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较高的椅子上，芙妮姿态端庄地将够不着地面的双腿并拢，面无惧色地迎接渔夫们的视线，道：

    “而且人鱼并没有饲养人类的习惯，也请你们不要用错误的知识伤害他人。”

    没想到突然插嘴的居然是一名身高不到一米四的萝莉，渔夫们显得有些纳闷和不爽，纷纷叫嚷道：

    “是、是又怎样？姑娘，你是怎么了？”

    “哦哦哦！看样子不是本地人，外来者是吧？”

    “你大概是不晓得吧，镇上流传的‘被海妖饲养的懦夫’就是他——林德。”

    “这懦弱的家伙不用工作，每天却能抓到比我们多出好几倍的鱼，只用想着讨好海妖就行。”

    “是的！林德整天都在咕哝他的破琴，然后不知羞耻地扭腰摆臀，让海里的怪物帮他抓鱼！”

    “他是海民的耻辱！”

    “我看不久后啊，八成会生下指间长着噗的怪物吧！哈哈哈哈”

    虽然名为林德的青年试图反驳，“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但却被渔夫们的笑声与辱骂淹没了。

    但——

    “为什么宁愿造谣谎也要伤害他人？”

    完全无视现场气氛的稚嫩声音再度响起，瞬间止住了渔夫们的喧闹。

    女孩儿的声音仿佛直接响彻在所有人脑海中，渔夫们再次转头看向芙妮。

    芙妮依旧姿势端正地坐在椅子上，歪着头露出打心底里感到困惑的表情，道：

    “我所见，林德先生并没有做你们所的龌龊之事，美人鱼姐也并非不讲道理的怪物。

    “你们亲眼见过他们弹琴奏歌的美好画面吗？

    “臆想这些伤害林德先生的话语，玷污他和美人鱼姐的情谊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人类给予非人生物善意，偶尔会得到加护或祝福的回报。

    “这符合‘好人有好报’的普世价值观，有什么问题吗？”

    渔夫们不由得面面相觑，他们板起脸颊叫嚷道：

    “什么问题呃，就是整天讨好海里的怪物”

    “真正的道理是人每天努力工作，去海上冒险捕鱼，而不是整天抱着个破琴讨好海妖！”

    “是啊，不敢和镇民见面，和非人的怪物腻歪在一起的家伙”

    芙妮平静听完，微微蹙眉道：

    “许多智慧种族会对‘的善意’毫不吝啬地予以回报，同时也会对冒犯他们的行为回以惩戒。

    “人类是这样，兽人是这样，人鱼也是这样。

    “这是智慧与自然习性的体现，那么林德先生因此获得恩惠，也同样属于自然定律吧？

    “对于与人类建立关系的美人鱼而言，为报答情谊而予以恩惠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要不要接受恩惠则取决于对象的选择。

    “这又不是违法的事情，为什么各位会抱有如此大的恶意？

    “还是林德先生接受美人鱼的恩惠，会对各位造成影响吗？

    “他获得了美人鱼的恩惠，不需要直面大海的危险也能悠闲生活，你们就因此欺负他、污蔑他、造谣他

    “以我所见，你们只是在嫉妒罢了。”

    芙妮一针见血，直接将渔夫们心底深处的阴暗摆在了台面上。

    下一刻——

    “死鬼！”

    “你在吵什么？！”

    “大人在讲话，你个鬼不要插嘴啊！”

    也许是忍耐到极限，几个渔夫满脸涨红地大吼大叫。

    虽然有一两位渔夫将压在他们肩膀上，低声制止道“别和孩子一般见识”。

    但芙妮始终平静的眼神，却好似洞察了人心底的想法，掀开了他们的遮羞布。

    一位渔夫的怒气更加高涨。

    他甩开了压在肩膀上的那只满是斑点的，对芙妮愤恨叫嚣道：

    “你这嚣张的眼神是怎么回事？！话啊！外来的鬼敢瞧不起我们可是会吃苦头”

    然而，这位红脸渔夫的话还没完，一柄叉子直接擦着他的脸颊刺进了墙面。

    “铿——————！”

    叉子伴随震动声微微颤动。

    数秒后，红脸渔夫满脸惊恐地转头看向后方。

    光头老板工制作的飞镖盘的正中央，不偏不倚地深深插着一把叉子。

    叉子的尖端完全刺进盘面。

    这是就普通人的臂力而言，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虽然正中红心，但扔出叉子的银月却以冷冽的表情道：

    “歪了。”

    她似乎是打算对准红脸渔夫的脑袋扔那柄叉子。

    “咚——！”

    一声沉重金属落地声响起，嘴里还咬着叉子的冬香单握着两米多长的漆黑巨镰。

    黑袍下泛着红光的眼神扫来，令人本能地胆寒。

    芙妮左按在腰间的挎包上，似乎在阻止里面的东西跑出来，右抵住嘴唇轻声笑道：

    “你们别吓到渔夫先生了。

    “请老板放心，毁坏物品的钱我会赔偿。

    “话，如果外面来的女孩瞧不起你，会吃上什么苦头？来听听呀

    “我非常地好奇呢。”

