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与死的战争开始。

    埃莉丝并未害怕。

    这是觉悟。

    她发誓无论要牺牲什么，不管遭遇什么险境都要活下去。

    唯一的问题是——子爵级吸血鬼，厄姆德的表情仍然没有半分惧色。

    这是她的癫狂所致，还是中仍有胜算？

    埃莉丝只担心这一点。

    吸血鬼必须死，只要她还活着，埃莉丝就连偷偷摸摸、抱头鼠窜的求生自由都没有。

    厄姆德眯起猩红眸子，高高扬起白骨魔杖吟唱道：

    “伟大的死亡化身，被囚禁的可悲灵魂，于此从那无尽深渊中匍匐而出，去成就那死亡的亵渎邀约。

    “来吧！狠狠蹂躏这世间的一切活物吧！

    “死者行军！

    “黑暗之力、混沌之源，此刻应当自深渊中汹涌而出，掀起毁灭的浪潮。

    “来吧！吞噬所有光明。

    “黑暗潮汐！”

    无数生物的尸骸聚集到古堡的宽敞庭院里。

    狼、熊、猿猴、乌鸦其中也包括由埃莉丝杀死，被厄姆德变成亡灵生物的魔物。

    捂着断臂截面的伤口，跟在旁边的黎茗眼睛睁到不能更大，呼吸急促。

    她的身体在发抖，视线却紧盯着无数亡灵生物。

    郁郁葱葱的森林本就能阻碍大量阳光直射，现在又弥漫着淡淡的黑色雾气。

    即便是在白天，这些亡灵生物也能够自由行动了。

    树木都在令人毛骨悚然地沙沙作响。

    明明太阳高悬于天空，四周的奇异氛围却像是夜幕降临了一样。

    许多亡灵生物忽然发出嘎吱挤压声。

    原本就够强壮的躯体膨胀了起来，双眼猩红血光更盛。

    厄姆德像是指挥家一样挥动魔杖，幽冥兽群咆哮出声。

    她强化了这些亡灵生物，使其更加强大、凶暴与亵渎。

    血肉喷溅、腐臭四溢。

    幽冥兽群仿佛要吞噬太阳般表露杀意。

    这是亡灵法师的备战姿态。

    无需任何信号，它们轻松翻越围墙，消失在了漆黑茂密的森林里。

    然而——

    “这样应该可以争取点时间真正重要的术式还需要”

    厄姆德低声呢喃。

    刚刚那样可怕的魔法只是用来拖延时间的段而已。

    即便缺少一部分灵魂，厄姆德时时刻刻都需要分心提防暗伤的侵蚀，却也能条理不紊地应战。

    哪怕前期情报战已经输了，她也不会束就擒。

    （为什么不帮我强化？）

    埃莉丝和部分身穿黄金铠甲的骷髅兵站在一起。

    如果不会失去理智，她也希望得到强化。

    （不，过分的力量会自行毁灭，它们应该只是拖延时间的弃子。）

    埃莉丝在内心推测。

    “那帮人太瞧我了哼哼哼，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吧材料已经凑齐，黑暗终将笼罩此地”

    厄姆德满是皱纹和脓包的脸上有着些许兴奋，她转身对剩下的黄金骷髅下令道：

    “梅瑞狄斯、巴特莱、阿拉贝拉、海拾兹你们守候在大厅黑雾笼罩的房间中，活人踏入立即斩杀！”

    而后，厄姆德略感遗憾地看向埃莉丝，叹息道：

    “一具拥有优秀资质的活尸，究竟为何迟迟无法进阶唉也罢。

    “许是容器替身之术仍有漏洞看来也是失败之作

    “埃莉丝，你去取镰刀武器，而后在院中与尸虎应敌。

    “这是命令。”

