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卡斯稍微检查了一下偷面包的少年的伤势，发现并无大碍后问道：

    “大姐，这位应该怎么处理呢？”

    “是呢总之先带回马车再吧，刚刚弄得动静有点大呢。”

    “遵命。”

    卢卡斯搀扶起少年。

    听见自已要被带走，少年起初还想挣扎逃离。

    但长期营养不良再加上刚才扭伤脚踝，他根本无法反抗卢卡斯。

    因为刚刚少年和面包店老板的追逐，附近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群。

    只不过他们现在大部分目光都集中在了芙妮身上。

    现在正值炎炎酷夏，帝国北方镇桑尔可比作为保养地的南方都市曼托亚炎热许多。

    也因此，两地居民的衣着打扮差异极大。

    桑尔镇正常居民外出都会佩戴头巾遮阳，尽量遮挡得严实一些，避免皮肤被太阳直射。

    与之相比打扮略显清凉的芙妮就很显眼。

    炎热到是次要，绘制并维持能降温的术式对于她来轻而易举。

    但太显眼不行。

    这也是芙妮今天才抵达桑尔镇，就选择到服装店购买本地衣物的原因。

    无视身后骚动着的人群，芙妮等人进入了马车。

    卢卡斯将少年带入马车包厢后，便去了前方驱使马匹。

    包厢内只剩下了芙妮、银月以及少年。

    少年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已会坐上四匹马拉的豪华马车，紧张到甚至想吐。

    抬起视线，映入眼帘的是有着洁白肌肤的女孩。

    意识到自已正被她注视着，少年心中恐惧陡然上升，脱口大喊道：

    “我、我才不屑什么贵族的施舍！”

    恐惧到极致，要么转化为怯懦，要么转化为勇气。

    少年似乎是后者。

    很难想象，先前被面包店老板追逐，可能会被打断腿时，少年都没有这么恐惧。

    反倒是被一位比妹妹更加年幼，完美契合“楚楚可怜”这个词的女孩注视时，他会感到无比害怕。

    因为偷东西而被追赶、被辱骂、被殴打是少年可以预料到的事情。

    有心理准备自然没那么恐惧。

    而女孩目的不明的帮助，带来的未知更令少年不安。

    他尽力保持冷静，做深呼吸时嗅到了包厢内散溢的花香，但这股花香完全没办法转移注意力。

    女孩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了，光是坐在那里就让少年难以想象自已和她同样是人类。

    如果不虚张声势的话，他恐怕已经晕倒了。

    话语脱口而出后，少年大脑空白了片刻，才后悔自已的不敬可能会让女孩生气。

    但女孩却不知为何轻轻笑了起来，道：

    “真是可爱的反应，很多孩子第一次见我都会类似的话呢。起初我还会有一点点生气，现在只剩下趣味了。”

    顶着稚嫩的外表却着格外成熟的话语，女孩展现出了难以言喻的包容与温柔。

    她的美丽笑颜能使任何鲜花黯然失色，比少年只曾在橱窗中见过的、一生都买不起的高级人偶更加精致。

    少年一时哑然。

    而一旁将遮阳伞靠在角落，端坐着的银月略微蹙眉，看着少年道：

    “主人有足够的器量包容无知者的冒犯，但这不是你冒犯的理由。”

    这位姿态完美的女仆散发出了莫名的压迫感，包厢内的空气似乎都因此凝滞，少年感觉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就在少年感觉有些窒息时，芙妮轻轻握住了银月的道：

    “好啦好啦，有什么关系嘛。”

    一下子，马车内的气氛从肃杀变得轻松。

    刚刚还严肃冷冽的女仆姐，在被握住后表情立即松缓了下来，道：

    “作为主人的贴身女仆，我有义务惩戒对您冒犯的无礼者。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享受您的善意。”

    “反正不是太严重的事情。只是语言上的无礼而已，给初犯的孩子一个会嘛。”

    “可是”

    “我觉得这很有趣呀。就像在街上捡到充满警惕、担惊受怕、脏兮兮的狗猫，带回家后一点点驯化，让它们懂得信赖一样。这不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吗？”