    她微笑着。

    芙妮并非圣人，她也会有生气的时候。

    但鼓起腮帮子、嘟嘴、拳头捶胸口、拿脑袋撞比起生气更接近撒娇。

    芙妮真正生气时是微笑着的，不会将愤怒表现于外。

    “软软糯糯的黑芝麻汤圆”只会腹黑地在心里打算盘。

    即便如此，一旦她生气就会散发出异样的压迫感。

    这也许是四周魔灵同样在愤怒的缘故，也可能是人心底一点点的恐惧正在被不断放大

    魔女姐生气时，可是会很可怕的哦？

    红脸渔夫一时间不敢开口，望着最具压迫感的那把漆黑巨镰，一时间酒都被吓醒了不少。

    突然，一位老妇人慌张地冲进了酒馆，使木门发出了“吱呀”声响打破了凝重的氛围。

    老妇人眼圈发黑、神情憔悴地环顾酒馆，然后露出惊觉的表情。

    她冲向一只抓起腌制鱼片，另一只抓着酒杯的微胖男人，焦急道：

    “多伊尔医生！您又在这种地方喝得酊酩大醉了！我家女儿闹肺病了，昨天开始咳得越来越严重

    “总之，您快跟我来啊，救救她！救救她！救救她！”

    中年啤酒肚医生摇摇晃晃站起身，老妇人硬把他拖出了酒馆。

    趁着渔夫们被转移注意力时，林德也趁转身拔腿就跑。

    他跌跌撞撞地用肩膀顶开门，冲出了店门口。

    在门终于关上的时候，一阵尴尬的沉默充斥在店内。

    像是要打圆场般，刚才那位试图让同伴们不要和孩子一般见识的老渔夫闲聊道：

    “肺病啊最近越来越多了，大家都在是不是因为停在西海岸的那艘船，不少和那边船员扯上关系的人都得病了。”

    “真的假的？”

    “是瘟疫吗？”

    “太可怕了，看来得搬走一阵子才行。”

    “最近得心点了啊”

    酒馆内的人们议论纷纷。

    “”

    芙妮沉默着收回了视线，继续享用海鲜大餐。

    而试图找芙妮麻烦的红脸男人唾弃道：

    “又被林德那家伙逃走了。”

    他似乎也不打算继续纠缠芙妮了，发泄似地猛灌酒，似乎要驱逐刚刚片刻莫名产生的恐惧。

    老渔夫像是要安抚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你也不用这样。林德的爸爸和爷爷最后也是抛弃人鱼不管，某一天酒突然乘船远航，最后带着老婆和儿子回到这里，林德肯定也会那样。”

    “切！我看是因为人鱼

    又一柄餐刀从红脸渔夫的脸庞飞过，与刚才的叉子并排刺在圆心处。

    扔出餐刀的银月站起身，像是要牵起公主的般指尖轻触芙妮的掌，道：

    “主人，该离开了。这里的对话太缺乏格调，实在是不能继续污染您的耳朵了。”

    “赞同。”

    浑身笼罩在黑袍下的冬香低声道。

    她的些许恶念会被嗜血本能放大，需要花费更多理智去压抑。

    所以，冬香最初才一直想着躲避人类。

    毕竟稍有不顺心就可能杀人肯定不行。

    但芙妮不同，她的身边是一片净土。

    冬香待在她身边几乎不会产生任何恶念，感受到的只有宁静、安详与温暖。

    冬香很珍视芙妮。

    所以冒犯芙妮的人，即便她本人不在意，冬香也会产生厌恶。

    而这份厌恶轻易就会被吸血鬼的嗜血本能放大为杀意。

    （好想杀了他）

    但转瞬即逝，冬香莫名其妙燃起的不正常愤怒就消失了，她若有所感地低声道：

    “谢谢。”

    “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

    芙妮借助银月的搀扶，优雅地离开了高脚椅。

    只要冬香不愿意变成怪物，那芙妮就能帮她扼制嗜血本能。

    作为吸血鬼不时产生对生者的渴望、愤怒、厌恶等情绪，芙妮会收集起来，避免它们潜移默化影响冬香的心智。

    “我吃饱了，我们离开吧。”

    芙妮在桌上留下了酒馆损失费，握住摆在座位下的朽红杖，在光头老板和客人们的注视下走向酒馆门口。

    冬香为芙妮打开门。

    走上夏日炎炎的街道，洋溢着海潮气味的热风扑向芙妮。

    被绿压着的白色头纱摇晃，银发红眸的萝莉喃喃自语道：

    “我得再拜托美人鱼姐另一件事才行。”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