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着送货上门的老肖连着好些日子走在外头走，不是上这座山, 就是翻那道沟, 明明才是几户人家, 可偏偏路还一个个都不近，一个单程就能有一个时辰, 若是再多点话, 多耽搁一会儿, 加上都在山上，不好走夜路，立马就能断了当天再绕弯子去别家的可能。由此可见这大山里人均分布的稀松程度有多吓人。

    不过这样也不是没有好处的，不旁的, 这一天一家的走，让没有了时间限制的老肖在每一家都能沉下心来好生的和人絮叨,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深浅，很多时候都和交流的长短有关。闲话的多了，杂了，自然老肖在不知不觉中对周遭的环境, 人口，地理也多了好些新的认知。

    此外，因为这一家家的走, 老肖对自己生存的大山的周边环境也用自己的脚, 自己的眼, 做了最细致的观察, 还将几个邻里的房屋, 工具，田地等等各种情况都有了一些表面的了解。

    从这些细节上，多用几分心思，将看到的和家里刚买回来的书相互印证，不断充实老肖对这个时代的认知。也不断的了解这个世界的科技生活水平，不能做出什么论文研究来，好歹以后的生活中，知道一个大概的分寸。这也是很不错的收获了。生活最实在的智慧就是，人要懂得什么叫和光同尘，什么叫滴水如海。无论是什么时代，在身份不够的时候，越是不起眼越是安全。

    来也是老肖他们苦啊，一直都觉得是回到了历史中的某一个时代，可谁知道这现实比想象的更牛掰！

    什么历史中，简直就是穿到了外太空，明明看着字没错，是汉字；衣裳也没错，无论男女老少，长短宽窄，衣襟总是右衽；连着工具也款式雷同。可偏偏，史书里头却少了一半熟悉的朝代，没了三成本该璀璨光华的名人才子，整个的历史，从汉朝开始，就诡异的开始转弯，后面就没有几个接的上的。

    老肖和儿子唯一能确定的是，如今约莫在北宋时期，具体年份不用想，肯定是不知道的。要知道光是这么个大概，已经和耗费这父子两个精神了。费劲的掰着手指头，用肖海涛藏到了床底下的某本课本知识，进行大致的对比排列之后才折腾明白。

    到了这个程度，再想往细致里寻是不可能了。一来，信息传递和考据不容易，就他们这水平，实在是有些为难人。二来，作为山民，他们似乎也没有知道的必要，能顺顺当当的过日子，才是他们该有的追求。

    老肖在走动中将自己不住的往这个时代的人的言行举止中靠拢，同时也将自己的关系，消息触角不住的往外延伸。他没什么大本事，也不是什么会谋算的人呢，可有一点，即使人再笨也会知道，那就是多个朋友多条路。

    老肖觉得，从这最近的三个家庭开始，透过这些人的关系网，慢慢的，尽力的让自己被更多的淳朴山民知道，那么自己在这一片山林会更容易被认可；让周边更多的山间村落知道，那么自己杂货铺的计划就会得到更顺利的展开。

    凡是只要你去做，总是会有作用的，即使连老肖自己都还不怎么确定，可事实上，这周边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老肖，也有不少人间接的已经受到了影响。比如方树根家。

    ……

    “他娘，他娘，今儿大哥来了没？”

    方树根刚从山里回来，手里还拎着两只野鸡，才进门就开始喊人，院子内一处明显是厨房的地方，立马走出来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妇人，脸色还带着枯黄，可面上却带着笑，

    “来过了，搬走了一石粮食，他有了这一石就够了，其他的他去寻村子里的其他人家，若是人家要，正好帮着你卖些出去，哪怕是一石只挣上20文呢，那也是不错的。”

    听自家大舅子居然不是自己吃，而是要卖出去，方树根皱了皱眉头，有些不高兴，

    “人老肖那里可没挣我啥钱，还是我家里人多，这才厚着脸皮多拿了，如今到了家里，我拿去挣钱，这怎么成？听着就不讲究。要这样，以后我哪里还好意思寻老肖帮忙带东西？”

    他这么，他媳妇显然不乐意了，将手里的东西往边上一放，板着脸道：

    “你讲究，讲究就能当饭吃啊。别忘了咱们家如今可正是困难的时候，这时候可没那么多家底来讲脸面。再了，这也是凑巧了，老天要你挣这钱。我哥今儿，前几日他弄了点好药材，卖了几个钱，正好买了一石黑面回来准备过冬，按照往年来看，虽然估计只能顿顿水饱，可有这些也够凑合这过一个冬天了，如今加上这一石的粮食，更是一个冬天都不愁没有干饭吃。既然这样，将这点便宜分给村子里人也是他记着亲朋邻里，怎么能是不好？”

    起这个，方树根媳妇脸上的笑越发的大了起来，这次自家大哥来，可是带来了好些儿子吃的补药，算算价值，比那一石粮食多多了，可见大哥是真心疼自家儿子这个外甥，一心帮扶他们，既然这样，她自然是要帮着大哥话的。更不用，这一次这挣钱的事儿，大哥确实的没错，不抓紧这一次赶紧挣几个钱，那后头儿子补身子可怎么好。她可不是丈夫那个憨子，只知道吃亏，只知道脸面的性子关键时刻真是不顶用。

    想到这个，方树根媳妇忍不住白了自家男人一眼，对着已经有些垂头，坐在那儿闷不做声的丈夫，没好气的继续数落，

    “至于挣得钱？这也能叫挣？本就是你的路子，你的脸面，300文的便宜货，你加上20文的人情钱，运货钱，难道不应该？没你，村子里的人哪里能有这样的好事儿？就是最便宜的也不下400文一石。只有别人感激你的，谁会觉得不对？即使知道城里更便宜，可他们能买得到？就是买得到，一路回来不花钱？指不定到时候350文都未必能够。算起来还是咱们家这些更实惠呢。”