    芙妮指轻轻滑动，在银月掌心画着圈圈。

    这女生之间的亲密举动让银月的尾巴左右摇晃，掌心和心脏似乎同时被挠动。

    痒痒的。

    （我也是主人捡回家的狗吗？）

    银月产生这种想法，脑袋微微扬起。

    她看向少年冷哼了一声却并未再多言。

    芙妮很想挠一下银月的下巴，试试她会不会发出哼唧声或呼噜声。

    但考虑到旁边还有外人，她忍住了冲动，看向少年轻声问道：

    “那么，你的名字是？”

    “艾弥亚”

    “是‘正义’和‘正直’的寓意吗？真是个不错的名字呢。”

    听到芙妮这么，艾弥亚羞愧地低了下头。

    名字的寓意是正义和正直，但却做出行窃之事，听起来格外讽刺。

    ——又到成熟、美丽、知性的大姐姐开导朋友的时间了呢。

    ——谁让我是大人呢！

    ——嘿嘿

    望着羞愧的艾弥亚，芙妮在心中暗笑，用母亲教导孩子般的成熟口吻道：

    “艾弥亚，我想你应该明白偷窃是不对的。如果被抓住不仅会受皮肉之苦，还可能被关进监狱。”

    “教就免了吧！”

    仿佛被洞察了内心，感觉自已毫无遮掩的艾弥亚大声喊道。

    而面对他激动的模样，芙妮始终保持着平静，用温柔的声音开导道：

    “但你被关进监狱，家人就不会困扰吗？”

    “你懂什么！”

    “我能感受得到，你心中满是担忧与恐惧，但这份情绪并非只是为了自已。有人需要你回去，不是吗？”

    “”

    艾弥亚低下视线，嘴唇不停颤抖，一时间无法成言。

    作为一名能够感知情绪、引导思维的三阶命者，芙妮无疑是一名出色的心理医生，普通人在她眼中很难保留秘密。

    给艾弥亚几秒钟思考后，芙妮轻声问道：

    “艾弥亚，你有把灵魂卖给魔女的觉悟吗？”

    “欸？”

    意料之外的开展让艾弥亚抬起头，看见那美得不真实的女孩面带笑意，问道：

    “你在担心谁？

    “她

    他现在一定很需要帮助，而你太过弱，什么都做不到。

    “那么，你是准备看着他

    她在困境中越陷越深，还是赌上一次？

    “我可以给予你，以及等待你的人一个归处，给你们一个不再为明日的食物而烦恼的会。

    “暖和的衣服也好，能遮风挡雨的住所也罢，我能提供一切，能让你们活得像是正常人类。

    “但你要必须把一切都卖给我。

    “智慧、体力、时间与未来

    “全部都卖给我，成为属于我的东西。

    “你想赌一次吗？

    “艾弥亚，你有把灵魂卖给魔女的觉悟吗？”

    女孩的话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诱惑力。

    这让艾弥亚联想起了童话故事中来自地狱的恶魔，它们会实现契约者的愿望，但代价是取走契约者的灵魂。

    据，恶魔为了引诱他人，也常常幻化成美丽的女士或绅士。

    它们洞察人心，能够轻易给出充满诱惑力的提案，诱惑人类出卖自已的灵魂。

    这一刻，艾弥亚觉得自已在和一位行走于人间的恶魔交流。

    他注视着女孩的脸。

    那金色的眸子的确有着仿佛能把人灵魂吸纳的魅力。

    艾弥亚喉结蠕动，张嘴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啊”

    眼泪自然地滴落。

    不是因为恐惧，也不是松了一口气的关系。

    只是单纯流泪。

    即便是恶魔也没关系。

    倒不如，他这种人也只有在恶魔眼中还算人类，还拥有人类的灵魂。

    “帮”

    艾弥亚的话语堵在喉咙中难以挤出，他握紧拳头不停颤抖，情绪杂乱成一团地拼命组织着语言。

    “帮帮我帮帮她求您了帮帮她。只要这样，我的灵魂卖给你都行”

    艾弥亚选择了向恶魔祈求。

    而就如女孩自称的那样，她是货真价实的魔女。

    洞察人心的魔女。

    大颗眼泪不断滴落的艾弥亚拼命诉着愿望，希望能够得到谁的帮助、渴望得到谁的救赎。

    尽管他知道这希望很渺茫，但仍期盼着奇迹发生，并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但事实上，艾弥亚能付出的代价又有多少呢？

    如果让一名资深奴隶商人定价，他的价值不会超过一枚金币。

    人类就是这样贪婪的生物。

    但芙妮并不讨厌，她嫣然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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