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陈情书(十七)
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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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姝有着非同一般的敏锐嗅觉,倘若不下雨,不渡河,她可以凭借气味追寻我八百里。八百里,绝不是夸大其词,我同她玩过好几次这样的捉人游戏,可以对天发誓,千真万确。
而灵姝的厉害之处不止如此,她总是凑到我身旁闻一闻,就能知道我这一日都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吃了什么东西。虽然我和她之间没有要提防那鼻子的秘密,但仔细想想也怪别扭的,因此她来我家,我总免不得频繁的沐浴更衣,身上挂着的香囊也会换成极浓郁的百合。
那时母亲还误以为我对灵姝有旁的心思,一见到我和灵姝走在一起就捂着嘴偷笑,害我同她解释了好久。
这一转眼竟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时光荏苒,灵姝却没怎么变,起码她的本领依旧。
“我胡?是你敢做不敢当吧!你身上都是那个女人的味道!若非相拥而眠,何至于此!”
“我真的没对了,这身道袍原是一个同门师姐的。今早她好心借我穿。”
“你当我是谁?就那么好骗?”
自从出了玹婴一事,我在灵姝心里便无异于“酒肉和尚”“淫邪道士”,满脸写着道貌岸然,什么都像装腔作势,恐怕我喘一口气在她看来也是辱没了仙门清修之地。
面对这样的灵姝,我只得无奈地摇摇头:“你不信,我没办法。”
灵姝盯着我,不知想到什么,讥讽的一撇嘴:“随便,又不关我事。”紧接着便话锋一转:“好,就算你的都是真的,你为何鬼鬼祟祟的带着面具?!”
“这不是显而易见,我没脸见人。”
“这时候想起要脸了,早想什么呢?到了家门口却不敢去见父母的滋味很不好受吧?哼,活该。”
我暗暗地握紧掌,恨不得将这牙尖嘴利的豹公主揉圆搓扁,再团一团,卷一卷,塞进竹筒里,绑到鸽子腿上,叫她飞的越远越好。
可我也只能是这么想想。
“殿下呢,为何在此?”
“我姨母近日身体不适,所以我特意来探望。你以为谁都是你,那么没心没肺,冷性薄情,一走就是十几年,竟也不回来看姨母一眼,亏得姨母总惦记你。”
当真是越亲近的人,越知晓刀子往哪里捅更痛。
我低下头,逃避灵姝灼人的目光,喃喃道:“母亲,我也很想她,只是”
“哼!”灵姝双臂抱怀,毫不客气的打断我:“先前便了让你趁早回家,横竖你在那也没什么前程可言。”
“我”
“喂,别以为我想让你回来,这全是姨母和我母妃的意思。你应当清楚,自你被幽闭以来,姨母便书信不断,一再要我母妃设法让我父皇开口向问心宗求情,可我父皇即便位尊九五,也是不好干预仙门内务的,所以我母妃权衡再三,想了一个主意,那就是令国师出面,以朝廷正值用人之际的由头,点名要你归俗,日后
就专为朝廷办事,这样姨母满意,你也体面,我母妃也还她当年欠下的人情,于三方都有益处,眼下就是看你肯不肯。”
灵姝语速极快,几乎是一个字撵着一个字,连一口气都没喘便完了这一长串的话,而后问我:p;p;ldq;怎样,听懂了吗?p;p;rd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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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那你肯还是不肯?”
灵姝只差把“你别不识好歹”这几个字写在脸上。
而我从来是不识好歹的人。
我辜负了豹贵妃的一番好意,豹公主更恨我恨的咬牙切齿。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委屈自己,真的扑过来狠狠咬了我一口,在我虎口处留下一圈深深地,隐隐见血的牙印。
咬完了,还睁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问我怎么不躲。
我:“若咬下一块肉,你能不再生我的气就好了。”
2
正月十六,母亲依照旧例去青云观敬香,我趁她跪拜祈愿时远远看了一眼,记忆中温婉端庄、年轻美丽的母亲,不知几时生出了数不清的华发,精神也再不如从前那般爽利。
豹公主陪在她身旁,心的搀扶,时不时往我这边看一眼。
我无声的向豹公主道谢,随即转身离开。
出了门没走几步,忽见青石雕栏杆上坐着一个掩面哭泣的女子,此刻她伤心便如同是我伤心,她流的泪亦像是替我而流。芸芸众生相,尘世一蜉蝣,我想这便是难得的缘分了。
我上前,递给她帕。
女子接过帕,抽抽噎噎的向我道谢,见我穿着道袍,又忙施了一礼:“信女拜见仙长”
“何故在此处哭泣?”