    方树根的媳妇是药农家的闺女，娘家是个山里的村落，日子一个个也苦的很，正因为日子过得苦，这算计起来自然是更加的精细，能转个手挣上几个钱，她是怎么也不肯放过的，更不用本来家里也正是缺钱的时候，哪怕是为了儿子养病的时候能吃的更好些，她也拉的下脸来。再了，她这加的实在不多，到哪里都的过去，既然这样，她自然不会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

    “我大哥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咱们家，为了儿子，不然用的着这么算计？他帮着卖可是没什么好处的，是白帮着咱们干活，是为了你记挂他，想着他，他想还你点人情。到了你嘴里怎么反倒是成了他的不是？”

    这么一，方树根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虽然憨了些，可也不是不知道好歹的，只是有点做不来加钱的事儿，若是他自己来做主，十有八/九进价给人不，还要贴上自己的劳力，帮着运到人家家里不可。

    “我，我也就那么一。没大哥不是。”

    除了弱弱的反驳一句，方树根这会儿已经不知道该什么了，因为他娘这会儿也出来了，正皱着眉头满脸无奈的看着他，他自然知道，必定是自家老娘也和自家媳妇是一伙儿的了，那他还有啥的？只有被镇压的份。

    “你呀，真是个憨子。”

    当娘的即使知道儿子不对，儿媳妇的在理，可到底不忍心看自家儿子落了下风，不过是一句话，立马就转移了话题，对着自家儿子到：

    “6石的粮食，咱们自家留下两石基本也就够了，孩子和我吃的都不多，有这点粮食，咱们省着吃，吃到开春都成，剩下的孩子他舅拿了一石，还有三石，若是这一次真的托他大舅卖出去，那么咱们也能有960文钱回来，有了这笔钱，正好你的弓箭能修上一修，山民猎户没有个好家伙事儿这可怎么吃饭。”

    把挣钱什么的扯过去，直接拿方树根最上心的事儿来话，这是她这个当每娘的对付这个憨儿子最拿手的本事，果然，听到这个，方树根眼睛也亮了起来，憨憨的笑了。

    “我找老肖修，老肖他家有铁的东西，他也会捯饬两下，我过去搭把手，一起弄还省钱。”

    他的弓箭什么都好，就是弓铉什么的有点松，箭头也损了几个，只要有合适的工具，修起来确实不难，代代猎户出身的他，这些个毛病拿手的很，往日是实在没有工具，这才不得不出点钱让铁匠弄，如今老肖那里既然能有东西，那自然是怎么省钱怎么来。

    更重要的是，他也想好生的去拜访老肖一趟，嗯，最好多弄点猎物之后去，那样或许还能换点别的要用的东西来。

    “老肖本事的很，能弄到不少东西，还能用猎物换，方便的很，我上次问了，连锄头啥的都有，盐也有。”

    “咦，他家是开杂货铺的？一个山民也能开起杂货铺来？”

    他这么一，别是他媳妇了，就是他老娘也有点不敢置信，山民住的偏，往来的人还少，所以一直以来开铺子什么的，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从没有听过，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怎么可能不让人惊讶。好奇之下连做饭都快忘了，一个劲的问。

    “前些日子我听了，听以前家里开铺子的，后来让人下绊子，开不成了，还有人对付他们，这才跑了出来，好在家里原本的东西都带出来了，听存活不少，这样一算，可不就是能开个铺子嘛。”

    “呀，那可好，咱们也能弄点便宜货了，以往去卖东西，啥时候咱们山民都是被欺负的，比寻常人高一成都是和善的了，这回可算是舒心了。”

    “人家人好，你也能害了人家，人家的私事可别往外头，万一传出去让对头寻到，岂不是害人？”

    “唉，我们不。”

    ……

    另一头，方树根的大舅子-全子，背着一石的陈粮，翻了一座山，也到家了，刚进村子就让交好的伙伴给拦着了。

    “全子，前几日不是刚买了一石粮食嘛，你怎么又买了？”

    “我妹夫家弄到了便宜的陈粮，就是官仓换粮时候换下来的那种，两三年的粮食，便宜的很啊，才320文一石，不拿一石回来，我都觉得吃亏了。”

    “啥，320文？”

    “这么便宜，全子，还有不？我正准备去买，有这便宜的，我也能省几个钱。”

    “你要多少？我妹夫那里只剩下3石了，不知道够不够。”

    “那还有啥可的，就咱们几个，正好三家，一家一石，大家都沾点便宜，咋样？”

    “成啊，难得也有咱们能遇上的便宜，怎么也不能放过了。”

    “来，全子，你妹夫啥时候这么本事了，还有这路子？”

    “哦，他认识个和对面的山民，正好人家使着船去城里，就托了人家帮着带，不想正巧遇上了这么个好事儿，所以也就跟着占了好处呗，也是他运气。”

    “呵呵，这可真是，这能算是憨人有憨福不？”

    “得了啊，咱们得了方树根那憨货的好处，可别在老人家憨了，不好听。”

    “那你刚憨了半天，喊的是屁啊！”

    “喂，我，你们俩咋又吵上了？咋就不知道关键呢是？船啊，对面有山民置办船了，你下回若是遇上了，咱们能搭船去城里不？若是能搭上，那咱们这药材去城里该是个啥价格？”

    “咦，你这脑子可以啊！全子，你妹夫啥时候给咱们搭个关系？”

    “行，下回我问他。”

    ……

    看，都不用老肖自己折腾，这已经有人送上门给他拉关系了，这样一算，辐射真心不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