    完，厄姆德快步往古堡深处走去。

    或许再过一段时间，她要么会对埃莉丝失望，要么会察觉到异常。

    但黑芙一方行动果断，没有给厄姆德充裕的思考时间。

    这对埃莉丝来是极大的幸运。

    （看方向，她应该是去二楼的研究室？）

    （这吸血鬼在研究室里鼓捣些什么？几乎每天都）

    埃莉丝困惑地挪动脚步前往一楼，看似准备取镰刀武器，遵从厄姆德的命令与讨伐队厮杀。

    实则——

    （这炮灰谁爱当谁当！）

    （老巫婆！你就留在这里等死吧！）

    埃莉丝在一楼等待几分钟，确认厄姆德短时间不会走出来后，以灵巧的身翻过院墙往森林深处跑去。

    周围的亡灵生物看着她离去，一动不动。

    如果它们有脑子的话，肯定会惊讶作为食尸鬼的埃莉丝竟然能够不听主人的命令。

    实际上，这正是埃莉丝最大的底牌。

    她从未忘记自已的真名——冬香雾稻。

    大多数亡灵生物都很笨，如果想精确命令一群亡灵生物，为它们安排各自的职务，就不得不为其取名。

    这样才能让名字对应的那个亡灵生物，去做它应该做的事情。

    这种方法自然极好，但却隐藏了一个厄姆德无法察觉的漏洞。

    如果厄姆德以“埃莉丝”这个名字对食尸鬼少女下达命令，即便是正式命令也无法生效。

    因为食尸鬼少女拥有生前的记忆，“埃莉丝”对于她来只是一个临时的、被强加上去的名字。

    伴随着她时间最长、真正受到她认可的名字是“冬香雾稻”。

    这是极为细微的差别，却是食尸鬼少女从复生至今完全遵守厄姆德的任何命令，拼命隐藏下来的底牌。

    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

    平日，如果没有黑芙的魔法遮掩，食尸鬼少女离开古堡肯定会被发现。

    但现在厄姆德需要应对一场硬战，或许自身都难保，哪有空闲去管一个仅相当于一阶命者的食尸鬼？

    （黑芙利用我，但我也在利用她，我把一切都压在了她和她的‘主人’身上。）

    （如果黑芙一方失败，老巫婆肯定会清算我，我将再次受限并永远无法获得自由。）

    （剩下能做的就只有祈祷了。）

    （我是）

    “冬香雾稻，才不是、受那家伙、摆布的傀儡！”

    当食尸鬼少女翻出院墙的那一刻，“埃莉丝”这个名字便被她抛在脑后。

    冬香以风一般的速度朝着森林外逃逸。

    大多数亡灵生物没有理智，而她拥有生前的全部记忆。

    这段时间的狩猎也吸收了大量死气，使她体表已经不存在尸斑。

    肌肤虽然仍有些病态白，但至少不像是死了一段时间。

    除了无法接触阳光，以及想要啃食血肉外，冬香觉得自已和活人的差距并不大。

    她打算先找野兽饱餐一顿，避免看见活人时失去理智而暴露，然后再骗过狩猎队或负责清剿的军队。

    这虽然会渺茫，却也是她活下去的唯一方法。

    在冬香寻找猎物并进食的途中，一道如鬼魅般的影子时刻跟在她身后。

    身穿单薄黑色浴袍般的衣物，食指微弯抵在唇间，坐在树枝上摇晃着修长腿的黑芙注视着冬香。

    当冬香杀死一头鹿，再次陷入嗜血疯狂的状态啃食尸体时，黑芙持一捧鲜花，一片片摘下花瓣。

    “杀了她、不杀她、杀了她、不杀她、杀了她、不杀她”

    每摘下一片花瓣，黑芙就会轻声呢喃。

    作为夹缝中的弱者，无论是黎茗还是冬香都间接推动了狩猎计划的进程，理论上是大功臣。

    但黎茗无论是自愿还是被迫，都协助邪恶的吸血鬼完成了许多害人的仪式与研究，所以黑芙不打算拯救她。

    就那样死去，溺死在“来世会好起来”的幻想中就是黑芙赐予黎茗的结局。

    而冬香

    她目前的确没有杀害过活人，并且愿意自由后躲起来绝不伤害人类，远离人类社会。

    但这位少女展现出的城府、智慧与能力让黑芙很在意。

    人性难测。

    时间会改变大多数人。

    万一冬香的人性败给了身为食尸鬼的本能怎么办？

    如果她开始作恶并成长起来，以她的心性迟早会酿成大祸。

    “人类天生具备劣根性，必须遵从我们的意志才能变得更好，隐藏的威胁也必须被除去”

    黑芙望着因为进食而浑身是血的冬香，低声呢喃着。

    她想避免傻芙芙遇到这种情况陷入纠结，以及可能出现的流泪未来。

    所以即便没有询问过冬香的意见，就擅自开始决定她的生死，黑芙看向冬香的眼神也没有半分杀意。

    只是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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