“不过儿女情长的事,出来怕扰了仙长清修,那便是信女的罪过了。”
“儿女情长怎么能算事,生来一遭,本就是为了体会人间百态,酸甜苦辣尝尽了,这一辈子才不至于寡淡无味。”
“可信女心悦之人,弃了信女而去,仙长可知漫漫余生只剩下苦的滋味,真是苦不堪言,痛不欲生,早知道这样,倒宁愿没尝过甜,宁愿一辈子寡淡无味”
“兴许,一年,两年,到了第三年便不会觉得苦了。”
那女子摇摇头,泪如雨下:“第三年,第三十年,第三百年,只要想到那人,仍然是苦,苦的恨不能死。”
我沉默片刻,将缩回进袖中,取出一张符纸递给她:“那便九年又四个月之后,你若还觉得苦,就拿着这个到问心宗寻我。”
听闻问心宗,女子错愕了一瞬,怔怔问道:“不知仙长尊姓大名?”
“你与我都是这凡尘中人,你唤什么,我便唤什么。”
“满儿多谢仙长赐福”
我笑了笑,对她回以一礼,是极重极重的一礼。
满儿受宠若惊又不知所措,完全愣在了原地,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想起我的帕子还在她里,急忙四处寻我,可又找不见我,只好向附近的香
客打听。
母亲敬香完毕,一跨过门槛便看到了满儿中的帕子,险些仪态尽失,抓着满儿连声追问:“哪来的!这帕子哪来的!”
满儿心中坦荡,自然如实告知,却不想母亲听完立即落下了两行泪,捧着那帕子一声声唤道:“满儿,满儿。”
满儿颇有些疑惑:“夫人为何这般唤我?”
母亲看着她,彻底泣不成声,只将那帕子拿给她瞧,满儿方才注意到,原来帕子的一角绣着的一个“满”字。
满儿,是我的乳名,既有满足亦有骄傲之意。
可我早已经不是母亲的满儿了。
3
回到客栈,陆师姐正在大堂里等我,桌上有一壶茶,似是见底了,眼尖又麻利的店二却没来续上,我想陆师姐应当等了我很久,等到店二都以为她不该再喝茶了。
“陆师姐”
“可见到你母亲了?”
“嗯,她还和从前一样。”
听我这样,陆师姐微微一笑:“真难得,你终于肯舍下这段牵绊极深的尘缘。”
“我太晚明白,原来我一直都像个没断奶的孩子,是我拽着母亲的衣角哭哭啼啼不肯放,才害得母亲整日忧心,唯恐我在外面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好。”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润青,遇到玹婴对你而言绝非坏事,若没有她,绝不会有今日的你。”
我下意识摸了摸虎口上的牙印,抬眸看向陆师姐:“我们几时启程?”
陆师姐很好心,没有揭穿我的刻意回避:“你似乎很想回寒川?”
“是啊,我自己也很奇怪。大抵是出来不过月余,却总是疲倦至极,所以才想尽快回去。”
“好。先用晚饭吧,你一定饿了,我晌午去城东买了你之前过的云桂酥,你尝尝,是不是和时候吃的一样。”
陆师姐打开食盒,里面竟然都是我爱吃的果子糕点,那云桂糕,只是很久之前我同陆师姐提及家里事时随口了一句,没成想陆师姐不仅记在了心上,还特意买来给我。
不知为何,我忽然有些难受。
我口口的咬着云桂糕,一点一点的捋清思绪。
如果陆师姐是碍于我曾经救过她才对我这么好,其实完全没有必要。
虽然那一日我站在阵眼里,全神贯注的盯着水娘娘,连一丝余光都没有分给陆师姐,但我记得很清楚,当下,我心中除了孤注一掷的信念,还存着一股剧烈的震动,沸腾的热血,向死而生的无畏。
因为那是第一次,生死攸关之际,没有阿檀挡在我身前,随时准备代替我赴死。
我打定主意要证明给阿檀看,我不再是汀江之上,那个遇到渊魔肆虐,便躲在船舱里不肯出去的怯懦的阿满。
我丝毫不顾同门情谊,满脑子想着这些,只想着这些
事到如今还要陆师姐记我一份救命之恩。
天底下有我这么无耻的人没有?!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退出阅读模式。谢谢