等到稳定下来，没那么忙了，她也想养一只猫。

    乔家大姐表现上看也算得上风光，其实所有身价也就一辆车，一套房子，一个刚起步，一直在烧钱的公司。

    乔若心中清楚，一旦公司不行了，她将是一无所有。

    这也是她一直不敢冒险的原因。

    当初决定创业时，乔光宗软硬兼施，一再要她回自家公司。

    有些话不用摆到明面上，乔诤不争气，乔茵是个蠢货，乔光宗是想让她先守住公司，以后好移交给乔诤。乔若拒绝后，乔光宗大发雷霆，一分钱的帮助都不肯给，逼得乔若撕破脸，才拿回一点点本来就属于她的，母亲留下的遗产。

    也只是一点点，后面那些缺口，是她拿房子抵押贷的。

    因为乔光宗，家里现在所有的，大多是乔若母亲过世后才赚到的。

    父女做成这样挺没意思的，“亲情”两个字，乔若早已经看淡。

    到了公司，经地前台时，前台叫住乔若。

    “乔总，昨天那位先生又来了。”

    唐寄棠？

    他又来干什么？没正经事了吗？

    前台加了一句：“不是唐先生。”

    乔若的心，忽然像被一把火烧过。

    他还有完没完！

    －－

    又经过了一晚，脸上的那道抓痕变成了褐色，反而更加显眼。早上班高峰，就大堂这短短几步路，就引了一帮人的注目。

    “棠太子”脸皮厚如城墙，众人看他，他还以微笑，甚至还有吹个口哨的冲动。

    进电梯后，正好看到唐寄言匆匆走过来，唐寄棠暂停了电梯，在对方进来的一刹那，弯了弯眼角。

    “大姐，早！”

    “早。”唐寄言眼中含笑，“你的脸是怎么了？”

    电梯不断上行，唐寄棠目视前方，笑容风骚：“女人抓的。”

    唐寄言嗤笑：“你啊你。今天爷爷来公司，心他骂你。”

    唐寄棠轻轻地吹了记口哨，一脸不在意：“不怕，我就是我家猫抓的。大姐，你肯定不会在爷爷面前戳穿我吧？”

    唐寄言单手拎着爱马仕的手袋，下巴微仰，一脸不屑：“这也值得告状？不过你年纪也不了，能定下来就定下来，这样疯着玩，对你的名誉也有影响。”

    唐寄棠笑容可掬：“多谢大姐。”

    唐敬贤自手术后，已经不常来公司。唐寄棠猜得出，他这次过来，应该是为了立唐医疗的事。唐寄棠从自己办公室转了一圈，接受了一对对目光的洗礼，让唐三爷背了次黑锅，又称赞了江助理新做的指甲十分漂亮之后，悠哉游哉地去了唐敬贤的办公室。

    门一开，唐寄言已经在里。

    唐寄棠微微一笑，在唐敬贤的另一边坐下。

    “大姐速度好快啊。我就猜想我可能要慢你一步。”

    唐寄言但笑不语。她在唐敬贤面前，很是会收想自己的那些爪子刺儿。

    倒是唐敬贤皱了下眉头：“你脸怎么了？”

    “三爷抓的。”

    唐寄言偏过头，微微一笑：“爷爷，你看，刚才碰到寄棠，他还告诉我是女人抓的。寄棠就会跟我开玩笑，到了爷爷面前，就实话了。”

    “女人抓的？”侧着身体往沙发上一靠，唐寄棠的笑容有点懒，“是个好创意。我怎么没想到呢？爷爷，我这是女人抓的。”

    唐寄言嘴角的笑一僵。

    这两姐弟，就不能碰到一起。

    唐敬贤转过头，用眼光示意唐寄棠别闹了。

    唐寄棠耸了下肩，在自己嘴上做了个封口的动作。

    －－

    乔若把一个一次性纸杯推到周安晓面前。

    “喝点水吧。”她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来，“怎么还没去医院？”

    周安晓直直盯着她，摇头。

    “准备留在国内治，还是回美国？”

    “国内。”

    乔若淡淡一笑：“国内也好，你爸妈的人脉比较用得上。”

    她的平静让周安晓不安，他松开纸杯，站起来，几步走到乔若跟前。

    “若若，我……”

    “我知道。”乔若靠到椅背上，仰起头，“那天用了‘报应’这个词，我很抱歉。当务之急，你是应该接受治疗，而不是来找我。”她站起来，把椅子推到他面前，“你坐吧。”

    周安晓摇了摇头。

    “二乔，给我个机会，让我几句话，行吗？”

    乔若一手扶着桌面，点了点头。

    “行，你吧。”这件事总得解决，她并不想一直跟他纠缠。

    她愿意听了，周安晓反倒闷不作声。

    乔若也不催，只把纸杯又递给他。

    周安晓喝了口水，好似有了润滑，终于开口。

    “二乔，我知道你恨我，这些年，我其实，知道是我的错。可是，我当时……我当时……”纸杯中的水起了涟漪，“我没想到她会死。”

    一条人命，太沉重了，十八岁的周安晓承受不起。所以本能地，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好让自己显得无辜。

    乔若的手握成了拳头，面上淡淡笑着。

    “你就不怕，我承受不住，又是一条人命？”

    “二乔……”周安晓一阵惊慌，眼中露出求饶之色。

    乔若扶着桌子，慢慢坐进椅内。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你把责任推给我，我能理解。至于原谅……”她摇了摇头，“你能过得了自己的良心，就不需要道歉；你要是过不了，我就算原谅了，你就能真正安心？”

    她仰着头，直视着周安晓的眼睛。

    “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选择和你们做朋友，你选择栽赃我，姚年年选择盲目爱你。因此产生的后果，我们……各自受着吧。”

    －－

    会议结束，唐寄言黑着脸出了会议室。

    关于成为立唐医疗的议案，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唐寄棠的主意，所以唐寄棠这一派，自然没有什么异议。而那些观望派，因为唐敬在场，而且明显表露出支持的姿态，肯定会反对，至于唐寄言那一边，因为唐寄言自己都没有反对，众人自然选择保持缄默。

    两姐弟内斗，几乎是整个立唐公开的秘密，唐寄言竟然也投赞成票，着实让不少人吃了一惊。

    唐寄棠坐在唐敬贤的左侧，将一支笔在桌上转过来转过去，嘴角一直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直到唐寄言，立唐医疗是大项目，刚开始时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忙，她很担心唐寄棠是否有足够的精力，还能兼顾翌唐科技的事务。

    翌唐科技是立唐最赚钱的子公司之一。

    唐寄棠停下转笔的手，抬眼，冲着唐寄言闲闲一笑。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大姐，你真的觉得你比我还了解翌唐？”

    唐寄言板下脸。

    唐寄棠抛开笔，往椅背上一靠。

    “我是不介意轻松一点，多花一点时间去交女朋友，讨老婆，不过也要大家愿意。”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事关各位自身的利益，不用我来教你们怎么选吧？”

    大家当然知道该怎么选。

    有人忙圆场，翌唐这几年发展势头十分好，唐先生在当中投入了不少心血，现阶段应该稳中求发展，请唐先生继续主持领导。

    唐寄言一言不发，几乎当场摔门而去。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唐寄棠将一叠文件甩给江助理，一双眼笑出两朵桃花：“接下来一段时间，要辛苦江助理了。”

    江蔓飞快瞟了一眼，认真点头：“是。”

    唐寄棠抽掉领带，解开最上面一粒扣子，沉默了一下。

    江蔓以为他有什么事要交待，最后唐寄棠却自顾自摇了摇头。

    “后面再吧。”

    江蔓：……

    什么？

    你也没告诉我你现在想什么啊？

    这位“太子爷”很少这么颠三倒四的啊。

    －－

    星期六那天一大早，天还没亮，乔若就被李奇的电话吵醒。

    这位“三年不能在娱乐圈走红就要回家继承财产”的二世祖，终于要在一部剧里演个男三号，为些激动得不行，几乎把整个朋友圈都通知了一遍。

    “乔姐，你得来啊。开机仪式你一定得来。”

    来你个奶奶的腿！

    乔若昨天晚上加班太晚，没睡好，头疼欲裂，恨不得提上四十米大刀砍了这厮。

    无奈这是这位少爷正儿八经第一部 戏，作为朋友，该捧场还得捧场。

    －－

    唐寄棠一大早，也被纪寒吵醒。

    对方十分神秘的要带他去一个地方。

    多年好友，他连问都没多问一句，直接上了纪寒的车。

    车子行到半路，服务区暂停休息时，纪寒点了一支烟：“楚楚有部戏今天开机，一定要我带你去现场看她。”他歉意地笑了笑，“我明白你，可是我就这么一个妹妹。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